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兔子打的窟窿。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压低了脚步声缓慢探寻着,期盼能从哪个洞口逮到一只探头的蠢兔子回去交差。

    寻了半天,却连个影都见不着。大半的人耗尽了耐心,一下子卸了劲,自暴自弃地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兔、兔子!”不知是谁在前头走的快了些,已经到了林间,声音远远传入后方人的耳中。

    一听见遇着兔子了,所有人瞬间找回了精气神,一个个摩拳擦掌握着弹弓,从兜里掏出早就拾掇了满满一兜的小石子,都准备大显一番身手。

    拿盘子舀水是从前没接触过,可这打个弹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哪家顽皮小子小时候还不射几只飞鸟解解闷了。

    匆匆赶入林间,众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久久未将长大的嘴巴合拢。

    这哪里是山林,这是捅了兔子窝了吧!

    遍地跑慢了乱窜的白影,一个个又大又肥,瞧着就觉得鲜嫩肥美,烤兔子的醇香似乎都飘在鼻尖。

    “弟兄们,干活!”

    一声令下,徒手抓的徒手抓,弹弓射的弹弓射。一时间林子里到处布满了石子砸入落叶堆中的簌簌声,和长靴踩在叶子上的沙沙声,逃窜的白影后头跟着飞扑的黑影,倒是有些滑稽。

    “你猜谁能第一个抓到兔子。”祁箫偏头问沈辞安道。

    二人早早地就安排完了营地的事宜,在祁箫的带领下抄了近道来到这片林中。夜色浓重,谁也看不清此处是否还有他人。原本沈辞安还质疑祁箫,为何笃定第三队的士兵一定会找到这里。祁箫不多言语,只撂了一句“你等着瞧便知”。

    此刻,后者面上明显有些得意,语调都轻快几分。

    沈辞安仔细观察了片刻,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神色认真,且看起来握着弹弓的形态颇有些着道的兵。

    祁箫却不以为然,轻轻笑笑,指了指旁边一个满地追着兔子跑的:“我觉得是他。”

    沈辞安有些恼他总爱和自己唱反调,白了一眼,抱臂不语。

    祁箫只当没感觉出来,自顾自继续道:“赌不赌?”

    “有什么好处。”沈辞安听见“赌”就来了兴趣。从前在暗坊的时候她可是第一赌神,只要是她认定的牌就从来没出过岔子。

    祁箫佯装沉思一番,随口扯道:“若是我赢了,等会你陪我夜跑一圈;若是你赢了,我陪你夜跑一圈。”

    沈辞安:“……你自己赌吧,我没那个闲工夫。”

    祁箫瞅着沈辞安抿着嘴垂着眼,一脸无话可说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喜欢看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不能明面上气得跳脚的憋屈样子。

    “我抓到了!”林间一人手中举起四条腿挣扎乱蹬的野兔子,兴奋的高喊道。引来众人羡慕的目光。

    沈辞安嘴上说着不赌了,心里却忍不住去看到底是谁,巴巴地盼着证实自己“赌王”的含金量。

    她眯眼仔细瞧去,果不其然,正是她方才一眼相中的那个弹弓兵!

    喜悦顿时涌上心头,可她却努力压制,尽量让自己面上看起来十分风轻云淡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对祁箫道:“我就说是他吧。”

    祁箫倒也不与她计较这些,只是自然而然地拉住沈辞安的手要往河畔走去:“我输了,我陪你夜跑去。”

    指尖被温热裹挟的那一刻,沈辞安听见那一声‘我也知晓是他’。但她此刻脑内一片空白。自从宫宴那日糊里糊涂和祁箫做了些亲密的事情后,夜间入梦时,上辈子塌间荒唐的画面便出现的越发频繁。那些回忆像噩梦缠绕着她,可她却仍有几分流连其中。

    沈辞安心知肚明,祁箫自花灯宴那日过后,便对亲近她的身体有种莫名的执着,必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眼下屡屡出其不意地做出一些让人难以捉摸的举动,她也只有坚定意志同他拉开些距离,以免自己像前世那样陷入不该陷入的感情里。

    “我何时答应你要……”

    “祁老大?”忽然有一人眼尖,发现了一直藏匿在林间阴影之中的二人。也可能是沈辞安方才那句话说的心急,忘记控制音量高低。总之那士兵满面疑惑地瞅了瞅面上带笑的祁箫,又吃惊地看了看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更吃惊地看向一旁满脸尴尬的沈教头,“还……还有老大……?”

    “什么?老大们来看俺们了!”众人闻见音讯登时停下手头的事情,三五成群说笑着赶来瞅一眼自己老大。

    沈辞安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让她如何向众人解释?她一把甩开祁箫的手,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一计。

    “多谢祁将军照顾,是我不仔细歪了脚,小伤罢了,自己走便好。”沈辞安说着,一瘸一拐的向前又走了两步。

    众人疑惑地神情顿时变成担心:“老大,你没事吧?用不用弟兄们驮你回去?”

    沈辞安回身淡然道:“不必,我何时有这样娇弱?到时你们几个,有这闲工夫在这看热闹,不如看看有几人完成任务了?再给你们半个时辰,抓不着兔子的都给我回营地加练一千个俯卧撑!”

    话音刚落,众人便一散而空,仿佛从未看见过二人一般。

    一直默默在一旁一言不发,存心想看看沈辞安会如何扯谎圆过去的祁箫终于开口道:“不愧是沈教头,随机应变的本事如此高超,倒叫祁某都佩服不已。”

    “笑够了没?笑够了就回营地去。”沈辞安没好气道。

    “带你去个地方。”祁箫这回不再伸手,只是将两手背于身后,大步朝前走去。就好像笃定沈辞安一定会跟上来。

    而他也确实猜对了。沈辞安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心性终究是压不过好奇心,心道这是在营地,祁箫总不见得在这儿对她设计做点什么。

    望见二人走远后,方才假装认真捉兔子的众人瞬间聚到一块,闲言碎语起来,像极了京城酷爱八卦的邻家婆婆。

    士兵甲:“祁将军方才为何拉着老大的手啊?”

    士兵乙:“这还看不出来?我觉着刚才老大瞧着不太自然。”

    士兵丙:“对对,我也觉得。老大平时对咱们的时候可没有露出过那种神情,倒有点像小女儿家害羞哩!”

    士兵丁:“是啊,你们还记得老大给陈头儿大腿根子上来的那一下吗?我当时离得近,都瞧见头儿的肌肉都被打得颤颤的,老大都面不改色。平时训练纠正咱们动作,老爷们手把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怎么祁将军扶了一把,就这样了。”

    士兵甲:“哎,你们听说了没,老大好像是祁将军夫人的远房弟弟,最近才相认的。”

    士兵丙:“真的假的?怪不得祁将军这回能亲临咱们步兵营带兵操练,还带咱们来禁军从前练习的场地呢。”

    士兵乙:“但是京中好像一直有传闻,说祁将军和夫人不和,说是到现在都没有一男半女的影子……”

    士兵戊:“嘶……你们说……祁将军该不会是……”

    众人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嘶……”

    祁将军该不会是断袖吧?

    -

    河畔凉风习习,明月高悬,偶尔有几只飞鸟成双成对的划过天际,河面上还留有野鸭游过的水痕。

    祁箫止步于此,瞧了一眼慢慢跟过来的沈辞安,深深呼吸了一口此处清新的空气。

    沈辞安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那些杂草。方才赶得太急,真的被绊了一跤,倒应了自己扯得谎,这下真成一瘸一拐了。

    好不容易站定下来,眼看四周无人,沈辞安一屁股跌坐下去,揉着崴了的脚腕问道:“你说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

    祁箫也随她坐了下来,一脸认真地仔细观察沈辞安的表情,似乎在期待什么:“就是这。”

    顿了顿,他又问:“没觉得熟悉?”

    “嘶——”沈辞安揉到关键的位置,一下子疼的倒吸凉气,应付着抬眼扫了一周。

    短短的一霎,她似乎真的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她偏过头去望了祁箫一眼,那人此刻的神情不同以往,她几乎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样平静单纯,没有算计城府的样子。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见过这样的祁箫。

    脑内忽然一阵刺痛,沈辞安痛苦地捂住脑袋。

    下一刻,一双大手拂去沈辞安的手,替她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待她好一些,又顺势将她的脑袋轻缓地搁置在自己肩头,一下一下柔柔的摸着她的青丝。

    沈辞安一瞬间有些恍惚。这样的感觉为何如此熟悉,是她从前太过于期待祁箫真真切切的爱,所以梦见过吗?

    ‘辞安,究竟是不是你。’

    辞安,辞安,慕辞安。

    祁箫口中的辞安,从来不会用在她身上。

    脑内的疼痛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清醒。沈辞安推开近在咫尺的祁箫,兀自勉强站立起来,冷道:“祁将军,景也赏了,人也怀念了,军营中还有事宜等待我去打理,先行一步。”

    望着沈辞安漠然离去的背影,祁箫心中一阵茫然。

    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还有那句“人也怀念了”,是什么意思?

    莫非她当真记起了这片景色,和儿时的场景?她……她莫非真的是……

    祁箫不敢再往下想。他怕这一切来的太快,去的便会太急。

    -

    “沈教头,你回来啦!”陆淼正在加固帷帐,以防被大风吹散。瞧见沈辞安走来,便习惯性地招呼道。他仰着脑袋又朝她身后望了望,疑惑道,“将军呢?怎么没跟您一块回来?”

    沈辞安一听见祁箫就心里烦得慌,原本就拧在一起的眉心此刻又紧皱几分,恶狠狠道:“掉河里淹死了。”

    陆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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