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点的时候，黎沫接到了一个实验室主任的电话。
说是他办公室的那个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研制的仿生人运行没有问题，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休息几天再去实验室。
黎沫被吵醒，迷迷糊糊地轻声说了一句好，主任听到少年沙哑的声音让他下周别去实验室了，他会帮忙看着。
黎沫笑了笑，清醒了一点，说等出院了就回去。
电话挂断之后，他看向医院的挂钟。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
大概先生今天晚上不会来了。
黎沫小声地告诉自己要懂事，先生公司的事情多，不能为了他一个人抛下那么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委屈。
就好像等待一场旅行，到了原定的日子却有人缺席的那种委屈。
房间里除了呼吸声之外只有钟表的滴答，黎沫翻了个身，却有点睡不着了。
打开手机翻了翻，联系人从头到尾只有三个。
廖觉枫。
实验室主任。
还有下午强行让他加上的缪裕。
越是需要有个人陪他说说话的时候，越是没有一个人陪伴。
黎沫扯了扯嘴角，鼻子酸了一下。
他还是不打扰先生工作好了。
他开始和“温柔的先生”聊天。
在给“温柔的先生”设定性格的时候，黎沫将他了解的先生的一切全部导入，因此除了性格之外，他们几乎完全相同。
“温柔的先生”嗓音充满了缱绻的爱意，能让人心尖发酸。
聊了一会，黎沫觉得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让他更加想要廖觉枫出现在他身边。
或许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就能看到了呢？
黎沫又开始哄骗自己。
他对这样的事情得心应手。
于是他闭上眼睛，过了几秒睁开。
没有人。
或许是闭眼的时间太短了，他心想。
他知道这种幻想只是为了哄他自己睡觉，在这个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房间里，不做那只摇曳在寒风中容易折断的花。
黎沫再次闭上眼，决定这次闭眼的时间长一点。
如他所愿，他睡着了。
·
廖觉枫原本打算去医院陪黎沫，但第二天早晨有公司大会，他就回家了。
他想着如果小孩打电话给他，他就哄一哄。
是他的疏忽让小孩这么难受，确实也需要哄一会。
虽然黎沫好像从来不需要他哄，只要语气好一点，动作温柔一点，他就会忘了一切，目光水亮得靠近，像一只乖顺的幼兽。
但黎沫没有打电话给他。
甚至没有发给他任何信息。
他这么不重要？
廖觉枫黑着脸再次刷新信息列表，仍然没有一条属于黎沫的。
廖觉枫心口沉闷，盯了一会，索性关了机去公司开会。
会议不长，大概两个小时过后，廖觉枫从承跃的分部出门，开车驶向医院。
“给你了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得怎么样了？”
今天缪裕休息年假，因为听说黎沫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特地请了一天假，要是黎沫想要走，他立刻可以准备。
风流美人儿常服也颇有审美，茶色的披风和他的瞳孔颜色相得益彰，胸前的一枚枫叶胸针更添了几分精致风雅。
黎沫坐在床上，歪着头看他，软声道：
“我昨天…已经…跟您…说过了呀……”
缪裕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恨不得直接开他的车把黎沫叉走。
但他绝对不会像廖觉枫那样强迫个人意愿，他不想成为廖觉枫那样布满戾气的人。
“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缪裕靠近了他几步，“你可要想清楚了。”
黎沫听到他这话突然愣了愣，他垂下头，咬了咬柔软的嘴唇，苍白的脸色增添了几分易碎感。
“谢谢你…缪医生…”少年抬起头，目光是缪裕见过的一向的柔亮晶莹，“只有先生…能让我做……我想做的……”
“可他对你一点都不好，不一定非得是他！”
缪裕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奉劝不听话的女儿离开可恶男人的操心母亲。
但女儿偏偏脆弱又倔强。
黎沫刚想要说话，就被缪裕一下子拽住手腕。
少年的手腕细得过分，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断。
为什么廖觉枫不能好好爱惜呢？
缪裕想让黎沫清醒一点，身后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声音。
那暴戾几乎要将两人压迫到窒息，男人站在门口的动作漫不经心，那双洞黑的眼睛中却没有半点光线。
“所以，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勾引我的朋友的，是吗，我的好沫沫。”
那声线柔和低沉，仿若只是询问爱人今天的饭是否合胃口。
廖觉枫走近病床，看着缪裕。
缪裕本能地想要松开手，但下一秒他抓得更紧，将少年护在身前。
“你别这么凶他，他没怎么样，是我拉住他。”
黎沫一开始还因为看到了廖觉枫而感到开心，但下一秒就因为男人的话被一棒子打入冰窟。
“我…我没……先生……我乖的……没有…”
勾引两个字实在太刺耳，黎沫整个心脏都被挤压得生疼。
先生为什么不相信他呀…
“你还有脸说你乖？”
廖觉枫笑意缓缓，亲昵地弯下腰用指节蹭了蹭黎沫白嫩的脸颊，随后抬起手。
啪——
一巴掌力气极大，像是真的要将他打死。
黎沫整个人都被带着滚出去一段距离重重地撞在床头，整个脸偏向一边，大脑被打得嗡嗡直响，眼前冒出白色的星星。
“我还在这里，你就跟他搂搂抱抱，我要是不在这里，你是不是还要跟他上？”
廖觉枫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将黎沫烧伤。
黎沫顾不得疼，口腔中血腥味一下子涌了出来，眼泪滚出眼眶。
他讷讷地说着“不是”，一边哆嗦着起身爬到廖觉枫身边去抓他的袖子，半边脸高高肿起，红得都透出血丝：
“我…我跟缪医生没什么……他只是…只是……”
“廖觉枫，你别太过！”
缪裕在这个时候一把拉开在床上不停颤抖的一小团，一边挡在了他身前：
“是我，你有什么冲我来！”
廖觉枫这才看向他，冷笑一声：
“你这么包庇他，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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