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想了想,才开口,“娘,您一会儿先去找我姨母,齐湘郡主,再来救我罢,一时半刻我撑得住。”
堰国公夫人点头。
皇后派来的宫娥,主要是盯甘棠,怕甘棠一去不复返,她们见甘棠回了屋子,就没在管更衣室的堰国公夫人。
甘棠回到皇后她们在的屋子时,金陈两家的女眷还没走,那八个宫娥倒是都退到了屋外。
甘棠复给众人行礼,得了赐座才坐在金老太太下首。
甘棠以前在家时,还真听过自己娘夸赞般念叨金老太太。
当年国势衰微,金氏阖族文士之身,提不动刀扛不动枪,被那些立了战功的武将很看不起。
那些武将最肆意妄为的时候,敢拴着金老太太的孩儿跨马游街,一个刚打了两场胜仗,官阶还没下来的小士兵,也敢来金家叫嚣,要娶金老太太的女儿。
那时的金家被欺负的几乎要没了活路,这时候金老太太一个女眷,领着家族儿郎冲到嘲讽他们最凶的人家家里去和人家打了一架。
那武将家打输金家了,嚷嚷着要告到先帝跟前,金老太太一番巧辩,令先帝罚了那武将,金氏的待遇在那一朝才在好一些。
几十年下来,今上重视文臣,大行修养身息的国策,令阖族皆是文士出身的金氏成了朝堂上的肱骨之臣。
当年那狠狠欺负过金氏的武将一族却早不知去了那个犄角旮旯,家族还有百人否都未可知。
金老太太身为被三从四德理念教导出来的女子,是有些血性的,甘棠娘亭宜乡主也很敬佩她,不过这两人私下其实并没怎么见过面。
甘棠经自己婆母提醒,也知金老太太不是想听她说她娘,而是想给堰国公府添堵,所以她就沉闷的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
金老太太也不管甘棠呆愣愣的,只一脸和蔼的说,“棠儿这孩子,肖母,亭宜当年就生的漂亮聪慧,如今棠儿没辱没了名声,若我家有与你年龄相仿的姑娘,我定引她们与你见见。”
金氏也不是没有与甘棠年纪相仿的姑娘,那曾与符温恕订过亲的金大姑娘就和甘棠年纪差不多,似乎是大了两岁,不过如今她因病体不愈,还在庙里戴发修行。
皇后娘娘的表嫂,陈氏主母岳氏,甘棠二嫂的娘家姑奶奶,苦着一张脸说,“老太太,你是不知棠儿这孩子也是命苦的很,当年他家珵美我是极中意的,若我也有女儿,就不把珵美介绍给我娘家侄女了,可惜到底是天妒英才,如今棠儿一人孤零零的,我看着也怜惜的很。
棠儿啊,你素日里多去找找你娘家二嫂说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话都说的,若缺什么少什么,你也要知晓,只要你说一声,你二嫂就亏不了你。”
陈氏主母岳夫人因十几年前一气死了三个女儿,无法直接和拥有甘泉书院的甘氏一族结亲,于是陈氏一族就让自己姻亲之家岳氏一族出嫡长女和当时的甘氏少家主定亲。
这桩亲事本也是好的,当年朝堂上是一股绳,各大家族于大方向上是一致的,所以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是不可以容忍。
后来甘棠一家死的只剩她一个,岳氏嫡长女就另嫁他人,几年后,岳氏嫡次女嫁来甘氏,继续完成联姻使命。
只是如今的结亲,却饱含深意。
甘二叔死后,甘氏由甘卫景当家,虽他还未继承族长之位,但如今大半个甘家都听命与他,而甘卫景的妻子又是岳氏女,陈氏主母的侄女,按理说,整个甘家都是皇后那头的。
可甘棠这个前族长之女,却嫁了堰国公府,皇后一派的死对头,甘氏在两家的位置就漂浮了起来。
陈氏主母一番话,说的也生怪,堰国公府并不是什么破落户,怎么可能会短了甘棠这个世子夫人花用,还值当她回娘家打秋风,分明是存了挑拨之意。
若堰国公府真轻视了甘棠,或是甘棠是贪心不足的人,觉得自己如今在堰国公府受了委屈,那她定会顺着陈氏主母的话说些捅堰国公府刀子的话来。
“娘,如今棠儿妹妹在吕家,也有吕家姑娘陪她玩笑,她毕竟嫁出来了,那好成天回娘家的,让不知情的人晓得了,还以为她和吕家世子怎么了呢?”岳氏的儿媳笑呵呵说。
“婆家小姑和娘家妹子怎能相比,你这妮子,就仗着我没女儿福,你不用受小姑子的气,就胡乱说话。
那婆家小姑得敬着,娘家妹子却可以管教,你可知?”陈氏主母睨了儿媳一眼。
那与甘棠差不多年岁的女子一副受教样,却是不说话了。
陈氏主母喝了口茶后,像恍然大悟般说,“不若皇后娘娘,您割爱您身边那些水灵灵的小姑娘,给棠儿挑几个乖巧听话的待回家去与她做姐妹,解解她孤单在世之苦。”
“岳夫人,妾虽是父母留下的唯一血脉,可妾有外家,有娘家,有婆家,便是我曾外婆家对我也多有照顾,我若还觉孤单,倒是对不起长辈们的一番照怀之心了。”甘棠谦卑答。
陈氏主母哽了一下,正要说话,齐珂就不悦说,“甘棠,我表婶母怜惜你,我表姑母皇后娘娘身边的,便是宫娥也是极好的,与你做姐妹,也不辱没你,你好好受着就是了,话怎这般多?”
甘棠笑意盈盈看着齐珂,不说话。
齐珂被看的渐渐没了底气,但一贯嚣张的她还是不想就此认输,照例怼甘棠,“你看我作甚?可是觉得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娥不好?或是我表婶母怜惜你怜惜错了?”
甘棠对齐珂微微福了福身,然后才对皇后恭恭敬敬的行万福礼,“原来是皇后娘娘您疼惜妾,才想赐些宫娥给妾做姐妹,妾自是欣喜万分,妾先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妾。”
齐珂见甘棠示弱,更加得意,“算你识相,皇后娘娘又不会害你,你多有些姐妹,她们还能为堰国公府多多开枝散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原来是天大的好事啊,那该是人人都有份了。”甘棠盈盈笑着。
齐珂觉得这话不对,正要开口,甘棠就转了话题,一脸乖巧的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即是要与妾做姐妹的,可否将人喊上来让妾瞧瞧?妾毕竟刚来,不似陈家与金家几位嫂嫂已经见过人了。”
皇后犹记得上次甘棠为自己外祖母在椒房宫受辱,不甘不平的模样,今日见甘棠乖乖巧巧的,她竟有些不适应。
但听到甘棠的话,皇后明白甘棠此番想如何抵抗,她思忖了下,把那八个宫娥喊了进来。
该说不说,这八个宫娥生的还是很漂亮的,环肥燕瘦,千姿百态,就算真要给吕循做妾,也并不辱没他。
“皇后娘娘,当真慈心悲悯,竟令八个宫娥来妾跟前任妾先挑选,妾再拜谢皇后娘娘。”甘棠又对皇后娘娘行了一道万福礼。
“什么挑选,皇后表姑母身边的人,还有你挑选的份?”齐珂不屑说。
甘棠疑惑看向齐珂,“金家嫂嫂……你夫君比我夫君年长,虽我有诰命在身,按理说你该对我行全礼,可刚刚岳伯母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便不计较你无礼顶撞我之事,还是唤你声嫂嫂罢。
然,称呼也不重要,只是我想不明白一桩事,既然嫂嫂出头了,就还请嫂嫂为我解解惑。
皇后娘娘的八个宫娥不是给我挑两个回家,余下的给几位嫂嫂带回家吗?亦或是……”
甘棠友善的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给几位嫂嫂与妾都备了八个贴身宫娥做姐妹?”
甘棠面上突然一片惶恐,“皇后娘娘,这可使不得,您身为皇后,也只有三十二贴身宫婢,若今儿都尽数给出来,知道的您是疼惜晚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宫婢做了什么错事,是令妾及几位嫂嫂带出宫责罚的,这有损您的清誉,妾万万不许此事发生。”
“也不全是贴身宫婢,她们只是在椒房宫受过两天教诲的粗野丫头,日后她们在你身边,还劳你教。”陈氏主母示意自己儿媳去拉口无遮拦的齐珂,避免她坏事,然后积极解释。
甘棠又转了和善面容,然后不解问,“皇后娘娘,她们到底是您的贴身宫婢还是一些在宫里干粗活的粗野丫头?妾晓得,皇后娘娘高贵典雅,便是受了您两天教诲,也是极大的造化。
可妾的夫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肖想的,若这些人只在您跟前教化过两天,那恕妾斗胆,妾不能将其认作姐妹,若只是皇后娘娘赏给妾与夫君的玩意儿,妾便愿意将她们领回家去。”
时下,能体面点叫正妻一声姐姐的小妇,只有媵妾贵妾良妾等妾室,而贱妾通房都是家中奴仆,可随意打骂,打杀。
有人性否先不论,这送女子给他人作小妇的做法,友善的是想讨个好,坏心的,比如现在,就是想恶心人。
一气给一个刚成婚一年,膝下由空的妇人送八个娇滴滴的美人,还真是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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