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更衣室,顾川迅速地找出了抑制剂。后颈已经有些肿起来的迹象了,还好他经过上次的教训,懂得要备几个抑制剂放在常带的包里和口袋里。
他所谓需要“打针”的抑制剂,其实是一个扁圆形的纽扣式微型金属注射器。体型小巧,非常便携,也不怎么怕暴力快递。
直径两三厘米那么大的纽扣型注射器被摸索着按到后颈发热的地方,刚被按上去就迅速地伸出一圈绒毛一样细小的针尖,刺破顾川后颈敏感的皮肤,缓缓推药。顾川垂着头难耐地哼了一声。他呼吸急促,因为被刺破腺体而身体瞬间失去力量,只能背靠着冰凉的储物柜缓缓坐下。
本来那地方就有些肿起来,痒痒的发麻,正是对任何接触都很敏感的时候,骤然被细小的针尖刺进去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顾川以往打针的反应没有那么大,应该是这次临发热前强行阻断的原因。
短短几秒的时间,圆盘注射器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收起针尖,从顾川发红的后颈上自主脱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下来,煎熬的时刻终于过去。顾川捡起注射器空壳,小心地收起,又恢复了一下呼吸,才撑着地面站起来。
发热期来临前的不安感消失了,他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等他终于收拾好自己出去,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没有人责怪顾川临时离去,他们一致认为刚刚的实习调查员在顾川的茬,顾川只是为了避风头躲起来了。
调查员队伍早就离开去往下一个检查地点了,左喻成也跟着不见了。只留了一个顾川不认识的年轻调查员在等着最后关门贴封条,餐厅经理正在跟那个兄弟哭自己有多倒霉,看到他们这群打工的围过来倒也没多说什么,挨个给结算了工钱就继续骚扰调查员去了。
顾川把工作服和面具换下放在规定的回收区,把包甩到肩上,走出餐厅所在的高楼的大门,站在马路旁,迎着正午热辣的太阳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每次遇到左喻成都很倒霉?
顾川牙根痒痒。左喻成在他心目中已经是死对头一样的存在了。
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出,昨天他就应该多给左喻成来两拳。
他一边恶狠狠想着,一边抬腿往回学校要去的地铁站走。
道路上飞驰着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间或有公共飞行器从顾川头顶上方掠过,车水马龙的喇叭声、引擎声充斥着这个高楼林立的区域。但一切都好像与顾川无关,他连正眼都没给街道两边五花八门的广告和店铺,心里只想回到学校吃一顿午饭,然后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工作可做。
正当他盘算着要不要下午去机甲修理铺看看有没有工作的时候,一辆悬浮车无视人行道的光栏冲来,一个急刹稳稳拦在顾川身前。
这辆车的外壳涂装是花哨的斑马纹,光滑得发亮,显然是新的。车的两侧车门还被贴了花里胡哨的贴纸,彰显了其主人张扬的性格。
顾川愣了一下,看到车上夸张的骷髅头贴纸,立刻反应过来这辆车的主人是谁,眼神暗了下去。
车门被打开,里面领头走下来的是一个壮硕的青年,后面跟了两个似乎是他朋友的人。青年的耳朵上滴零当啷地挂满了坠饰,头发骚包地染了两半不一样的颜色,左边是粉的,右边是绿的,衬着他苍白的皮肤,怎么看怎么像小丑,与一身机能风衣服格格不入。此时他正倚在车门上,吊儿郎当地开口:“哎哟,哎哟哟哟,瞧瞧,这是谁啊?”
他身后的两人一阵哄笑。
顾川没理他,冷着脸绕过他们,却被那花里胡哨的青年拦住。
“哎,你这疯狗。见了我就这态度?”
“顾乔,你是不是有病?”顾川上挑的眼角像弯刀一样锋利,透露着冰冷的厌恶:“让开。”
顾乔是他的“弟弟”,是他继母带来的儿子。年岁和他一样,虽然是指挥系而非顾川所在的对敌系,但也是同一所军校的二年级生。
两人生日仅仅差两个月,顾乔又是alpha,虽然是弟弟,身形和骨架却都比顾川大一圈,壮实得像头直立猪猡。
“哎哟,你以为我多愿意见你呢?看看你那样,天天出去乱咬人。”顾乔显然是发现了顾川脸上青紫的痕迹,借此嘲讽他。
顾乔发出一声哼笑:“但谁叫大家都说你这个杂种是我哥哥呢?我这不是有好东西先来给哥哥看看吗——”
他语调夸张得令人反胃,伸手推了顾川一把,起身显摆:“看到这辆新车了吗?啊?爵士限量!你猜谁给我买的?”
顾川不屑的冷笑一声,想也知道又是他父亲。顾乔的这个行为简直幼稚得可笑。
介绍的话戛然而止,顾乔脸上本来恶劣的笑容消失不见:“你笑什么?”
头发花哨的青年似乎被这声笑激怒了,他屡次言语侮辱顾川都没得到回应,本就有一股无处发泄的火,此刻更是被顾川的反应激到了。
顾川不回答,他无视了alpha恶毒的目光,提起自己的帆布背包,换了一个方向想要离开——跟顾乔说话纯属是浪费时间。
“我他吗问你你笑什么!”顾乔暴怒,伸手揪住要离开的顾川的领子。他身后的其中一个朋友见状,有些不安道:“乔哥,你不是说你爸不让你在外边跟他动手吗……”
“少他吗管我!”他虽然这么吼叫着,似乎也努力压着自己的怒火。在外打架会丢顾家的面子,父亲一直很在乎他自己的声誉,顾乔也明白这点,于是只低声对顾川骂道:“疯狗,你有什么资格笑我?!啊?你这个没妈的杂种——”
顾川一拳砸到alpha的脸上。
——他可不在乎父亲的管制。
一拳当然不够,顾川本来气性就大,今天上午已经够倒霉了,这会碰上顾乔更是燃油上的煤气罐,非得炸个人仰马翻。
先是一拳将无防备的顾乔打退几步,再用两个鞭腿干倒想要上前帮忙的跟班,之后顾川就有余裕专心对付顾乔了。
顾乔的格斗技巧学得不精,但凭借壮硕有力的特点倒也能和顾川过几招,挨了几下之后终究还是像头瞎眼熊一样到处乱抓,顾川气在头上,就算拼着被他乱七八糟的拳脚打伤也要专挑痛处打,不一会瞎眼熊就开始嗷嗷叫了。
正当顾川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时,一声尖锐的鸣笛声传来,红蓝色的灯光穿过光栏投射过来。顾川一顿,放弃鼻青脸肿的顾乔,拾起自己的包就要跑。
红蓝两色的灯光只有调查组的车才有。
他才跑两步,就被手持短棒的调查员堵住了去路,无处可逃。其实街道上的摄像头遍地都是,逃跑倒也没有什么意义。顾川只好咬咬牙,扔掉手上的包,双手举起,表示自己已经不会再做出过激行为了。
那边顾乔的车也被判定为违规停放,顾乔眼看着自己新到手的爱车被拉走,嚎叫得比杀猪还大声。
左喻成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们刚完成区域检查的任务,没想到坐着车出来就碰上路边有人打架斗殴,下了车一看居然还有个熟人。
狄天翼卧槽了一声:“这不是花里胡哨吗!”
左喻成:“……什么花里胡哨?”
“就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花里胡哨的顾乔。顾川的alpha弟弟。”狄天翼简单介绍道,“没想到居然在这碰见他,我朋友听说他之前请假了来着,说他爸给他买新车了非得开过来……”他的视线不解地转到顾川那边去:“这两兄弟,怎么还在大马路边上打起来了?”
左喻成沉默,他皱着眉头看着顾川的方向。
顾川刚刚揍人的时候都发着狠,完全不顾自己身上是不是受伤,事实上他每次和别人切磋或者打架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带着一身伤,看上去十分狼狈。虽然他的对手一般都会更狼狈,但左喻成将他嘴角的血迹看在眼里,不知怎么心下总是沉甸甸的。
明明昨天才跟这个人打了一架,按理说左喻成不应该同情他。若是换成气性稍大的人,甚至还要落井下石,去嘲笑一番。可他看到这个嘴角带血的beta垂眸乖乖被调查员铐住手腕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些说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他看到顾乔泛着崭新光泽的新车,看到顾川掉在地上沾了灰的帆布包和他刷得发白的球鞋,脑子里不知怎么,想到了顾川的“药”,想到他不要命一般的进攻方式,想到这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夜空下看星星的样子。
有什么东西在左喻成心里叫着,顾川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疯狗,疯起来不止揍你,连自己弟弟都打……”狄天翼咂咂嘴。左喻成却迈步离开他们站着的地方,只丢下一句:“别这么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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