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外星人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你说，会不会有某种外星人，能够伪造容貌,伪造血缘关系呢。”
“……”
“布鲁斯？”
“你不必试探我。我很确定，她就是艾薇，就算没有检测结果。”
“哈哈,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可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布鲁斯韦恩目光轻轻瞥过去,蓝色的眼眸显得如海水一般深邃，迪克却只是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自己只是随口一提。
演技倒是不错。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如果你真的相信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暴露身份。你不相信你没看出来,艾薇很可靠,她绝不会是我们的累赘,相反，她能够提供很多后勤援助。”
“……”
“而且,她对我们的身份——”明显已经有所怀疑了。
何必继续藏着掖着呢？
蝙蝠洞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安静得仿佛这里不存在人影。
“如果她跟奈克瑟斯奥特曼毫无关系的话,我会的。”
最后，男人只是这样说。
“你——”
“拥有特殊的力量,和变成外星人、跟外星人打交道,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夜翼。即便奈克瑟斯在帮助我们,我们也不能确定,他就是对地球怀有善意。”
蝙蝠侠永远理智得近乎冷酷。
“伪装成义警，拯救几次地球，最后才暴露出自己的阴谋——你遇到这种事情很多次了，夜翼。你敢担保奈克瑟斯是善良的,你敢担保艾薇没有被外星生物利用，你敢担保这背后没有幕后黑手？”
你为什么永远想得这么多。
难道奈克瑟斯奥特曼拼死拼活保护了地球那么多次，还不够吧？
迪克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也不清楚，那些怪兽出现在地球上的原因，也许他们不是冲着地球，是冲着奈克瑟斯来的。”
他有一万条怀疑那个巨人的理由。
不是他做好事，人类就能全身心地相信他。
先不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事情——超级英雄出生入死地保护这个世界，可到了现在，不还是存在“超级英雄威胁论”吗？人类连自己的同伴都抱有怀疑，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将奈克瑟斯当成是救世主。
超人现在的名誉还算可以，那是他数十年如一日努力出来的结果。
就算是这样，蝙蝠侠的备案计划里，还是有对方黑化作恶事的假设；就算是这样，政府高层也经常会考虑处死这个外星人、或者是将他驱逐出地球的提案。
“这就是你不肯暴露身份的理由。”
迪克喃喃道。
他对上的，是那双属于蝙蝠侠的眼睛，是理智和情感的斗争，最后剩下的，是毫不动摇的坚定。
“如果奈克瑟斯的背后还存在黑手，他存在外星人同伴，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侵略地球，那么，他们首先要做的一定是处理掉超级英雄。为此，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别让那些家伙能够摸到义警们的现实身份。”
“可是——”
如果艾薇没有怀疑，他继续隐瞒下去，倒不是不可以。可是艾薇已经在怀疑了啊，那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每次看过来的目光里，都有着隐晦的期待和失落。这几乎已经相当于是掉马了，你不承认的意义又在哪里？
“如果她知道了，奈克瑟斯不知道，那就说明她和这些外星人之间的关系还可以切割。”布鲁斯语气平淡，“如果她把自己的怀疑也告诉了外星人，那么——”
那么，他就要想一想，艾薇到底是太相信这位“正义的英雄”，是被这些奥特曼哄骗得厉害，还是说，他们干脆就是同伙……了。
女孩子的记忆力那么好，却完全不记得自己七岁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会和那些奥特曼有关系吗？
意识到男人的言下之意，迪克咬紧牙关。
——在艾薇做的几次例行体检里，其实是有检查她是否被洗脑的这道程序的，只是她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
虽然从理智上说，不相信奈克瑟斯是非常正常而且合理的事情，他在怪兽出现之后才显示出变大的能力，这一点也很值得怀疑。
但是……
还是跟奈克瑟斯短暂地合作过几回，对于夜翼来说，这位奥特曼……先生？实在是温柔、善良、而又可靠的存在。离他稍微近一些，都能感受到那种温暖柔和的气息，仿佛凝聚了全世界的美好。
所以从情感方面来说，夜翼真的想要去信任这位外星人。
……哪怕他是外星人。
迪克努力不让自己叹息出声，因为他知道，听到自己叹息后的蝙蝠侠，一定会投来不赞许的目光，甚至要提醒他不能感情用事。
是啊，是啊，人类和外星人之间确实是需要磨合的。想要被人类相信依赖、想要成为人类的救世主，就是要面对这些无休止的怀疑，在世人质疑的注视里一次次拯救世界。
可是，奈克瑟斯如果知道了这些事，他会怎么想呢？
他会难过吗？
迪克不愿意去继续深思这个话题。
理智和感情的争执，永远是这么残酷，这么冰冷。
他哪怕已经面对了一万次，现在是第一万零一次，还是会犹豫不决，还是会觉得难受。
从这点来说，蝙蝠侠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存在，他永远是在被理智所支配着。
……
他也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布鲁斯韦恩自己都要承认这一点。
面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面对她吃过的苦头，面对她的失忆，在怜爱痛苦的同时，他也在一刻不停地怀疑：为什么艾薇她想不起来，为什么她一个普通学生会和外星人有联系，为什么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
艾薇越紧迫，他就越不能说出真相。
这简直就是个标准的恶性循环。
“咳，咳。”
海帕杰顿果然是记录里那个究极生物兵器，曾经打败了很多奥特曼的强者。据说这个怪兽幼年体的时候就很强，变成完全体之后，拥有的力量几乎可以所有宇宙的邪神，因此又被称为灭亡的邪神。
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艾薇抬头，透过这温暖的光芒，看见了不远处伫立着的敌人。
……
很好，不用抱有侥幸心理了，这绝对就是个完全体。
我这是摊上大奖了啊。
怪不得会做预知梦。
往好了想，就算我真的会gaover，败在这样的怪兽手里，总好过被什么杂鱼撂倒。“奥特曼居然被xx打败了！”，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但是，今天我要是光荣牺牲，明天我就可以是“跟海帕杰顿分庭抗礼，实力五五开的光之战士，在一番激烈的争斗后遗憾落败”的大佬了。虽然事实是，我完全是被海帕杰顿压着打，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敌人没兴趣杀我，敌人更想毁灭眼前的城市。
少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果我真的死了，这个消息还能传得出去吗？谁能帮我传呢？看海帕杰顿这个架势……我非常怀疑，它并不准备给地球留下任何的生命，哪怕那是一只蟑螂，一只蚊子。
不，我不能接受那种未来，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
奈克瑟斯重新摆开了战斗的姿态。他胸口处的计时器已经变成红色，开始闪烁，他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
就当我是为了我死后的美名吧，我也得把海帕杰顿拖住。
艾薇这么想着，试图让自己轻松一点。
“杰——顿。”
敌人再次发出低沉的叫声。
有那么一瞬间，艾薇甚至觉得这不是怪兽，而是个有智慧的外星人。只是他情绪过于内敛，只是他不在意自己这么弱小的反抗者，所以才一直是如此平静的模样。
不过——
您还是不要拥有智慧了，就算你是个傻子，我也没有希望能打败现在的你。你要是真的有跟人类相同的智慧……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思考在哪里给我立个碑？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能给我写个悼文。
“哈！”
发出一声战吼，奈克瑟斯再次扑过来，把朝着居民区走去的海帕杰顿强行拖住。
敌人的嘴巴里喷出一连串火球，如果落在那些建筑上，整个城市大概都会融化在烈焰里。好在巨人抓住海帕杰顿的触角，逼它抬起脑袋，火球全都喷射上天空，最后化成点点火星脱落，画面一时居然很漂亮，如同白日里绽放的烟花。
但是这是死亡的烟花。
一旦接触，连骨灰都不会剩下来。
被抓住触角的时候，怪兽似乎身体顿了一下。
他的战吼声中透出一丝怒火。
“？”
它为什么这样，是因为触角吗，这里难道是它的弱点？
艾薇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然而下一秒，被她的动作激怒的海帕杰顿一使劲，就从奈克瑟斯的桎梏中挣脱。它张开嘴巴，一团团火球朝巨人喷了过来。
少女急急闪躲，还是没有来得及，被燎了一下。
“——”
怎么会这么疼啊，离谱！脑子里好像只剩下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了！
奈克瑟斯踉踉跄跄地向后退。
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是海帕杰顿却不会等着他清醒，怪兽朝敌人冲过来，鳌爪一挥，带起尖锐的锋芒。
“艾薇！”
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吗？还是自己的错觉？
艾薇没时间转头去看，也没时间继续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她唇角处已经再次浮现出温存的笑意。
好像战斗的危险、受伤的痛苦，都已经无法再干扰她。
海帕杰顿的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
瞬移，又是瞬移，再说一次，我讨厌瞬间移动这个技能。你们这些怪兽能不能老老实实地打架啊？！
艾薇转头去找敌人的身影。
可下一秒，怪兽却出现在她的身前。
高举的鳌爪重重挥下——
“！”
奈克瑟斯发出的仿佛是一声痛呼。
敌人的攻击实在凶残，在这样的冲力之下，他的身体都向外飞了出去，险些撞上了身后的高楼。
但海帕杰顿的攻击并没有到此为止。
它举起鳌爪，再次挥下来的时候，金色的弧光如同一弯新月，撕裂了哥谭的空气。根本就没有办法躲避的巨人被打了正着。
“——”
好痛。
垃圾海帕杰顿，你打起人来居然真的这么疼啊！
艾薇这次是真的撞上了楼房。
还好，本能让她控制住了身体。高楼摇晃了一下，有几块砖头、有一些泥土砂石向下脱落，但也仅此而已。
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行，这样不行！”
通信频道里，不知道是谁的语气透出焦躁，“a……我是说，奈克瑟斯完全被这个家伙压制住了，他对付不了它！”
我看得见，我当然看得见，我没有瞎。
已经穿上了黑色制服的蝙蝠侠站在原地。他的声音依旧显得沉稳平静，如果看不到他泛白的唇色，所有人都会觉得，他还是那个理智到冷酷的裁决者。
“热武器都运到了吗？”
“已经运到了附近。”提姆的语速很快，单词都连在了一起。“但是敌人反应敏捷，又有瞬间移动的能力，我们需要一个机会，才能打中它。”
上一次，这个机会是用奈克瑟斯的重伤换来的？
那这次呢？
突然，就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蝙蝠侠猛地转头。
他现在这个位置距离战场很近，大地动不动就会摇晃颤抖，尘土砂石仿佛让整个哥谭都笼罩在雾霭之中。所以，他只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巷口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也在观看着这场战斗，周身的气压格外低沉。
是幻觉吗？
哥谭居民都是很懂得避难这个道理的。
蝙蝠家的人刚才也在忙着驱散群众。
这附近应该不会再有别的人在了才对。
应该是感觉到了布鲁斯的眼神，那个人看了过来。
雾霭遮住了他的面孔，却没有遮住那锐利的、冰冷的目光。蝙蝠侠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恶意与敌意。
男人转身，似乎要走开。
“站住——”
微风拂过。
下一秒，那道身影就如同幻觉一般，融化在风里。
与此同时，海帕杰顿突然一转头，胸部再次发出一连串的一兆度高能量火球。烈焰撕裂空气，发出死神般的尖啸，扑向这个方向。
“——”
布鲁斯神色丝毫不变。
——如果他没有看到还没有恢复状态的奈克瑟斯扑过来，用身体挡下这发攻击的话。
巨人激烈地喘息着，胸口不断起伏，已经变成红色的计时器发出堪称尖锐的示警声。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爬起来，却又没能成功。
那是一种遮掩不住的虚弱感。
“……”
沉默了一秒之后，布鲁斯毫不犹豫地按住耳机，调了通信频道。
坚持住，你得坚持住，艾薇。
在援军到来之前。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拼出一个他并不愿意在这时候念及的名字。
“你觉得他还能坚持多久？”
“一分钟？奥特曼在地球上的活动时间本来就不长，我记得。”
“这么久？”
“海帕杰顿的注意力又不在他身上。”
百特星人露出一个诡谲的、残忍的笑容，他似乎很欣赏眼前的这幅画面。
“你觉得，我命令海帕杰顿先消灭这个家伙，再毁掉这颗星球，怎么样？”
“你是海帕杰顿的主人，由你决定。”
“嗯？我是看你更想要杀死这些光之战士，我是帮忙，你难道不准备领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等等，那是什么？”
美菲拉斯星人跟着这个“同伴”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一道红色的、渺小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朝着这个方向划落。
“别说，这颗星球上还真有些奇怪的人类，跟我以前认识的地球一点都不一样。果然是平行宇宙吗？”
百特星人忍不住这么嘀咕着。
美菲拉斯星人状似温柔地笑了笑。
“他就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他干扰到这场战斗的。”
恶魔绅士彬彬有礼地说道。
百特星人思考了一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美菲拉斯星人没有变大，他保持着人类大小的体型，向前一步，然后就消失在原地。
留下百特星人继续用欣赏的眼光，观看这场一面倒的“战斗”。
奈克瑟斯再次倒在地上。
他的眼灯闪烁了几下，仿佛随时会熄灭，可是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仿佛是有些什么放不下的坚持。
巨人已经没有办法再摆出合格的格斗姿势。
我还活着吗？
如果我还活着，我又能坚持多久？
剧烈的疼痛中，艾薇的脑子仿佛已经不转了，这两个问题跳进脑子里，仿佛停留了一秒钟，又仿佛持续到永恒。
按理说，奈克瑟斯现在最该做的是开盾。
可是光芒流转之后，即将凝聚出来的光盾又消散了。
——她已经虚弱到，根本支撑不起开盾的能量。
海帕杰顿仿佛懒得再搭理这个被击败的敌人，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哥谭身上，攻击在凝聚。这一秒，时间漫长得永无止境。
不，不行，绝对不行。
这一瞬间，迷雾中的梦境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梦里的自己，身处的就是哥谭。
但是是已经被海帕杰顿毁灭的哥谭。
整座城市，甚至是整颗星球，再也没有了生命的迹象，笼罩这里的只有令人绝望的黑暗。人类智慧的象征被摧毁得七七八八，精致的建筑七零八落，她抬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残垣断壁，一片破败的气息。
那才是她真正的噩梦。
所以——
“艾薇！”
这一声担忧的呐喊，简直是撕裂了对方的喉咙。
这个声音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可是少女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索他是谁了。
奈克瑟斯第无数次用身体挡下攻击。
他步伐沉重而虚弱。
哥谭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风在喧嚣，只剩下敌人低沉的“杰——顿”的声音。艾薇的脑子里全都是闪烁的白光，偶尔是沉静的黑夜，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回到梦境女神那温柔的怀抱里。
她有预感，自己这次一定能做个好梦。
可是她不能睡。
——至少现在不能。
“援助被拦下来了，这里居然还有外星人在配合这个入侵的垃圾，地球可真是受他x的欢迎！稍微等我几秒钟，我马上解决他！”
强行黑进通信频道里的托尼斯塔克骂了一句什么。
布鲁斯韦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单手攥拳，指甲几乎已经陷进了血肉之中。
另一条街道上，黑发的青年仰头看着再次被击倒的巨人，神色难看至极。他的眼睛里是刀锋一般的冷光。
百特星人已经下达了指令。
海帕杰顿瞄准还没能起身的奈克瑟斯，胸口处再次闪烁着火光。
男人毫不犹豫地将变身器举在身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
“嘿，大个子，看这边！如果你有脑子，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哥谭的上空回响。
一批机甲包围在怪兽的周围。
艾薇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
是援军吗？
应该是的吧。
但是他们有没有能力直面海帕杰顿呢。我应该帮他们，至少转移开敌人的火力，不能让他们跟怪兽硬刚。
我应该，我必须——
这些念头都消散在永恒的黑夜之中。
奈克瑟斯再次挣扎，却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灯终于彻底熄灭了下去。
“喂？喂！你没事吧大个子！”
没有回答。
一秒钟的死寂后，点点金色的光芒在奈克瑟斯的周围升腾而起，也在这样的光辉里，巨人消散在风中。
……
伽古拉斯伽古拉这才放下了变身器。
他的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与此同时，男人的身影就出现在废墟之中。
他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是在惶恐着什么，那张总是显得邪气的面孔此时神色沉沉，眸光晦涩难言。
皮鞋踩上冰冷的砂砾，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一刻，仿佛整个哥谭都笼罩在这种令人畏惧的死寂中。
直到他看见废墟里躺着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
“……艾薇？”
伽古拉没有听到回答。
那个人影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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