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与孙三娘已经去了马行街看房子,独独以宋引章身体娇弱为由,把她留在了家里。

    她便自己坐在窗边继续回想着宋引章与赵盼儿相处的点点滴滴。

    九岁的时候,姐姐将孤月琵琶送给了她,还隐隐约约透露过万一以后姐姐不在人世了,也已经为她留下了一笔财富,后来姐姐果然出事了。

    有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大姐姐来找她,他叫她盼儿,还对小小的宋引章说,她的亲姐姐是个好人,为了救盼儿死去了,以后盼儿就是她的亲姐姐。他还说他亲眼看见姐姐为了救盼儿姐被坏人给杀了。

    不对,宋引章突然发觉到,姐姐之前并不与赵盼儿相识,他们怎么会那么巧在一起?况且两个女孩子遇险,为什么他一个男人不去相救,反而要她的姐姐豁出命才救下来?

    有些蹊跷!

    慢慢得,她又想起一些与赵盼儿相处的回忆。

    “盼儿姐,我不想去学琵琶了,嬷嬷老打我,我疼。”

    “可是你要是不去学,嬷嬷更会打你的,引章,你要是想脱籍,就得让自己成为最厉害的人,这样别人才不能拿捏你,听姐姐的话,去吧!”

    “盼儿姐,我能不能和你一样管账啊?”

    “你以为管账那么容易轻松啊?我告诉你,这是很枯燥的,还不如做乐工呢,不用看这些烦恼的账目,还能赚很多钱,引章,要生活得好,就必须有大把的银子才行!”

    “那得要多少钱啊?”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可是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所以,你要好好的练琵琶,将来等你成了有名的琵琶手,那些王孙公子还不是大把大把得为你花钱!”

    “我才不稀罕!”

    “引章,你不要想歪了,教坊的乐工是很受人尊重的,你想想前朝梨园的那些乐工,哪一个不是玄宗身边的红人,出入马车,赏赐过万,有人专门伺候不说,来往的客人都是皇帝大臣,不知道多少人想听都听不到他们的曲子!”

    “我将来也能变成那样吗?”

    “当然了,只要你好好练习琵琶,一定可以的!”

    ……

    “盼儿姐,你跳舞真好看,可是你为什么要对嬷嬷说自己不会呢?”

    “这个叫藏拙!”

    “可是为什么要藏拙呢?”

    “因为我要保护你呀!你想想,如果我跳的很好,被嬷嬷带去给官宦人家跳舞,我还怎么继续在教坊里陪你呢?要是我走了,别人欺负你怎么办?”

    “不要,盼儿姐,我姐姐已经死了,我不要你再离开我了!”

    ……

    “盼儿姐!今天钱塘王妃夸我了!说她从来没听过像我弹得那么好听的琵琶曲,还赏赐了好多东西!有她的赞赏,我很快就可以名扬江南了!”

    “盼儿姐?你怎么不高兴啊?”

    “名扬江南,好事啊!可是琵琶弹得再好又怎么样?只是个乐工而已!”

    “可是,盼儿姐,乐工也是可以受人尊重的啊,将来说不定还能去皇宫献艺,名噪天下呢!”

    “就算名噪天下也改变不了你只是个贱籍的事实!”

    “盼儿姐…你说什么?”

    “我说乐工就是乐伎,乐伎就是贱籍,你连个良人都不是!”

    “可是,可是,可是那些州府官员都很尊重我的!”

    “你太蠢了!尊重你又怎么样?他们愿意娶你吗?他们根本瞧不起你这样的贱籍!别自我感动了!贱籍就是贱籍,一辈子不能和良人婚配,你是贱籍,琵琶弹得再好,将来也只能嫁给贱籍,你们的孩子生生世世都是贱籍!”

    “不!盼儿姐,你别说了!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脱籍!”

    “好好攒钱吧!”

    “需要多少钱?”

    “少说也得一万贯吧!你呀,还是好好去弹琵琶,将来攒够钱才好脱籍,你姐姐死前叫我好好照顾你,你放心,等你攒够了钱,我就去疏通关系,帮你脱籍!”

    “真的吗?盼儿姐!谢谢你!”

    “别跟我这么客气,不都说了吗,你姐姐把你托付给我,我不会看着你在贱籍里不管的,你呢,也不要着急,一万贯也不是个小数目,可是要攒起来也快,你姐姐还有些钱和地契在我这里,你要是没地方攒,也可以和你姐姐一样放在我这里,我帮你攒着,到需要用的时候再给你!”

    “好,谢谢盼儿姐!”

    ……

    “盼儿姐,你为什么要供奉自己的牌位啊?”

    “人生皆苦,我能够脱离贱籍,代表过去的赵盼儿已经死了,这块牌位就当是供奉自己的过去吧!”

    ……

    “一个样样俱全的郎君,怎么就突然来了钱塘,怎么就非你不娶了?”

    “身在乐营的滋味不好受,我知道,可是你拿着乐营发下来的差饷,拿着王公贵人的赏赐,穿金戴银,出进自由,还有丫鬟服侍,比起我们当年,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从前她要摆脱周舍,没细细思考过宋引章和周围人的关系,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局外人,恐怕会一直保留宋引章原本的感觉——赵盼儿如同她的亲姐姐。

    跳出这种从小形成的依附,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她和赵盼儿的成长经历,才能发现,赵盼儿从来就没有将宋引章当做妹妹。如果她真的把引章当做妹妹,她不会自己藏拙,却不告诉引章,她不会在引章被钱塘王妃夸奖而高兴的时候阴阳怪气,她不会一再贬低引章的身份,也不会骗她多多攒钱就能脱籍,不会攥着她和姐姐的钱不松手,更不会在引章一心要脱籍的时候刻意打压逼她安安分分做贱籍!

    她明白了,原来恶狼在身边!如果姐姐还活着,绝不会这样对她!

    宋引章越想越心寒,看来她还是翻了一个致命错误,仅凭感觉就轻易认定一个人是否可靠,看来,以后和赵盼儿相处还要多加小心,更重要的是,留在汴梁以后究竟该如何生存,要另行打算了,切不可与赵盼儿深度绑定!

    恰巧,阿四来找她,说自己要押解犯人流放去崖州,以前从没出过汴京,这次便想借机出去看看,特意来向宋引章告别。

    引章听出来了,这分明是刘县令不愿阿四与她亲近,才找个理由把他放出去,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那都是她与刘县令之间的小摩擦,与阿四无关。

    “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我都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这样吧,等你回来了,来找我,我给你接风洗尘!”

    阿四重重得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引章姐姐,我这次去崖州会经过钱塘,你要不要给老家的人送个信啊?”

    引章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她正愁身上没有钱,如何自立的问题,而她手中又有周舍的地契,不如趁此机会卖了它,也好攒些钱,便对阿四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周舍赔给我的房子,如果你方便的话,去的路上就找个钱庄委托他们把房子卖掉,跟他们说最少五十贯,等你回来的时候,除去钱庄的佣钱,剩下的都带回汴梁来!”

    “啊?那你以后回钱塘怎么办啊?”

    “我不回钱塘了,我的籍册已经转来了汴梁,以后就留在汴梁。”

    “那好吧!”阿四带着引章的地契走了,她望着阿四离去的背影,心中开始盘算起以后的事情。

    首先就是要将自己的钱拿回来,断不可一辈子握在赵盼儿手里。

    更何况她和孙三娘已经去选址租房了,再晚一步,她的钱怕是都要折在茶坊里,而茶坊,她早看透了,根本是稳赔不赚的生意。

    回到家,刚要去找赵盼儿索要自己的钱财,就看到三娘、赵盼儿正热火朝天得忙活着搬东西。

    果然晚了,房子已经租好了,不得不感叹一下,赵盼儿办事真是神速,当然了,帮她脱籍除外。

    她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话,也搭把手帮忙搬东西,开茶坊就开茶坊吧,想办法好好经营,到时候拿分红,也攒作自己的私房钱吧!

    “盼儿啊,咱们茶坊得挂个牌匾吧?牌匾上写什么呀?”孙三娘叉着腰问道。

    赵盼儿回头,指着三娘说道:“你来写!”

    “我写?不行!我识字都不到一百个!”

    引章虽然知道要防备他人,可是看着大家忙来忙去的,也挺热闹,想着自己也出一把子力,便要自己去写这牌匾,她是从小练毛笔字的,不怕露怯,可是刚要开口,却听到盼儿说:“咱们这个茶坊啊,走的是乡间野趣的路子,越是像孩童写的牌匾,越是能对上文人墨客的胃口!你快点写吧,试试!”

    这一番话倒是把引章给说懵了,又要乡间野趣,还要文人墨客,这两者真的搭边吗?如果是乡间野趣,那倒是随便写个就好,普通百姓不在乎牌匾写的如何,只在乎茶解不解渴,好不好喝,偏不便宜;而文人墨客甭管是真的,还是装的,都更加注重环境、品味,即使是偶尔有个闲情逸致追求一次乡间野趣,可是长久吗?如此一来,乡间野趣真的能长期吸引这批人吗?现代社会商业经营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叫作目标客户,如果目标客户混乱,只会导致自己的产品想吸引各种人,结果却是哪一类人都吸引不到。

    这个赵盼儿分明是不懂经营!

    引章想起来钱塘的茶庄,开在过路人并不多的江边,招待的也无非是些过江赶路的人,这样的小茶坊能赚多少钱?果子点心的收入是三娘的,也不是赵盼儿的,那么赵盼儿支持欧阳旭科考、支持自己收藏名画的钱……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也怪引章自己从来只醉心于琵琶,竟未过问过自己所赚的钱究竟有多少了?都还在吗?有多少换了地契房契?又有多少莫名其妙消失了?现在追问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她仔细搜索了许多回忆,竟然几乎没有关于赏赐和钱的具体数目的回忆,每次好像都是客人或者贵人们赏赐过,她便借个奴婢直接送到赵盼儿那儿去了,她自己从没经过手,更没有清点过!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三娘已经写好了牌匾——“赵氏茶坊”!

    她盯着这四个字,忽然觉得十分刺眼,开茶坊的钱她出的最多,自己也尽心尽力帮了许多忙,最后这个茶坊却叫“赵氏茶坊”?

    有趣!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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