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随着风,肆虐着巍峨巨浪中的独船。
在役海中航行,本就是个危险的活计,船上也不乏一些亡命之徒,而现在,大多数亡命之徒已经被另一只更为恐怖的怪物吞噬,仅剩两个普通的亡命之徒即将踏入怪物的屠宰场。
其实也不是那么普通,对于甲胄中的姚诗,和另一个持着枪的男人来说。
船舱里边阴冷潮湿,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地面上全是水渍。怪物应该不想让两人在黑夜里获取视野,故意将各种灯熄灭,吞食。
姚诗靠着甲胄获取视野,行动不受影响,在前边开路,而男人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勉强在船舱里行走。
男人停住了。
“怎么回事?”姚诗看向男人,而自己声音脱出的同时,姚诗听到了熟悉的粘液移动的声音,也是瞬间,男人暴起,向自己身后连开三枪。
血的味道拌合着腐烂髓质在甬道中散开。
“他跑走了,甬道这种状况不是在外面身前就是身后,他肯定去更空旷的地方了。”男人抹了把夹克上的血,“快追,那三枪用的银制子弹,他肯定受了不小的伤。”
男人说的很快,而姚诗听见追字则是瞬间暴起,向前寻找猎物的踪迹。
摇晃的船舱阻挡不了姚诗,但男人和姚诗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只要在甬道中的狭小空间,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髓质的踪迹有些诡异,最终指向的是整艘船上最大的舱室。也是最初战斗爆发的地点。
虚掩的门上沾染着新鲜的血迹,最后的髓质散发着腐臭味道。
然后就没了。
一切都这么完美,最后缺有些狗尾续貂,无论是否作为陷阱,这都是不完美的。
但还得要进,没过脚踝的水层意味着时间已经到了沙漏尽头。
杀人迅速,残暴,有大量追随者的神棍,攻击的方式是分尸,年龄苍老。
险些因船舱的翻覆而摔倒的姚诗对怪物做着最后的侧写,各种属性大概都能分为一半两类,但这两者结合的并不是很好。
除非还有第三人——这艘船上本来就有第三人,那个拿枪的男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在哪个房间里剧情杀自己的是那个男人,而后又送到神棍旁边,但男人也确确实实在神棍的围攻之下只使用了枪械。
时间线断续太多,这个世界诡异的地方也太多,姚诗还不能凭借贫瘠的信息得出完整的结论。
可有些声音已经给了姚诗答案。
“噔噔”清脆枪上膛的声音在背后暴雨肆虐的声浪中显得不明显却被姚诗精准的捕捉。
“所以说,你们本身是一个人?”姚诗话未说完却是朝着舱壁移动,借住甲胄的粘性以一根伸出的毒牙将自己甩到男人身边。
“还是说你和我一样?”
“有同时猎杀两个人的能力。”姚诗上的毒牙化为利刃手臂朝着已经开出枪的男人劈砍。
子弹中独特的髓质迸发了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姚诗跌撞到身后的舱壁,而男人的位置却空无一人,仅有下部的孔洞不断涌出的海水。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更后方,带着些许虚幻。姚诗未来得及看清男人的位置,紧接又看到火光。
姚诗本能的将自己甩出,可面临的总是更快的枪,自己即使注意力反应皆是巅峰也仅仅是勉强闪躲。
姚诗在等待,等待着子弹用尽或是下一个较长的间隙。
但是面前的男人近乎开了三十多枪还未停下,有几次船舱摇晃看着男人身形不稳姚诗想上,却是男人信手开了两枪,索敌皆是姚诗要害。
姚诗借力一个回旋闪开,心想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体力不支是一点,这个场景快要结束了才是真的,底层船舱里的水已经没过膝盖。
男人的射击仍未停止,下一个浪正好使得姚诗行动慢了一下,不得不稳了一下平衡。而子弹也是如同饿狼追猎到甲胄身上。
似乎男人知道子弹能中一样,这一发威力巨大,使得姚诗被击退很远,甲胄被迫与姚诗本体分离。
分离的毒牙很快在海水层上收缩成一摊黑液,姚诗则是奄奄一息的瘫倒在水里,似乎没有了作战能力。
男人看见甲胄分离时第一时间没去管姚诗,而是先对甲胄开枪,看到这团黑液被子弹打散之后,再去转向姚诗时姚诗却是不见踪影。
但没了枪响之后,姚诗的位置很快被声音出卖,男人迅速转头发现姚诗正向自己冲来,水里被打散的黑液正重新向着姚诗聚集。
男人枪很快,可面前的甲胄如同冲锋的巨兽,尽管男人换上是威力最大的子弹,但打在姚诗身上完全没有效果。
姚诗冲到男人脸前时,甲胄刚好完全恢复,狭短的肉搏战让男人的枪械发挥不出丝毫威力,很快就被甲胄狠狠钉死。
姚诗没有杀死男人,只是怒吼的问道:
“你是谁!”
男人却是合着眼一言不发,似乎认命般等待着死亡。
姚诗生气的原因不是背叛,而是自己疲心竭力打完怪之后发现这是假的——姚诗从再次见到男人就觉得不对劲,自己最初见到男人被围困时可没有这么强的作战能力,而且自己去救男人近乎是突发奇想,从给男人水和男人聊天,到现在来一个前脚自己追击怪物,刚刚对男人身份进行猜疑,下一秒自己就被近乎无敌般的男人战于困境。
让姚诗最感到奇怪的其实是毒牙,虽然枪击对自己造成了不小伤害,但毒牙却在吸收子弹内蕴含的髓质。
“你到底是谁!”
姚诗再一次怒吼,却发现自己刚从甲板上做起,旁边就是刚刚那个无限开枪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姚诗还想满身怒气的重复一遍,可是现在诡异的状况使得姚诗又愤怒变得认真。
“你刚才在底下晕过去了,我把你救上来了。”
男人一边解释道,一边擦拭着手中枪上的雨水。
雨和风皆停了,姚诗眺望远处,发现几米高的巨浪也没有了,似乎暴雨已经结束。
但真的如此吗,姚诗看着还是同样沧桑的男人,充满了陌生感。不知道是因为男人平静的微笑,还是毫无感情的声音,亦或是来自男人身后的光晕。
“你在质疑我吗。姚诗先生。”男人将一旁湿着的夹克穿回身上,声音还是冰冷机械般,但透露着自信。
“你说什么?”面前的男人越来越让姚诗感到不安。
“你不觉得南城太过危险了吗,似乎作为一座现境城市,对天灾的防备力量是不是多少有点少了。”
“你在聊什么,我听不懂。”姚诗站起身,拿出一旁的枪,指着男人。
“姚诗先生似乎有点紧张,那换个话题,你知道你的序列是什么吗?”
“女娲”男人的问题无足挂齿,因为在那种目光下,姚诗感觉自己已经被从甲胄中,从自己在的这个人体内,剥离出来。
姚诗也已经知道男人肯定不是自己救出来那个,同时这个梦境里的关卡已经结束了,否则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以一种后日谈的方式进行接下来的剧情。
但是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答案还得从男人口中得知。
“你知道白歌的序列是什么吗。”
姚诗没回答这个问题,从自己的印象来看应该是与火焰相关的序列,但是自己没必要和男人解释。
“也是女娲。”男人也料到姚诗不会说话,紧接着就把答案说了。
“你就没有什么疑问?就没有任何求知欲。”
“没有。”
看着姚诗仍然指着自己,男人仍是一脸微笑着的起身,看着姚诗。手缓缓摸向姚诗手中的左轮,姚诗没有发力,任由男人将那把精致小巧的左轮拿到手里。
“臣服于我,可活于役海。”
姚诗没有做出反应,只是死死的盯着把玩手枪的男人。
“那不如玩个游戏吧”
男人将左轮弹仓打开,上好子弹。
姚诗除了极度的不适感,也看见周围的异象。
巨大的光团浮在空中,将整个海面笼罩,整个世界已经倒置,之所以没有海浪和雨是因为自己头上才是浪滚的海,自己身下则是蔚蓝与充斥着乌云的虚空。
“你……你说吧”姚诗确实害怕了,迷茫与未知使得自己极度不安,眼前唯一的正常只是这个不正常的人。
“六夹弹仓一发子弹,一人开枪,接下来轮到另一人。”
俄罗斯轮盘赌,本该是项危险致命的游戏,姚诗只觉得诡异,从刚才异象来看,此间天地都能由男人而主宰,而这样一个游戏出现在这里有些突兀,但在如此诡异的境地里,以这种方式终结一切似乎是一件好事。
“查尔斯,顶级调查员,代号枪手。前猎魔人,叛离教会,并在调查协会接取任务将教会残党与其余猎魔人暗杀。”
枪在男人手中,也没有交到姚诗手中的意思。毫无感情的说完这一段话,男人扣动扳机,无事发生。
姚诗停止对地平线上的远眺,想接过男人手中的枪,却发现男人又将枪口对着自己太阳穴。
“叛离教会因为信念不同,老教会曾因天灾将一整个村子尽数焚烧。”
姚诗撇了一眼船舱下的虚空,第二枪开出,无事发生。
“男人叛离教会后来到大英伦,凭借优秀的枪法与头脑在调查员协会干些脏活,最终金盆洗手,娶妻生子。”
男人说的很冷静,姚诗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只觉得天上的光团越来越大,它一直在膨胀,光在笼罩,也在侵蚀。
第三枪开出。
“教会的复仇使得男人妻死,而男人又在教会的遗留中找到人死人复生的办法。”
第四枪,男人仍未交到姚诗手上。光有些刺眼。
只是男人的话语终于有了起伏,但这些话有什么暗示或者代指吗。
姚诗不得而知。
“人皮到脏器,邪恶的仪式只差最后一项,一头活着的妖魔,男人花大价钱找到了这艘船,并在船上蹲了三个月。”
第四枪响,仍无事发生,姚诗并未在乎枪,只是在意男人口中的故事。
“可这头妖魔不只蛊惑信众和完成升华这么简单,它是天灾的信徒,它刚刚完成进化,男人就将它杀死,新生的天灾意识将虚弱的男人侵占。”
第五枪响,无事发生,姚诗看见面前男人无事发生,但语气也没任何变化,只当是怪物侵蚀,再无丝毫意识。强光也已经遍布整支船,一切事物开始在光下模糊。
游戏到达终点,从自己的大意失误,到达现在男人被天灾意识附身的终点,真的已经全部结束了吗。
姚诗深吸一口气,接过枪说道。
“男人夺过枪,朝自己开了最后一枪,他知道面前仅存的正常人能活下来,会帮他找一只活着的妖魔,拯救他的妻子,至于他和天灾,终结在今晚就好。”
停滞了,男人的笑容停滞,开始变得狰狞。
一些话术能否将天灾终结在伊始,姚诗不得而知,即使终结,自己又该如何逃离这片役海,逃离不断膨胀的光锥。
转念一想,不过是一场比较真实的梦罢了,逃离与否与现实中的自己何干。
姚诗有些释然的举起枪,闭眼等待着最后的审判与终结。
“告诉她我爱他。”
姚诗没有睁开眼,不忍心看那已经变成诡异之物男人的样子,只是重重的应了一句。
“我会的。”
耳畔传来轻微的些许鸦语,为这谢幕做着准备。
男人夺过枪,最后一声枪响,赶在光将一切吞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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