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
好怪。
再看一眼。
薄薄的木箱是没有办法阻挡六眼的。
炭治郎的背后,只有半人高的木箱内蜷缩着一个体型迷你的少女,在悟眼中,她的体内如漩涡一般聚集着混沌不清的力量。
悟从没见过这样混乱复杂的生物构成。
60像是诅咒的咒力,20来自于强大的鬼之躯体,又有20源自灵魂的意志力,共杀共存、互相撕扯、纠缠虬结。
丝丝缕缕的力量缠绕成一把变幻莫测的锁,最终她会被哪种力量所占据,只有将锁打开才能见分晓。
如果所有鬼都是这样成分暧昧的嵌合体,那处理起来确实有几分棘手。他们的术式只能祓除其中诅咒的部分,可能没办法将鬼完全灭杀,最终还是需要借助太阳的力量。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用术式把鬼轰到99死,再用日轮刀收割残血倒也并不麻烦。
但是据说这位叫弥豆子的妹妹是位特例,不但不需要吃人,能够依靠睡眠来获得力量,还脱离了鬼舞辻无惨的诅咒,不会被他的血液所控制,可谓是这个群体中最特殊的一个。
特例是无法成立参照组的,看来还是需要找一个寻常的鬼‘试试手’才行。
悟想着移开了视线,并在炭治郎警惕看过来的时候嘟嘟嘟吹起口哨。
蝇头的插曲过去,去往狭雾山的班机继续起航。
在航线上,伊之助回忆起自己在空气中一刀劈中什么的手感,摸不着头脑地问道:“白头毛,你让我们砍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天天给别人起外号,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的悟幼稚地掏掏耳朵,假装没有听到。
杰只好担起科普的责任。
他想到教科书里拗口的内容,又想到咒术界都少有人知的[虫]的概念,最终头痛地选择了最通俗易懂的说法:“那个是人们的恶念凝聚成的怪物,你们姑且就当做是幽灵好了。”
“幽、幽灵?!”伊之助野猪震惊,“我、我可是一次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啊,别想欺骗我!”
炭治郎没有闻到谎言的气息,相信了杰所说的话。
世上连吃人鬼都有,幽灵的存在也就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更何况夏油先生又补充说,平时不用特别担心(担心特别没用),就像鬼杀队专门猎杀鬼一样,幽灵也有专门的组织负责对付,他们就是其中成员。
虽然是九十年后的成员,杰默默吞掉了几个字。
善良的炭治郎很容易共情他人:“这样啊!竟然还有这样存在,和看不见的怪物作战果然会更辛苦吧?大家真的很厉害!”
原来是需要和这样的怪物战斗,应该也不轻松吧?难怪五条先生他们会有那么神奇的力量。
在他看来,正体不明的幽灵更容易带来想象力上的紧张感,比有形的鬼更加可怕。
……谁更可怕还真不好说,总之不会有他们可怕。
但脸皮超厚的四人都没有反驳,微笑着接受了赞誉。
其实以他们处理事件的难度来说,得到一句褒奖并不为过。只是这四人在各自领域都堪称最强,才没觉得有什么辛苦就是了。
天色渐暗,在鹈鹕航班的迅疾飞行下,狭雾山近在眼前。
炭治郎讲述起了他在这里训练的经过。
这座山常年笼罩在水雾中,雾气内的空气非常稀薄,很难呼吸,加上山坡陡峭、陷阱又过分致命,当初他被鳞泷先生训练得很惨,每天都爬着回来。
瀑布的水压很重,在瀑布下马步扎了这么久的他不会长不高吧?
他一边说着近似抱怨的话,一边却露出腼腆温柔的笑容。对于父亲早逝的他来说,作为师父的鳞泷先生应该在他心中占据了很重的分量吧。
然而他的辛甜回忆只得到了dk们两声敷衍安慰,因为他们很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般像这样多雾的山顶应该都有罕见的龙系宝可梦镇守。”杰沉思道。
悟则翻白眼:“别说了,心金版lv100的快龙你还没有打够吗?宝可梦中心的治疗音乐我可是听吐了。”
同为任天堂的独占游戏,他顿时想起穿梭时空之前他在牧场物语里还有庄稼没有卖出,一时感到抓心挠肺!
“你是笨蛋吗?把伊布进化成冰精灵不就好了,冰系加妖精系力克龙系诶。”杰优越地说。
“小八,把他们踢下去。”硝子冷漠道。
不好好听别人说话的家伙只配喝西北风!
在鎹鸦的通知下,知道弟子会带着朋友来访的鳞泷左近次早已煮上了大份的柳川锅和冷乌冬。
一阵狂风吹来,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扇动翅膀一般,将整座木屋吹得嗡嗡作响。同炭治郎一样灵敏的鼻子在风中嗅到了混杂的气味:既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还有一股不妙的微弱异味。
正当他分辨之时,发色一黑一白的两个高大少年‘啊!’一声正脸朝下摔在了他的屋子前。
鳞泷左近次:“……”
接着是一个纤弱的少女抱着另一个短发的少女利落地踩到这两名少年身上。
然后是喊着‘猪突猛进’的粗犷少年。
最终忧心忡忡地跳下的,才是他许久未见的弟子,灶门炭治郎。
看起来长高了一些,肤色被晒得有些加深,褂子磨损得厉害,日轮刀也换了一把……不善言辞的老人就这样透过窗栅细细分辨着弟子的变化:身板也更结实了,和离开时孤单地背着妹妹的样子不同,现在周围已经聚集着不少同伴了啊……
看样子,是交到了朋友……不赖。
当几人纷纷落地之后,那股风中的异味也消匿无踪了。
鳞泷左近次并未去细究这一点。
早在炭治郎的鎹鸦到来之前,属于鬼杀队当主的信便已送至。
信中直言近日会由炭治郎和其伙伴伊之助带领四个孩子前去藤袭山,狭雾山与藤袭山相近,希望鳞泷能暂为照看。四个孩子中每一个都拥有阴阳师撒豆成兵般的神奇能力,如果相处中发生令人费解之事,还请见谅理解。
被八轩精准一脚踩住胸椎的悟和杰艰难地在土坑里挣扎。
胸椎位于身体正中,上接颈椎下连腰椎,左右延伸出肋骨,被踩住了胸椎的人类就如被捏住后颈的猫,就四个字,动弹不得。
鳞泷心想:应该就是这几个古怪的孩子了吧。
杰已经灰头土脸,悟则关键时刻紧急作弊,用无下限保住了自己帅脸一张。他还向杰炫耀,看得杰好不来气,直把他的头再度往坑里按:“有无下限还被小八踢中的家伙有什么可自满的!”
伊之助指着他们大笑不已,只有炭治郎作为唯一的良心,慌张地上前阻止:“八轩小姐!快下来吧,女孩穿着裙子不能站在别人身上!”
接着他顿了顿,忍无可忍地大喊:“还有五条先生,不准抬头!!”
当晚,一行六人就在狭雾山住了下来。
说实话,当鳞泷左近次打开木屋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老人,很强!
明明就在他们附近,却气息寂静得连八轩和伊之助都没有察觉有人。
普通人的体内也会有微弱的咒力,可他的内心却坚韧到几乎不会令咒力产生,以至于六眼的洞察都将他混淆了。
武艺也经过千锤百炼,除了衰老,可谓是一个没有破绽的人。
咒术师们没有想到普通人竟然也能达到这样的境地。
炭治郎的老师居然是这样的人?他们看看那边戴着天狗面、穿着水纹褂的老人,再看看这边热泪盈眶着行礼的炭治郎——
“夜蛾老师输了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唔。”
“隐居的高手,好酷!”
“气息像水一样自然,好难。”
在炭治郎纷纷介绍过众人后,食物的香味就醒目了起来。
鳞泷将少年少女们带入木屋,炭治郎背后的木箱被他放入了和室的一角,在玄关的地炉上,柳川锅和冷乌冬是最适合夏日的。地炉已经熄火,深山中不会感到炎热。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伊之助疑惑地看着众人双手合十的样子,决定趁机先下手为强!
筷子往锅中一插,夹出的却是——泥鳅?
江户夏季乡间小吃柳川锅的主菜就是泥鳅,八轩吃泥鳅的水平让众人望尘莫及,伊之助企图与她一较高下,最终自己被刺卡住,捂着喉咙倒下了。
杰和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怜悯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自己愚蠢的过去,竟没有落井下石。
在冷乌冬上淋上锅中泥鳅和鳗鱼的汤汁,来自九十年前的乡下晚餐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满足。
要不是烟草已经耗尽,硝子绝对要点上一根瘫坐一会儿。
“其实还有西瓜,被我放在溪水里了。”鳞泷先生一边收拾炊具,一边说道。
悟的双眼一亮!
他早就糖分不足了!虽然在蝶屋的时候他自己做了一副新墨镜来减轻压力,但新领悟的无间断无下限术式比原来的对大脑负担更大,需要的糖分也更大,而大正时代的甜品和人一样遵循着含蓄的美,让差点想要直接喝糖精的悟大呼不过瘾。
炭治郎将碗碟装入木桶,正要去小溪处洗碗,悟马上举手说要帮忙,明显是打着独吞西瓜的主意。
没想到他的衣摆被炭治郎一个揪紧,酒红色头发的少年从他背后露出头来,对八轩和硝子纯良地笑着说道:“女孩子都是喜欢洁净的吧?五条先生就由我带走。趁这个时间,硝子小姐和八轩小姐要去瀑布的湖边洗漱一下吗?”
干得好!硝子顿时对炭治郎大加赞赏,拉起小八便打算去寻找瀑布,八轩还在疑惑地看着悟:你又做什么了?
悟顶着杰大肆嘲笑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看炭治郎,这个防备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又‘受伤’地看向小八:他不就是刚才下意识抬了头吗!而且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两个问题儿童就这样互相对视着,直到各自被人拖走。
瀑布的位置并不接近,但是并难不倒八轩。
要说四人里谁的野外生存能力最强的话,结果令人意外地会是八轩。
虽然她料理水平垫底,但是捕猎能力绝顶,生吃猎物肚子也不会有事,体魄强健不会生病,甚至可以数天不吃不喝,这样一看,野外生存能力不得第一都说不过去。
杰和伊之助在整理六人的床褥,也没有跟来。
在八轩嗅着空气中水汽前进的时候,跟在她身后,踩着树根艰难走动的硝子突然像是不经意一般问道:“喂小八,对五条,你是怎么看的?”
八轩深受傻瓜同伴荼毒,自然而然地接道:“用眼睛看。”
就算是硝子也有一瞬间被冻住:“……不,现在不是说这个冷笑话的场合。算了,我在说什么啊……”
她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孩子的母亲一样无力地叹了口气。想到从穿越时空开始就一直困扰她的问题,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小八就更不可能明白了。
然而她眼中不谙世事的‘孩子’却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渗人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她,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道:“硝子,是觉得寂寞吗?一个人,寂寞?”
“诶?!”硝子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五条悟和小八歪到她身上的,同时又好像被说中了什么一般心里下意识地一紧。
八轩并不理会硝子的惊讶,只是很轻很轻地在她的头顶拍了拍,对面露怔忪的硝子缓缓一笑:“寂寞的时候跟上来就好了啊。”
那漫长的蝉鸣总是紧追其后,但此刻,似乎总算被她甩掉了。
……是啊,她跟上来了。
明明是鸡同鸭讲的对话,但或许是小鸟与蟒蛇一期一会的默契,此刻的两位少女确实心意相通——
总感觉穿梭时空之后,小八和五条的关系无端亲密了许多。
好像两人之间分享了什么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一般。
但他们在青森遭遇的阴谋五条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并没有什么秘密,甚至这两人还差点把彼此杀死。
或许真的只有疯子才能做咒术师,这样不成熟的两个人确实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候彼此在意了起来,哪怕其中有个人自己都没有察觉。
夏油那个笨蛋好像发现了又好像没有,也有可能是他觉得这不会改变什么。
四人又重聚了,插科打诨的氛围又回来了,但是也有哪里变了。
这细微的变化就像高专的蝉鸣一般总是在她脑海中回响,提醒她那独自一人的一个月,总监部都说她同学已经死去的一个月,就连夜蛾老师都劝她不要抱希望的一个月。
31天,744小时。
她是等待最久的人。太长了,长到教室里有四人的时光变的像是幻觉。
同级生的‘靠山’都离奇失踪,总监部的手终于伸向了她,困住她想要离开高专的脚步。直到卖药郎递来酒盏,她迫不及待地接过喝了下去。
小鸟慌乱地拍打起翅膀,闷头乱撞地想要找到曾经无忧无虑的巢穴。
她其实想问:我赶上了吗?没有被甩下太多吧?
“赶上了哦。”‘四分之一的巢穴’这样承认道,“顺便回答上一个问题,悟很重要哦,是假如我死掉了我想他和我一起死掉的人。”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小溪处。
炭治郎将碗、炊具和竹屉浸没在溪水中,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个……五条先生,对八轩小姐其实是有好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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