沈辞安自知理亏,讪笑着企图安抚祁箫的情绪:“那什么,府里有点闷,出去逛逛。”

    “所以就顺手打晕了我的兵,击退了两拨刺客,又在金城大典上杀了几个?”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沈辞安硬着头皮:“嗯嗯。”

    很顺利地换来了下巴被死死钳住。

    从前没发现,祁箫这么爱捏别人下巴呢?

    ‘还好意思嗯?’

    那种声音又响起来。

    这次沈辞安倒没觉得意外,几次下来她几乎摸清了套路:无非就是她与祁箫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会听见几句他的内心独白。

    应该是吧。

    毕竟这玩意说出去都是没人相信的程度,就连她自己到现在都一头雾水。

    但既然重生都遇上了,能够读心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她似乎只能读祁箫一人的心。

    这样也好,省得像上辈子一样被他的演技蒙在鼓里。

    “还有——谁给你的胆子,来做我的部下?”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祁箫说话时吞吐的热息都洒在沈辞安的脸上。

    前世的沈辞安,每当祁箫贴近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不敢同他对视。因为她清楚,自己招架不住那样炽热的目光,即使他爱的不是自己。

    可现在不同往日。

    沈辞安直直盯着祁箫带着怒意的眸,莞尔一笑:“将军莫要恼怒,妾身不过是想离你近一点,免得白日苦苦思念。”

    ‘呵,这种借口,说来自己信吗?’

    沈辞安:……

    “那你两日后就准备去军营中见见部下吧。”

    沈辞安:“明天怎么不去?”

    ‘这么着急扎进男人堆?’

    沈辞安:…………

    祁箫:“明天你得跟我走一趟。”

    沈辞安:“做什么?”

    “赏花灯去。”

    ‘有人替我跑腿了。’

    沈辞安:………………

    祁箫松开手,掸掸衣摆上的灰尘,补充道:“哦对了,记得穿女装。”

    沈辞安怒了:“我知道!”

    但她心里默默想的是——

    怎么收回去了?还想听听会不会偷偷夸我男装比他帅呢。

    -

    近来宫中安贵妃的生辰将至,圣上特意命长安街上连办七日花灯宴,为其贺寿。

    是夜,街头巷尾熙熙攘攘,挤满了赶来观赏花灯的百姓。长安街道两侧,贩花灯的铺子一个挨着一个,还有不少古玩饰品糖糕夹杂在里面,孩童瞧了高兴,女子见了欣喜,男子瞧了留恋。

    商铺背面靠着各大酒楼茶铺,此刻也纷纷在门前悬灯结彩,更有甚者从一旁的花灯铺子买了许多小花灯回来,专门赠送给进去喝酒品茶的贵客。

    沈辞安站在长安街口,被眼前这副温馨美好的热闹景象深深震撼着。

    前世几乎是在府中度过,很少有机会被祁箫带出府中。即便出去了,也是达官贵人的宴邀,使他不得不携带家眷出席。

    她原是没见过这样的画面的。

    她忽然就很羡慕这样平凡热闹的生活。

    瞧着真好。

    “没见过?”祁箫站在一旁,看出沈辞安眼中满是惊羡。

    沈辞安听见,立刻收敛了神色,冲他笑笑:“自然见过,只是有阵子没看见,有些惊艳。”

    “那就走吧。”祁箫说罢,就迈开长腿,脚下生风。

    沈辞安小跑一路追着,奈何那人走得实在太快,她只好闷头一股脑地跟在后头跑。

    自从金城大典自己的行踪被他看穿之后,直到现在,祁箫好像对自己的态度跟前世很不一样。

    如果说前世他是忽冷忽热同自己演戏吊自己的胃口,让她逐步陷进去,那么现在,他就像破罐子破摔,整个把厌烦无感的情绪写在脸上,连装都不乐意跟她装一下。

    呵,臭脸男。

    迟早把你踩在脚下,让你管我喊老大。

    沈辞安愤愤地想着。

    下一秒,她就结结实实的撞在硬邦邦的物体上。

    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两眼冒金星。她扶着脑袋晕乎乎地向后退了半步,以为是自己出神,撞墙上了。

    可她定睛一瞧,这哪是什么墙,这是祁箫宽阔结实的后背!

    且后者已经一脸“你走路不长眼吗”的表情转过身来,盯着自己。

    沈辞安心道“晦气”,面上却赔了个笑脸,冲祁箫“嘿嘿”一笑。

    “啧。”

    声音大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在嫌弃自己一样。

    沈辞安的拳头攥紧了。

    祁箫对她不予理会,自顾自面向驻足停靠的商铺,让小贩取些热卖的花灯出来瞧瞧。

    “哎,不是我说,这位官爷您眼光还真不赖!”小贩一边弯腰拿花灯,一边轻车熟路地叨叨起来,“我这儿的花灯啊,是这整条街最好看的!”

    两人都没做出太大反应,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商贩的嘴皮子功夫。

    “您看这个怎么样?金丝猕猴灯,尾巴是特制的,还会晃呢!”

    祁箫草草瞥了一眼,那猴子确实被做的活灵活现,小巧可爱,但他最讨厌的就是猴子,立马回绝了。

    “那这个呢?”小贩又拿出一条祥龙。

    “换一个。”

    “这个?”小贩拿了匹宝马。

    “换一个。”

    ……

    “爷,这么多气势寓意都绝佳的花灯您都不要,难不成您喜欢玲珑可爱的?后头这位姑娘还等着买呢。”小贩苦着脸问道,这位爷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料。

    “谁说我是给自己买了?”祁箫不觉好笑,回头看了看小贩口中“后头那位姑娘”,顺手将她拉到身边来。

    两人刚才隔了有一米远,难怪人家会误以为不是一道的。

    “这是我夫人,我给她买的。”祁箫神色自然道。

    ‘站那么远,我会吃人?’

    沈辞安:“??”

    说违心话能不能遭天谴?

    她很快又反应过来,祁箫在给她挑花灯?

    八成是又把她当替身对待吧。

    而当小贩恍然大悟连声赔罪,拿出一盏小巧玲珑的雀儿灯,又从祁箫手上递倒自己手上时,沈辞安倏地喜笑颜开。

    小雀儿通身碧绿,嵌着条条金丝黄羽,神态灵动,灯芯散发不明不暗的柔光,恰好让雀儿有了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微张的尖嘴都好似正在悦声鸣啼。

    谁会和一盏讨人喜欢的花灯过不去呢?

    替身就替身,反正不花她的钱。

    祁箫撇了她一眼,复而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问道:“喜欢?”

    “将军的眼光,岂能差了?”沈辞安故意拍他马屁。

    “油嘴滑舌。”

    嘴上虽然这么说,唇角却微乎其微地向上扬了扬。

    “花灯也买了,去给我办件事。”

    果然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沈辞安鄙夷地望了他一眼,继续把玩手中的小雀儿,等待他发话。

    “替我去前面的松花坊买份桂花糕,一定是他家的头牌。我要去一趟合庄酒楼,办点事情,你买完来找我。”祁箫指了指不远处一家熙熙攘攘的小铺子,便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沈辞安也没多想。难得出来放风,她心情很好,不想跟臭脸男多计较,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松花坊。

    松花坊人流如潮,排了好一会才拿到了那份桂花糕。

    香味扑鼻,清新淡雅。

    沈辞安仔细嗅了嗅,心道难怪这家店铺生意这么兴旺。

    “辞安姐姐?”

    少年的声线清澈透亮,单纯地如同一张从未被污染的白纸,此时正从沈辞安身后响起,清脆无比。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徐徐回身望去。

    一张熟悉地笑颜映入眼帘——这张纯粹无邪的笑脸,曾伴她度过暗坊最快乐的那段日子。

    “邢川!”沈辞安按耐不住地喊道,飞奔向冲他招手的少年,又惊又喜的情绪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与邢川,真的是很多年没见了。

    她以为他会成为自己的一段回忆,就这样留存在脑海中。

    “你怎么会在这?”

    邢川咧嘴笑了,虎牙在灯光下映得格外白皙,面上的欣喜并不比沈辞安少:“我来这儿买桂花糕呢。听说这家的手艺在京城一绝,上头已经催着要了好几日了。”

    “上头?是……那吗?”沈辞安迟疑片刻,凑近了一些,小声询问。

    邢川摇摇头:“我早就离开那里了,我不想干杀人的勾当。出来后我就去了一家镖局……”

    之后的话,邢川吞吞吐吐,似乎不愿继续说下去,索性转移了话题:“哎,老板!给我也来一份桂花糕!”

    “小兄弟,你来得有些晚了,今日的桂花糕已经售罄了。”

    “售罄了?”邢川顿时面露难色,“这可怎么办……”

    沈辞安的直觉告诉她,邢川在镖局过得并不好。

    她严肃的将邢川拉到一旁问道:“你在镖局吃苦了?”

    “没……”

    “跟我你还不说实话?”

    眼看沈辞安带了怒气,邢川这才小声交代:“我的功夫你是知道的,就算当年在暗坊没打过你,但出来了,在哪都算是中上游。镖局那些单子对我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

    “说重点。”沈辞安蹙眉。

    邢川耷拉下脑袋,弱弱答道:“但他们合伙排挤我,到现在我都没干过正经活,每天都是做些跑腿清洁的琐事。”

    “这桂花糕,也是给镖头买的,他明说了,若今日带不回去,就让镖局的人一起收拾我……”

    “寡不敌众,辞安姐姐你是知道的。”

    沈辞安听完邢川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邢川这孩子,其实也只小了她几月,只是从前在暗坊的时候,还没长开,便显得身形矮小,常常受到同期的师兄弟欺负。是沈辞安看不惯那些人欺软怕硬,才替他出头,后面二人渐渐熟络,便没人再敢欺负邢川了。

    不曾想,护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眼看少年已经长大了不少,如今竟还是这般命运。

    可她现在还没有保护他的能力,自己尚且未能周全,谈何其他。

    邢川瞧出沈辞安自责,连忙展露笑颜,小虎牙明晃晃地,连带着腰板都挺直了些:“不打紧,等我下个月凑够盘缠,就准备离开镖局,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入了禁军。”

    “你想参军?”沈辞安的眸子亮了些。

    “试试,不知道收不收我这个年纪的。”

    “尽管去,我这份桂花糕你拿着吧。”沈辞安把桂花糕递到邢川手上,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这才发现,小男孩已经窜了个子,如今也不比祁箫矮多少了,手臂需得向上抬,才能摸到。

    “先交了今日的差,日后保护好自己。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事……”

    “夫人,该回府了。”

    沈辞安的话被人打断,她诧异回头,只瞧祁箫黑着脸,浑身散发着对陌生男子的敌意。

    正欲开口解释,却被来人一把牵住手拽走,力道大的吓人。

    “我不在你身边,你似乎看起来比平日惬意多了,还学会勾搭陌生男子了?”

    沈辞安这回没听见他的心声。

    看来这次他真的心口如一——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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