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穿过白色窗帘落在墙上,留下寸寸斑驳光影,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致。有穿着蓝白条纹衣裳的老人正背着手悠闲散步,不时有儿童追逐打闹,穿梭其间。
女孩一身休闲装,外面套着米白色大衣,从床头拿了手机,在出门前最后看了眼自己住了几个月的病房。
再见了。
阳光慵懒,渐渐爬上床头上放着的白色信封,留下斑驳阴影。
纪许一路猫着身子,朝后门走去。许是没人想到她会逃院,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医院。
她捂着跳得飞快的心脏,在路旁快速拦了辆车,一拉开车门,便喊道:“师傅,去虹桥艺术中心。”
她一边按掉从刚才起便响个不停的手机,关机,塞进背包里。
“师傅,麻烦开快点。”
“好嘞。”
她望着医院的方向,微微低头,眼眸微微黯然,再抬头时,眸底已是一片淡然坚定。
对不起。
她一直都是一个非常任性的孩子。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她只想再任性一次。
会场外面人山人海,门口有不少卖立牌和荧光棒的小摊,小贩们正忙得不可开交。纪许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如果自己来摆摊,会暴富的可能性。
然而,没过几秒,她便将这种幼稚的想法抛之脑后了。她能不能活过这个月都是未知,更不用提以后了。
还不及多想,纪许便在后边排队人群的催促声中匆忙检票进场了。
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
纪许缩坐在座位上,右手轻捂着发出丝丝钝痛的心脏,轻轻呼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自嘲的弧度。
果然,自己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吗
旁边有人捅捅她,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纪许回头,见是一个卡哇伊的女孩子,便摇摇头道:“没事。”
女孩应了声,没再说什么,没过多久又转过头问道:“那你是那个学校的粉丝啊,怎么没见你拿立牌。”
纪许笑笑,拉开外套露出里面白色衬衫上,扣在胸前的蓝色徽章,“我是冰帝厨。”
“真的吗,好巧欸,我也是。”
女孩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就差没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她忙从旁边掏出一个立牌和一个荧光棒,边递给她,一脸豪爽地说:“我刚好在门口买了很多,送你一对。”
纪许:“……”
她瞟了眼她脚边放着的袋子,里面满当当的都是荧光棒,不禁失笑。
见女孩一脸真诚,纪许便爽快地收下了。
“欸,对了,你迷哪个人物呀,迹部大爷吗”
“唔,我比较喜欢芥川慈郎吧,很卡哇伊。”
“慈郎呀,我也很喜欢他啦,不过我更喜欢华丽的男生。”女孩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纪许浅浅笑着。
手指捂上心脏。
好像没那么痛了。
果然,还是应该多接触人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渐渐过去,而演出也开始了。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整个会场瞬间陷入荧光棒与欢呼的海洋,红的,青的,蓝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随着台上少年的动作而变化。
她看见台上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庞,带着光亮,似乎连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深深印在每个人心里,
听闻少年二字,应与平庸相斥。
他们的梦想,与对梦想,对队友的坚持执着,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热血沸腾。
她看见周围人群发光的脸庞与眼眸,寸寸生辉。
光照的地方,是那群少年所在的舞台,束束光线,犹如穿透黑暗缝隙的重重希望。
泪流满面。
她摸上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感受着滚烫灼热之中夹着的越来越强烈的刺痛感。
一下一下,永无止境。
纪许捂着心脏,蹲在地上,一边笑一边哭,还一边大口喘息。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旁边女孩喊她的声音,但她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所以啊,你在喊谁
喊我吗
突然什么都听不见。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变成一场默片,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周围人群脸上的火热与疯狂,向往与倾慕,还有头顶灯光倾泻而下的斑驳陆离的光影,落在人群身上,消失不见。
胸腔中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掏空,世界陷入巨大的喘息与潮流声中,几乎将她淹没。
最后陷入混沌之间。
看不见。
听不见。
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呐,这是最好的方式了吧。
在离开之前,给自己留下了最好的回忆。
——
另一边。
黄昏的余晖映照在两旁建筑物上,将影子拉得老长,朝不知的远方延伸而去,看起来透着一股光怪陆离的诡异感。
穿着黑色校服的女生身材纤细,站在路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全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说着完全不是中文的语言,商店门前写着一连串的日文,一个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女孩目光涣散,茫然地望着四周,犹如下一秒将要淹没在人群之中。
失措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她下意识躲开他们,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不料正好被石子绊倒,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最后摔倒在马路上。
倏忽,红灯亮起。
前方传来急促的鸣笛声,橡胶与地面剧烈摩擦时发出的刺耳声响蓦然响起,刺得她耳膜生疼。
女孩看着眼前朝她行驶而来的车辆,怔怔地没有说话,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人群中传来尖叫声,惊呼声,她穿过茫茫人群,恍然看见有人穿过马路,朝她奔来,黑色碎发在余晖照耀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嘴巴张合,像在喊她。
带着点难言的熟悉感。
那一刻,她仿佛透过无数人陌生的脸庞,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23岁因心脏病离开人世的自己。
那场盛大的演唱会,还有那些少年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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