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孤立着我,  又被我所孤立的国度啊……]

    东京高专,薨星宫。

    一个黯淡的人影枯坐在正中央。

    寂静、悄然无声,  连虫豸的嗡鸣都不被允许传递进来,  望不见顶的穹隆和光滑无缝的纯白地面诉说着他人附加的神圣和超然。

    轻轻的模糊呓语就在这片超越时光的沉默中缥缈地响了起来——

    “■■■……”

    啊啊,外面的月亮一定很圆吧。

    察觉到细微的动静,驻守在外的两名侍卫向内探进头来:“有吩咐吗,  天元大人?”

    “……”

    宫内恢复到了一片寂然,就好像之前的异声只是恍惚之下的错觉一样。

    甚尔觉得有些不对劲。

    最近他干了几票大的,风头又渐渐回到了几年前的热度。然而如今他有家有室,当然不能像当年一样顶着暗地里的打探大摇大摆地回家,  因为这样会给妻小带去风险。

    所以他一收到孔时雨打来的钱,就去产屋敷宅邸窝了起来,  准备等收到关于里梅的情报再有所动作。

    至于星浆体的任务,本就是为了挤占一个名额好让他人无法插手,  去不去根本就不重要。

    产屋敷宅有热水器有有线电视有游戏机,有女高中生会做饭,  闲得无聊还有神器小鬼可以指教,  夜斗又意外是个酒鬼,  两罐啤酒下肚就开始脸红说胡话,因此日子意外地有意思。

    可是当他想要联系锖兔问一问家里的情况时,却发现对方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锖兔不在家里吗?”他一边摸着麻将牌,一边给妻子打电话,  “等等,这个我要碰!”

    打出二筒的日和一脸歹势,  一掌拍上了额头:甚尔先生真的没有在记牌吗,  至今她还没有胡过一把……

    “哎呀,  有点可惜。”辉利哉捧着茶站在她身后津津有味地评价道。

    日和鼓起脸:“爷爷,  看别人打牌是不可以说话的!”

    这个可恶的臭大叔,吃下这张二筒我就能做清一色了啊!

    在雪音磨牙的咯吱声中,英利活泼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在打麻将吗?呼呼真怀念啊,我也好久没打了,下回带着惠我们一起来吧!说到锖兔先生的话,因为惠放暑假,我可以在家照顾他,所以锖兔先生就已经先告辞了哦?”

    “诶?”甚尔呆了一下,手肘碰倒了一张白板。

    “杠!!”夜斗眼疾手快地杠掉了他无意间打出的白板,兴致勃勃地翻出下一张宝牌,被怒涨的番数刺激到双眼开始放光,“太棒了!”

    “怎么,他不在宅子里吗?”英利疑惑道。

    为了不让英利担心,甚尔下意识想要找借口糊弄过去,可是想到和妻子的约定,他还是诚实道:“不在,没回来,而且也联系不上。”

    “诶——”英利也呆住了。

    一圈兜兜转转又轮到了甚尔摸牌,他的指腹摸出了是这一张二筒,没过脑子想也不想就打了出去。

    “碰二筒又打二筒,大叔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被截了清一色没法听牌的雪音头发倒竖。

    就在这时,宅子的大门被砰的一声猛撞开,牌桌上的四人顿时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日和拦在观局的辉利哉之前,雪音化成长刀被夜斗握在手中,甚尔则已经不见了踪影。

    然而站在他们面前的,竟是背着木箱、提着悠仁气喘吁吁的银古。

    “什么嘛,是你啊。”甚尔从树上跳了下来,手上提着价值5亿圆的三节棍——游云。

    银古气还没喘匀,悠仁倒是一点都没累到。

    他手搭凉棚望着眼前嘴角带刀疤、穿着功夫服、

    一看就不好惹的俊朗男性,惊叹道:“哇,好高好壮的叔叔!”

    ‘妈妈……’缠在甚尔身上的丑宝无意识地反驳道。

    “诶——”听懂咒灵的悠仁一脸空白。

    终于顺过气来的银古敲了一记悠仁的脑壳,直起身来:“锖兔在翻山的途中被光脉封住了,有大事要发生。”

    听着银古的叙述,甚尔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锖兔因为在[虫]活跃的山中所以被光脉保护了起来,而英利身处都市,没有光脉可以触及到她。如果所有的[虫]都将沦为燃料,那是不是很快就要轮到英利了呢?

    他面色一沉,终于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哗!”

    一盆冷水被兜头浇到身上,仍旧穿着背包客服饰的老人艰难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先是觉得无比的冷,是失血加上湿衣直吹寒气的冷;接着是麻木,久坐的双腿和衰老的脊椎带来针刺般的麻木;最后才是疼痛,被切断的双腕泛起让人无法忍受的疼。

    浑噩恍然间,他觑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显而易见的女性辅助监督。

    她穿着一身专业的黑色西服,打着整齐的领带,胸口别着辅助监督的工作证,正笑意晏晏地睥睨着他。

    “你、咳咳……”老人一开口,就被粘稠的唾沫卡住了嗓子。

    “失血过多自然会口渴的,可以喝脸上滴下来的水哦?不用客气。”玉菜体贴地说道。

    用来唤醒老人的冷水浸入口腔,终于湿润了他干涸的喉咙,让他得以顺利讲话。

    “这里是……?”他环顾了一周,却发现这里充满了都市生活气息,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符咒囚房。

    此处是玉菜在东京租住的公寓,本就是发生过凶杀案的心理瑕疵产品,两边的邻居出于敬畏的心理在玉菜的好心建议下早就在墙上刷上了隔音涂料,最初是害怕听到隔壁闹鬼的动静,现在则正好不会被拷问的可疑噪音打扰到。

    “这里是我的居所,放心吧,没有人会找到你的。”玉菜给自己倒了杯香气四溢的咖啡,“顺便一说,你的手已经被我销毁掉了哦?除了反转术式以外没有其他修复的可能性了,所以不要打没用的主意。”

    老人这才想起自己赖以生存的双拳已经被一刀斩断,此时他抬起手臂,目眦欲裂地发现手臂尽头是两个被绷带包着的末端。

    “啊啊……”人类的痛苦袭来就在这样普通的一秒内。

    “据说人在截肢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接受期,可是哪怕接受期过了,仍然会在断处时不时感受到医学上无法解释的神经疼痛,这被称为幻肢痛。”女性诉说事实的温婉声音朦朦胧胧地传来,“我不会杀死你的,毕竟在住处处理尸体实在很晦气嘛。我会让你活下去,让你在短暂的余生里每天感受这样残废的提醒。”

    这是通过语言传递的精神压迫,目的是为了让他彻底明白无法反抗的绝望滋味,从而向她臣服……他明明知道的。

    就像是在应和玉菜所说的话,老人断肢的末端火烧火燎地疼痛了起来,这疼痛一路辐射向上,连大脑都开始产生了让人思维停滞的紧缚感。

    “当然,失去双手看上去似乎不算什么,人类只要有脚走路就不会活不下去。区区一点疼痛,诅咒师也能忍下来吧。但是——”玉菜啜饮一口咖啡,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唔,脚也可能保不住哦?”

    她倾斜一点身体,露出了摆在吧台上寒光闪闪的肋差。

    “连脚也没有,就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爬了吧?”她笑起来,“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挺可笑的呢:失去了利用价值,不能回去找你的主子养老;作为通缉犯也不能去福利机构领取失业金。所以,要去和野猫抢垃圾箱里的剩菜吗?

    ”

    “锻炼了一辈子的咒力最终沦落到用来和人也不是的畜生争斗,是不是很好笑的笑话?”

    公寓里响起了玉菜含蓄的笑声。

    老人低着头沉默良久,终于干涩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玉菜莞尔:“只是想让你回答一点问题罢了。”

    不可以问太过猴急的问题,不然会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权威;也不可以问太过浅薄的问题,不然会显得不够聪明,无法在智能上完全压倒对方。

    她思索了不到一秒,用像东道主一般好客的口吻问道:“你背后的人,究竟该怎么称呼呢?”

    “……慈悲之绳,救济之锁——我们称其为不空羂索观音。”

    “羂索?喂,羂索?距离同化还剩没几个小时了,你派去的那几个废物绝对不可能突破五条悟的防守杀死星浆体的,你不会这么天真吧?”真人无聊道。

    “确实,他们全都失联了。”画家微笑着摆弄着手机,“不过我已经收到消息,说那几个孩子不打算让星浆体与天元同化了哦?”

    “哦?是那个你挖来的墙角透露的?”真人升起了一点兴趣,“那么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把命运完全寄托于人类易变的善心吗?”

    “真可怕啊你,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赤手空拳地对付五条悟啊?要是轻举妄动的话,你是在教唆我去送死吗?”画家不轻不重地抱怨了一声。

    真人摊开了双手:“哈哈,被你看破啦。毕竟我是咒灵嘛,想要看人类受折磨是我的天性啊。”

    “况且,擅自开释星浆体是会获罪的吧。他们真的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搭上自己的清白吗?”

    “是啊,得把这个罪名坐实才行。成了逃犯,他们能造成的影响就该大大减小了吧……”画家呵呵笑了起来,“所以,你的改造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嗯~遍地开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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