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对此颇有异议,觉得秋儿年纪太小,伺候不好沈安。
无奈沈安坚持。
钱嬷嬷并不知道,秋儿看似什么都不懂,但对沈安忠心耿耿,前世拼了命也要替沈安报仇,最终落得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就像现在,年仅十岁的她,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她跟了沈安就是沈安的人,所以事事都偏向沈安。
知道二夫人不喜姑娘,直替姑娘委屈,言语之间皆是不平。
沈安忽略了她语气中对吴氏的不满,笑着解释:“这是霞光锦,也叫流光锦,因为光线的不同,料子的颜色也会跟着变化,就像霞光一样绚丽。”。
说完指着另一匹:“这匹是烟笼纱,最是轻薄柔软,用它做襦裙和大袖衫,穿在身上宛如谪仙,清冷贵气。”。
沈安说道这里顿了顿,有些感叹:“这两种料子一年也得不了几匹。”。
一看就知是今年宫中刚发下来的料子,现在被祖母给了她。
可见是真疼她。
老夫人赐了沈安料子的事,很快传遍沈府。
刚从踏春宴上回来的沈西,得知这个消息后,瞬间僵在原地。
自从身世真相揭穿后,沈西一直惶恐度日,生怕自己被送走。
哪怕母亲再三保证,她才是沈府千金小姐。
可沈西心里明白,当初滴血验亲错不了,她的亲生父母确实只是乡野村夫。
因此明知道沈安回府了,她还是跟着母亲日日楚府游玩。
她怕见到沈安。
一看到沈安,沈西就会想起自己尴尬的身世。
这几日,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议论纷纷,说别看她现在受宠,迟早有一天会被送走,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都真不了。
吴氏对沈西千娇万宠,导致她性情颇为高傲骄矜。
因此在听到下人的议论后,哪怕背地里哭了不少次,表面上仍然风淡云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崔嬷嬷却心疼不已。
就像现在,知道老夫人给沈安赐了料子,却没有沈西的份。
当下就忍不住说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土包子,凭什么得那么好的料子!”。
沈西抿了抿嘴唇,小声呵斥:“嬷嬷慎言!”。
“哎呦我的姑娘,您就是太好心了,以前夫人说要老夫人教您道理,结果被老夫人毫不留情的给拒了,却把大姑娘养在膝下,大小姐她什么身份?一个姨娘的女儿,记在夫人名下,担个嫡女的名头,就因为得了老夫人亲自教导,现在竟然寻得了永兴侯府的亲事,飞上枝头做了凤凰。现在来了一个新的,老夫人又这么疼她,姑娘您敢说她就不是下一个大姑娘吗?”。
见沈西眸光闪烁,崔嬷嬷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接着说道:“那么好的料子,连夫人都没有,却全给她撑脸面!凭她长的黑,还是凭她那浑身上下掩饰不住的穷酸样?您以为老夫人这是心疼她?其实都是做给姑娘您看呢!以为您年纪小好欺负,就变着法儿来赶您走!”。
听道最后,沈西的脸色咻然变了。
崔嬷嬷是沈西的奶娘,和沈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是沈西送走了,她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府中的道理。
想起家里那一堆老小,崔嬷嬷说什么也要叫沈西留下。
沈西年纪小不懂事,她却看得明明白白,人家亲生的都回来了,哪里还会叫沈西留着?
别的不说,就是伺候沈西这些丫鬟婆子,一个月都十几两银子出去了,再加上一应首饰衣服日常开销,沈西一个月的开销,都赶上寻常百姓一家子好几年的花费,沈府会这么好心,白白养着沈西?
除非是个傻子!
既然沈府不留,那崔嬷嬷就要想办法叫沈西留。
于是就给沈西说:“姑娘你一定要听奴婢的,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现在只有老爷夫人疼您,所以您一定要叫夫人明白,她不能没有您。”。
沈西再怎么高傲,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她抿紧嘴唇:“嬷嬷说的都在理,你也说了,现在亲生的找回来了,我这个抱错的就碍了人家的眼,都恨不得我马上消失!若人家非要我走,那我走就是了,难道还能赖着不走么?”。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可少说两句。”。
崔嬷嬷吓得连忙去捂自家姑娘的嘴,“人家都巴不得留在府中,您倒好,竟然说要走,现在可不是您逞能的时候,难道您愿意舍弃府中这一切荣华,甘心回到乡野田间,做您最厌恶最底下的那等人不成?”。
一句话,彻底叫沈西僵在原地。
“要我走是你们说的,要我留也是你们睡了算,你们到底想叫我怎么样?”。
悲愤之下,沈西当下哭出声来,“是!我现在人微言轻,说什么都要看人家脸色,既然如此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沈西只觉眼前发黑,又怕又慌又难过,嘴里说着竟一头往墙上撞去。
见沈西撞墙,吓得屋子里众丫鬟连忙拦住。
“放开我,还拦着我干什么?叫我死了干净!”。
“反正这里是容不下我了!”。
崔嬷嬷没料到沈西反应这么大,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叫丫鬟去拽沈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闻讯赶来的吴氏,一进门就听到沈西要死要活,吓得她连忙将沈西搂在怀中。
“我的儿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死啊活啊的,你这不是剜娘的心吗?”。
一看到吴氏,崔嬷嬷吓得脸色惨白。
要是叫吴氏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那就完了。
正忐忑不安的时候,沈西立马扑到吴氏怀里哭了起来。
“母亲,您别送我走好不好?我舍不得您,我以后会乖会听话,我只求您不要送我走,我不怕吃苦,不怕回到乡下,我就怕见不到娘啊!一想到我走后就再也看不到娘,不能再给您揉肩捶腿,没有机会孝顺您,我就难过的不行,与其叫我和娘分开,还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沈西一番话听的吴氏眼皮直跳。
“谁说要送你走?”。
她厉声说道,“只要有我在,我看谁敢送你走!”。
沈西闻言后,哭得愈发伤心难过。
“在我得知自己被抱错的那一刻起,就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和娘分开。我知道,如今您的宝贝女儿回来了,我也该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去了,可我实在是舍不得您,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是您亲手将我养大,这份恩情比天还高,比海还深,女儿这辈子都还不完,可是……”。
沈西哭得抽抽噎噎。
“我是母亲教导出来的,做不来死乞白赖的事,明日我走后,还望母亲多多保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您有头疼的毛病,天冷了一定要注意,平日不要太累,否则女儿会担心,还有……”。
“你说什么胡话!”。
吴氏打断沈西的话,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是我的女儿,你不呆在我身边,你想去哪儿?”。
“可现在这个家里没人不欢迎我,他们都想让我走,事到如今,女儿就是想在您跟前尽孝,也没有了机会。”。
“我看谁敢?”。
吴氏厉声说道。
沈西不说话了,扑在吴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那个小东西说的是不是?”。
吴氏立马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沈西哭声顿了顿,又哭得更大声了。
“没有,是女儿自己想走了。”。
沈西傲气,哪怕心里不喜沈安,嘴上却怎么都不肯说出来。
不管吴氏怎么逼问,沈西死活不开口,只是说道:“母亲您就别再逼女儿了!”。
不成想,竟被吴氏误会了。
好啊!
一个山野长大的野孩子,冒充她的女儿也就罢了,回府没几天就想赶走她的掌上明珠,真是翻天了。
吴氏“嚯”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后,又停下脚步,叫来崔嬷嬷问话。
“我且问你,到底发生了何事,姑娘怎会受这么大的委屈?她长这么大,我从未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过。”。
一想到沈西刚才哭得喘不过气,吴氏的心揪疼揪疼的。
崔嬷嬷原本还担心夫人会查,没想到姑娘这么上道,三言两语就叫夫人替她出了头。
便故作迟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下人们说了几句闲话,姑娘以为自己要被送走,就舍不得夫人哭了起来。”。
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吴氏眸光凌厉:“继续说下去。”。
崔嬷嬷犹豫道:“老夫人怜爱沈安姑娘,便赏了两匹料子,您也知道姑娘自小在您身边长大,什么没见过,哪里会因为两匹料子生气,姑娘之所以如此,是老夫人言语之间……”。
“对我和西儿皆是不满对吗?”。
吴氏接过崔嬷嬷的话说道。
“这……奴婢不敢。”崔嬷嬷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这都是下人们听到传的话,当不得真,夫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好!真是好啊!”。
吴氏气的发抖,“我知晓她一直对我不满,她如何磋磨我都认了,却没想到会如此偏心!那个小东西是不是我亲生的且不说,就她那上不了台面身份,如何跟我的西儿相提并论?现在竟然因为那个小东西埋怨我的西儿,还要把我西儿送走?哼!只要有我在,我看谁敢送西儿走!”。
这厢钱嬷嬷和冬儿感叹老夫人对沈安疼爱有加,尤其是秋儿,盯着料子舍不得收起来。
见此,沈安突然想起来,前世她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那时她因为刚回府就出了丑,母亲吴氏对她的厌恶不加掩饰,天天带着沈西在外游玩。
她一个人在府中孤苦无依,拼了命想要融入这高门大院的生活,无奈身边没有一个能够指点她的人。
当初的她连生存都是困难,更不用说给祖母请安了。
因此,祖母也没有机会给她说那些话,更没有送料子给她。
以至于她虽然参加了海棠春宴,还没来得及露脸,就被以沈西为首的世家贵女,欺负的灰头土脸。
最终落得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的评价。
沈安长舒口气,如今她不再是那个可怜弱小又天真,最终被沈西毒死的沈安,这一世,她一定会活出不一样的沈安。
想到这里,沈安正要叫秋儿将料子收起来,就听院子里有丫鬟纷纷喊道。
“给夫人请安。”
她刚起身走了两步,吴氏就冲了进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沈安没有防备,直接被扇倒在地。
“姑娘!”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钱嬷嬷见吴氏来势汹汹,她怕沈安吃亏,赶紧跟了进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姑娘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打她?”
“她算哪门子的姑娘?”吴氏冷笑,“我堂堂沈府夫人,打她还要理由不成?倒是你,不过是个下人,仗着老夫人撑腰,竟然敢跟主子这么说话?”。
钱嬷嬷想说什么,被沈安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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