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好大儿的吐槽伤透了心, 并且平生以来第一次共情了另一个‘太宰治’,但【太宰治】最终还是用轻快到仿佛并不是在讲述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般的语气,声线平稳地说起了他自己的过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将自己的故事带入坟墓中——自从他选择了这条道路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作法不会被任何人理解,也不会被任何人所接受的终局。
但或许是因为他与牧野裕司之间相隔着一个世界的缘故, 再加上牧野裕司一副不准备用人间失格的模样,此刻的局面也容不得他多做考虑。
他毫不怀疑, 以牧野裕司一贯的做法来看, 他要是再拖延点时间说不定对方连重力都不会用了, 到时候他一样得举白旗,还不如现在就爽快地坦白从宽
【阿裕你知道‘书’么?传说中在横滨的某一处藏着一本空白的文学书,无论在上面写上些什么, 落笔的瞬间,写在上面的内容就会成为现实。】
他说, 【这个传说是真的哦?毕竟我就拿到过那本‘书’嘛。】
【因为稍微有点好奇,所以我用比较特殊的手段构成了特异点,尝试着接触了一下它。】
【太宰治】像是叹息一般,略微停顿了少许,【出乎我意料的是,在那一刻, 我看到了所有平行世界的‘太宰治’的经历。】
【或许莎士比亚说的是对的,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命运’一说, 不然为什么每个世界的‘我’到最后都一无所有呢?每一个世界的‘我’都没能救下自己在意的友人。】
他轻声道,【就像是阿裕你所在的那个世界, 按照其他世界的故事轨迹来看, 这里的织田作原本应该是在森先生的设计下与安德烈·纪德同归于尽的哦?】
【那坂口安吾呢?】
【哎?安吾吗?】对方稍显凉薄地笑了笑, 【他是异能特务科的双面间谍哦?或许明天你就能得知他‘失踪’的消息了吧?】
【所以, 你是为了改变这种命运,所以才选择地主动成为港口fia的首领么?】
牧野裕司瞬间想通了为啥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一副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当社畜的态度,但明明是同一个人的【太宰治】却主动成为了首领的原因所在。
【嗯,是的,我也是因此才选择了背叛森先生。】他回答,【但就和我之前所说的一样,即便是平行世界也不可能全然一致就比如说,在我16岁得到书之前,这里的我并不认识织田作,也并不认识安吾。】
【因为知道织田作其实并不适合港口fia,所以我设计让他脱离了这里,去到了与港口fia敌对的武装侦探社,现在在他眼里,我大概算是最棘手的敌人吧?】
【太宰治】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武装侦探社,大概是个处于灰色地带的组织,受人委托,帮人办事,但他们不接一切与他们的原则相悖的委托,不行不义之事。
也因此,在他们眼里,一直在黑暗中活动的港口fia显然是他们的敌人。
【虽然救下了友人,但却成为了对方眼中的死敌,这或许就是我罪有应得?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肆意摆弄他人的命运,更是不择手段地伤害了许多人这就是命运对我的回馈罢?但是我本就一无所有,也早已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在等待了片刻,并且意识到【太宰治】已经算交代完了自己的故事以后,牧野裕司异常茫然道,【结束了?你说完了?】
【太宰治】被他不可置信的语气给问的犹豫了片刻,【是的?阿裕你或许不知道,为了这个目的,我——】
【啊?啊??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什么玩意儿??】牧野裕司虚着眼睛,一脸痛苦地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我的天哪你是什么空间忧郁型无病呻吟女子高中生吗?】
【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别人什么的,你确定你不是在含沙影射我?】牧野裕司礼貌地问,【合着莎士比亚在你眼里不算别人是吧,人大老远地从英国跑过来,我等会还要套他麻袋呢等下,你不会是一直对我这么绝妙的计划抱有不满,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而且森先生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打算坑我么?你在我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你就是森先生派来的卧底?嗯?】
没等【太宰治】对他的此刻的发言发出微弱的抗议,牧野裕司就一脸冷酷道,【太傻了,现在没空跟你掰扯,给我改主意,快点,不然我就不抵抗了直接死在你面前,快点!】
【阿裕,等一下??】只见牧野裕司瞬间如他所说的一般,径直撤去了身上代表着重力的红光,【太宰治】立刻绷不住了,【我现在真的没有、至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事实上,在系统联络上【太宰治】之前,他的确是正满心期待地盼望着终局的到来想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想要改变的友人命运也已然改变,最后的一根苇草也快自指尖溜走,他已经找不到能支撑着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上漂浮了许久的一叶孤舟,虚无与寂寞已然充斥了这叶小舟的每一个角落,就快彻底超过它的承载能力,让它被尘世的海浪吞没了。
没有人理解他的做法,没有人在意他本身的落寞,所有人眼里的【太宰治】都是冷漠无情,令人畏惧的‘首领’,而非是某个具体的‘人’。
但,也就是在系统联系上了他之后,他才倏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他没有‘看到’的平行世界存在着。
是的,至少他可以确定,牧野裕司所处的世界并不是他先前所看到的任何一种可能性的其一,而是全然在他的视界之外的存在。
至少对【太宰治】来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说明,或许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依旧有着三人共饮的完美结局存在。
那样美好的愿景即便不属于他,但光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都已经足够了。
也正是出于这种期待,他才选择了继续跟系统连线,而非是径自断开这种未知的通讯。
又或者说,是他最后一息尚存的求生欲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或许之前我的确是想过要这么做,但是比起那些,作为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的报答,我也同样希望能实现你的愿望,阿裕。】
也只有在和对方通话的时候,【太宰治】才能感觉到‘自己’本身也是被什么人所需要着的。
撇开所有的外物,跟外貌无关,跟身份无关,只是平等的交流与沟通,明明从未见过面,但对方却愿意无条件的信任他。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令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他感到慰藉了。
牧野裕司自然听出了这货话中隐含的意味,也就是在实现了他的愿望后说不定这家伙就又想着去短见了。
要不说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总是不相连的,就在【太宰治】在那边悲悲戚戚凄风苦雨恨不得给自己点个小白菜地里黄的bg时候,牧野裕司只觉得他脑壳有包,包里有海,海里全是尼玛水。
尤其是在牧野裕司总结了一下【太宰治】以往对他自己的描述后,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神经病吧!你他妈创业成功年纪轻轻就赶走了讨人厌的上司,自己当了老板,下属又听话,说什么做什么,还给朋友也开了后门,让对方快快乐乐地退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自己则是在这跟‘网友’抱怨自己除了钱和权一无所有,人生毫无希望??
好家伙,你搁这跟我炫耀呢是吧?!怎么,你也想上资本主义的电线杆和森先生脸对脸啊?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要不是对方用的语气的确挺凄凄惨惨的,不然牧野裕司这会已经把森鸥外的名字从他最想整的人的名单上划掉,改成这丫了跟他贴脸凡尔赛呢??信不信他顺着网线冲过去跟他真人pk啊?!
在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片刻后,牧野裕司问系统,【我能去他的世界揍他一顿吗,这都什么神经病发言啊?】
说完,他也没等着系统回复,直接又没好气地跟【太宰治】道,【外挂就好好当外挂,哪有我都没想着退货你自己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小心我投诉你啊!】
【哎?居然还有退货选项的吗?】
【是啊。】牧野裕司叹了口气,现在毕竟还在紧急状态下,他暂时没空帮对方倒倒脑子里的水,【你自己也说了一开始会回答我是巧合了吧?你要是不回答的话说不定现在在跟我对话的人就是其他的‘太宰治’了,但至少现在,八百亿兆世界里我就匹配到了你既然你相信命运,那这也可以算是命运本身的体现吧?】
不知道这话戳中了对方哪里,【太宰治】突然一下子就没声了,好半晌后才轻声回答,【这种说法也太狡猾了,阿裕。】
眼看着【太宰治】表现出来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牧野裕司欣慰地在虚幻的水面下吐了几个泡泡出来,在狠狠给他记了一笔的同时顺带着斟酌了一下怎么把这个世界的太宰治脑袋里的水也一并倒出来的方法妈的,这两个人怎么都那么不让人省心啊,一个投河一个跳楼是吧!
把这俩人倒吊着挂天台上能不能把他俩那聪明的小脑瓜里的水晃出来一点?
没办法,谁让他把他俩视如己出呢!大家都是他儿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要知道太宰治还欠了他一声爸爸呢!
结果下一瞬,他又双叒叕地出现在了熟悉的楼顶。
牧野裕司:?
就在牧野裕司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并且开始考虑该怎么给他整个大活的同时,【太宰治】立刻求生欲拉满地替自己分辩道,【阿裕,其实我刚刚想说的是,莎士比亚的异能应该体现的只是命运的其中一种可能性。】
正在等待着首领醒过来的部下倏地又发现自家原先略显倦怠地低垂着头,阖着眼帘的首领莫名一脸紧张地正襟危坐了起来,眉宇间的神色甚至比之前他们在汇报重要情报时还要慎重,差点给部下都整不会了。
【他跟魏尔伦说过‘你应该早在几年前就葬身于某处了’这句吧?事实上,的确如此,倘若不是同为超越者的兰波在那时几乎算是以命换命般地用自己的异能延续了魏尔伦的性命,魏尔伦也活不到现在。】
在港口fia说一不二,从来没有跟人解释过什么的首领此刻正努力为自己辩解,【可是倘若按莎士比亚所说的‘命运是绝对的’来看,既然这个必死的危局已然改变,他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就不应该再和十多年前他遇到莎士比亚时一样,而是新的危机才对。】
【他的异能似乎并不能实时对他人的命运做出反应,只是机械地展现出了其中某一阶段的某一种可能问题是,就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虽然棘手,但距离超越者还有一定距离。】
【我可以肯定我已经改变了我原先的想法,而如果按阿裕你的计划继续下去的话,这里的‘我’在成为首领后,也绝对没有机会去入水。】
【那如果他其实能部分决定这种‘命运’呢?他的异能不还有‘命运剧场’的称呼么?只有起错的名字,不会有叫错的外号。】
在【太宰治】说回了正题后,牧野裕司也收拢了心神,顺着对方的说法思忖了片刻,【而且他刚刚也说了,他的能力不止——等下,‘这片土地的悲哀,也会成为你的悲哀’的意思难道是?】
【日本的地脉】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横滨的方位,【如果他能复现过去的‘命运’的话,难不成——海啸或是地震?】
他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在意识到事情可能的严重性后就立刻发动了人间失格,在摆脱了身处的困境后,又在莎士比亚略显惊讶的神色中全力发动了重力,像是一道拖着长长尾焰的彗星一般撞向了对方。
但异国的超越者只是略微抬起了手,伴随着不详的剧烈震颤,原本平整的大地自他的脚下骤然开裂,将地面撕裂出了宛若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的裂谷,虚幻的炎柱更是自地面的裂隙间喷涌而出,点亮了半边的夜空,就像是当初日本形成时的火山喷发的局部浮现一般,横亘在牧野裕司与莎士比亚之间。
这么大的动静显然不可能再掩人耳目下去,估计最多几分钟后就会有其他组织的人前来查看状况。
想要达成最初的目的的话,牧野裕司已经不能再拖了,他必须第一时间靠近莎士比亚,再用人间失格抹除对方的异能。
可虽然重力能无视大部分的物理伤害,但高温可不在重力能无视的范畴中。
只是倘若牧野裕司想用人间失格抹消掉对方的异能,他就必须退出重力的状态,这样的话在异能交替的瞬间显然就是他自己本身的破绽所在。
“你是怎么挣脱的?算了,最多还有十五秒钟,这片土地过去的命运就会在你我眼前彻底复现了,如果之后还有机会能再见的话”
就在莎士比亚气定神闲地维持着单手下压的姿势,露出了一副已然立于不败之地的随性时,牧野裕司用那双被火光映的明亮异常的蓝眸瞅了他两眼,异常张扬地对着他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紧接着扭头冲向了还在和‘中原中也’对峙的魏尔伦。
魏尔伦也一直在注意着牧野裕司这边的动静,但是在不进入魔兽形态的时候,哪怕是对他来说,污浊状态的中原中也也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尤其是他还在分心关心自己弟弟的状况,也就导致了他与‘中原中也’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阿裕,先撤吧。”他抬手挥开了‘中原中也’向着他们的位置掷来的由重力压缩而成的能量弹,被束在脑后的金发随着呼啸而来的风声略微起伏着。
那双与牧野裕司近乎一模一样的蓝眸中极快地掠过了一抹骇人的杀意,“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我会让他们老老实实地放弃继续过来挑衅我的想法的。”
考虑到时间紧迫,牧野裕司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绕到了‘中原中也’面前,在跟魏尔伦交换了一个眼神的同时,他比了个投掷的手势,抬手指向了熔岩流淌的方向。
几乎是瞬间,魏尔伦便领会了对方的意图。
“十、九、八”身处熔岩屏障之中的莎士比亚抬手看了一眼西装上衣的口袋中的怀表一眼,金色的瞳孔略微眯起,“魏尔伦这次恢复后,很多人又要坐不住了吧?算了,那是克里斯蒂娜需要烦恼的事情,逼退了魏尔伦,也算是对女王有所交代了。”
虽然超越者在各个组织之间的地位都比较超然,但超然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管事。
在十数年前的异能战争过后,在所有人都震惊于超越者的破坏力的同时,越来越多的超越者选择了不问世事,不再参与到一般异能者之间的冲突中,否则,倘若放任超越者之间肆无忌惮地敌对下去,世界被破坏殆尽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甚至就连莎士比亚也已经数年没有认真动过手,如果不是这次前来查看的是另一位超越者的状况,哪怕魏尔伦曾经刺杀过英国女王他也不会随意动身。
事实上,只看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就已经足够说明太多,此刻宛如末日将临般的景象甚至还是莎士比亚和魏尔伦彼此都没有全力以赴地厮杀的结果,不难想象,倘若他们倾尽全力时所表现出来的景象该是如何骇人听闻。
即便他的异能召唤出的景象并非真实存在的物质,只是针对他的目标而来的虚影,但无论是熔岩的热度还是降临在他的对手身上的攻击都是真实的。
甚至倘若他将这片土地也视为攻击对象的话那届时,等他的异能结束,这片大地或许也将变得千疮百孔。
所谓的超越者,便是超越了人类想象的存在。
“还有五秒么,准备撤退吧。”
就在地面上的裂缝逐渐蔓延扩大,像是漆黑的一张蛛网般逐渐遍布了整个机场,让停在机场上的某些运输车的车架都被熔岩的热量所融化了大半之时,原本由熔岩构筑而成的屏障倏地被一颗巨大的暗红色能量球砸了开来。
紧接着,就在莎士比亚猛地瞪大双眸,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之色时,一道浑身缭绕着象征着重力的绚丽光芒的身影伸手点在了他的脖颈处。
“你疯了吗,我的异能不会对我自己产生伤害,但是你——”
随着莎士比亚的话音落下,原本宛若深渊般正缓缓亮起象征着毁灭的光辉的地面骤然恢复了原样。
只留下了已经被热量灼烧的焦黑的大地,证明着方才地狱般的景象的存在。
无法逃避的命运被中止在了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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