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渝攸看的心里发怵，他受不了沈雨衡这个眼神。明明只是在看他，可那双眼睛像是洞彻了他的心灵，将他扒了个干净丢在冰天雪地之中，感受自然带给他的折磨。
而沈雨衡却毫无所知，问着他。“你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吗？”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这话王阕德也说过，当时宋渝攸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把王阕德给惊到了，以至于对方重复问了两遍。
现在想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话是从嘴里过的，想法是从脑子里产生的。
言多必失这句话是对的，人的下意识反应是最能体现心中想法的。
所以那晚的确是他的错。虽然他总拿口不择言、无心之失搪塞自己，告诉对方。
但宋渝攸自己知道这些话的确压在他心底很久了。
虽然他有些后悔那晚说的话，单从某种程度而言，他又并不后悔。
倘若一直不说，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会激化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现在虽然做错了，但还可以弥补，不是吗？
没有什么是需要再过多纠结的了，宋渝攸这下子是彻底想明白了。
他张开唇长吐口气，将积压在身体里的浑浊全部排了出去。说话是少有的正经“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
沈雨衡紧闭双唇，说不出话。
这与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宋渝攸会说自己是在开玩笑，又或者会装傻打马虎眼过去，再不济就是直接闭口不谈。
沈雨衡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过宋渝攸会直接承认。
这太不符合宋渝攸的人设，更不符合沈雨衡心中对于他的定位。
宋渝攸是想通了，可沈雨衡却迷茫了。
他一直看不透宋渝攸，从前觉得这人对自己好，一定是出于好感，结果是自作多情。
后来误会了糖纸，认为宋渝攸是喜欢自己，可事实证明这又是他的幻想。
还是那种不切实际又可笑至极的破想法。
沈雨衡从不觉得被喜欢的人拒绝是一件丢人的事，因为喜欢与勇敢从来不是一种错误。
可沈雨衡讨厌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从而给他人带来困扰。
宋渝攸烦自己，但却又总是联系自己，这是为什么？离了婚还想做朋友？
沈雨衡这没谈过恋爱的脑子不允许他载荷超过这块硬盘容量的东西。
他不理解，但他很讨厌宋渝攸的亲近，这会容易让他多想。
宋渝攸不懂这么做也就算了，可沈雨衡不行。他怀着这样的心思还怎么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你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但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沈雨衡道“事已经解决了，你现在该上课上课，该干嘛干嘛。”
“……不要。”
宋渝攸最后一次撒泼打滚还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当时他又哭又闹不停夸着张雅静，求着对方别把沈雨衡带过来和他一起补课。
而张雅静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并把他绑好了扔给沈雨衡。
从那之后宋渝攸就知道撒泼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招他自然是不会再用。
结果今天他却把前半辈子的‘娇’全部补了回来，一股脑子全灌到沈雨衡身上。
宋渝攸其实想说‘你都强吻过我了，我亲下你怎么了？’但是他不敢。
见宋渝攸就是那副闷不吭声的模样，沈雨衡只觉得憋屈的慌。不要不要不要……来来回回就是这两个字，不知道还以为是磁带卡壳了。
“那你就不要吧。”沈雨衡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脖子，后退一步就想要离开。
“不是，你别走啊。”宋渝攸见人要走，顿时就慌了，立马又和个口香糖似的沾了上去。
这衣服也是饱受磨难，本来毛衣就容易变形，如今还被宋渝攸这么来来回回拉扯。
沈雨衡闭上眼睛呼吸变重了许多，心底情绪酿造发酵早已变味。“不走做什么？继续和你在这拉拉扯扯的吗？宋渝攸你到底怎么回事？”
“从前在一块你嫌我烦，觉得我管你。我以前给你发短信，你恨不得把手机扔了，现在为什么就变了？”
话语一串接着一串，从未停止。沈雨衡的情绪到达高点，将心中最想说的话吐露了出来。
沈雨衡鼻尖一酸“明明是我在成全你，顺着你的意和你离婚。可你现在的状态像个受害者，让人觉得我在欺负你。”
火宣泄完了，沈雨衡却并没有觉得舒爽，反而更加难受。
他下意识想用疼痛来缓解压力，可如今宋渝攸在这，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可以，沈雨衡真的很想在宋渝攸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不想让这人多年以后想起他时全都是那些不好的回忆。
但这一切与设想背道而驰，甚至开向一条糟糕的破路，最终还是被他搞砸了。
沈雨衡本来没想说这些话，他很想体面的和宋渝攸告别，然后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用工作填满生活的空缺。
他们两个人不应该再有交集的，更不应该这么黏黏糊糊拉拉扯扯。
或许他真的太烂了，烂到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
沈雨衡低下头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攥住了自己的臂膀。火气消散，剩下的懊恼足以将他掩埋“抱歉，我说错话了。但离婚这事是真的，还有三个多星期，我们就彻底再见了。”
说完这话，沈雨衡又默默后退一步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没办法，光实在是太刺眼了，照的他眼睛疼。
早在沈雨衡说第一句话时宋渝攸就想打断对方，告诉沈雨衡自己没有讨厌他，也没有想离婚。
可宋渝攸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让沈雨衡把话全部说完。
自从那次争吵后沈雨衡就太压抑了，不骂他、不打他、写检讨也不看……
或许宋渝攸真的是个抖但他确实很喜欢沈雨衡骂他的样子，如果可以最好能再打他一顿。这样，才会有曾经的感觉。
宋渝攸总能看沈雨衡握自己胳膊，从前没细看，又或者说他没放在心上。
如今一看才知道这人在掐自己。
沈雨衡的身体本就容易留痕，抽个皮条都能紫好久，被这么掐胳膊怕是会肿。
宋渝攸握住沈雨衡的手腕，想要将这人的手拽下来。结果他刚搭上去，沈雨衡就将手抽走。
“我是最近和书上学了点东西，想看看你生命线来着。”宋渝攸理由撇脚，但却是他这颗方块脑子在短时间内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宋渝攸的手心慢慢渗出汗水，他这双嘴这辈子就没说过情话，唯一的嘴甜都用在小时候讨糖吃上面了。
宋渝攸抿着唇，脑中开大乱杀，可一通乱砍下来却毫无收获，还是那几句干巴巴的话。“我不讨厌你，也没想离婚。”
闻言，沈雨衡依旧沉默不语。
对于沈雨衡刚刚说的话宋渝攸不做反驳，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想的很多，可说出来都太过苍白。
宋渝攸见不得沈雨衡毫无反应的样子，他思来想去决定再说些什么，可脸都憋红了才憋出句。“那书上还说天蝎和白羊特别配，而且这个月白羊是适合婚丧，不适合离婚。”
此话一出，宋渝攸顿时羞愧不已。太撇脚了！比人老太太的裹脚布还要能扯。
可说都说了，这是面对面实时通话，又不是软件聊天还带撤回。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渝攸一咬牙一跺脚，闭上眼睛生死有命“反正这个月离婚特别不好！离了我说不定出门就被车撞，上个洗手间就被雷劈。那书上还说如今这个月离婚这辈子的幸福就没了，你……”
话说到这，宋渝攸都有些编不下去了。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道“你不能这么狠心！毁我一辈子。”
这言语多么真诚，听着多么想一个不畏强权拼搏奋斗为自己争取一丝合法权利的年轻人？
但沈雨衡不是霸权主义，他也不是被剥削的底层人民。
“你…”沈雨衡被说的哑口无言，但这份‘无言’若换成无语更为贴切。
“你……”沈雨衡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你这什么书？还中西结合？”
“这是传统文化与世界交轨。”宋渝攸简直编说不下去了，可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胡扯。“那书也算弘扬传统文化，彰显中国风采。”
沈雨衡“………”传统文化怎么没抽死你呢？
“那你在这接着传统吧。”沈雨衡是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宋渝攸现在摆明了就是在瞎胡闹，他难不成还要陪对方一起疯？
见人又要走，宋渝攸简直要奔溃了。他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要走啊。“不是，你再等等。”
宋渝攸拉住沈雨衡的手直接坐在了地上，用自身的体重拖住沈雨衡力气的脚步。
沈雨衡的脸瞬间就黑了，表情显然是发怒的前兆。宋渝攸自然看了出来，他抢先一步慌忙解释“我…是没钱吃饭了，不是因为别的，你别生气。”
“真的，我没骗你。”宋渝攸右手在兜里掏了半天，磨磨蹭蹭的拿出了手机“我手机坏掉了，不能支付，所以我今天才那么想要捡那一块钱。”
“我现在身无分文，从昨天晚上，哦不！早上起我就没吃过东西。”
“我现在饿的头晕软，你不管我我真的就饿死了。”
话说到这宋渝攸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响了一声，配合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容以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成功打出一套效果显著的组合攻击。
人的冲动都是暂时的，宋渝攸先前脑子一热没头没脑的和沈雨衡说了一堆求亲亲求抱抱，现在劲过了他也缓过来了，这腿是真的后知后觉的开始发软，这一点他没有骗沈雨衡。
说实话，宋渝攸还是怕沈雨衡的。即使现在他喜欢沈雨衡，但怕这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没法改。
可转念一想，现在连他自己的身体都在帮自己。天时地利人和，东风都嗷嗷刮过来了，沈雨衡没道理不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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