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筱一脚油门踩到最底,黎邢坐在后排抱着少年不停在他耳边安抚:
“哥哥在这里,哥哥带你回家,别害怕沫沫,很快就没事了…”
路筱很难看到黎邢有眼眶通红的时候,清冷而高高在上的神祗眉眼含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可以触碰,甚至是可以侵蚀。
突然路筱心间猛的跳了一下。
黎邢,比他想象中好看多了。
汽车停在距离房子最近的医院,正在急诊室值班的缪裕看到被抱着跑过来的人眼神都直了。
“黎沫?!”他大喊护士准备急救病床,将人推进手术室里,才看向黎邢,“你是…邀明的总裁?他怎么会在你那里?他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把黎邢问得无从回答,身后的路筱不着痕迹地将黎邢挡到身后:
“是黎沫向我们求助的,他被廖觉枫扔在一个人的房子里发了烧,打电话给邢哥后我们才找到了他。”
缪裕先前被廖觉枫强制送去了国外旅游了一圈,也是前几天才刚刚回到医院,就听说水陌回来了。
他知道廖觉枫和水陌的事情。
当年廖觉枫被家族抛弃多次寻死,是水陌偶遇了他,送给了他一个机械小狗,这才将廖觉枫从黑暗中救了出来。
虽然现在那只机械狗已经因为生锈而尘封起来了,但廖觉枫后来凭借照片找到了水陌,后者却因为想要在仿生人方面有所建树而选择在国外的实验室中工作。
也是前几天,才提前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缪裕就在担心黎沫的安全,但害怕廖觉枫知道他联系黎沫,于是只能按兵不动。
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方式。
“缪裕,我知道你是廖觉枫的朋友,但我还是想麻烦你。”
黎邢闭了一会眼睛,才将视野中出现的模糊消除,“我想跟黎沫再做一次血缘鉴定,能不能拜托你…”
“没问题。”缪裕答应地很爽快,“所以你是他的哥哥吗?”
黎邢盯着缪裕的双眼,片刻过后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缪裕已经大约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联系他们做加急,如果你真的是他哥哥,请你赶快带着他离开吧。”
“是不是廖觉枫虐待他?!”
黎邢一遇到黎沫的事情就没有了平日里的理智,被路筱劝着哄着才放下了攥着缪裕领子的手。
年轻医生没有计较男人的失态:“你没有证据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带着黎沫走,去你那里。至少你会好好保护他。”
“我会带他走的,”黎邢望向那红色的手术灯,像是累了一样跌坐在等待椅上,“沫沫受了那么多苦…都怪我……”
缪裕立刻就安排人去做血缘鉴定,剩下一直没有再说话的路筱。
少年在男人身前蹲下,摸了摸他的脸,指腹将那没有落下的眼泪抚去:
“没事,找回来就好了。”
“路筱。”清冷美人露出哀戚的神色任谁都无法抵抗,路筱难以抑制地应了一声:
“我在。”
“这辈子我最讨厌别人骗我。”黎邢抓着路筱的脖子拉到面前,“廖觉枫是第二个。”
路筱动作停顿了一下,尖锐的虎牙晃了晃:
“我知道了。”
·
还好高烧并没有损坏大脑,但是连续了数天,黎沫原本就弱的身体早就吃不消,还好送医院还算及时,不然性命难保。
黎邢回到病房的时候,黎沫刚醒没多久,正坐在床上,纤细到没有肉的手背上正挂着点滴,他的手被好好再次包扎过。
医生说一道伤口是被他自己划的,在手腕处,另一只手手心的伤口是被按压在玻璃渣上留下的,有的细碎玻璃已经跟血肉长在了一起,花了许久才剥离开来。
这都是在下了手术台之后医生到病房来做的事情,黎邢就站在旁边,恨不得替黎沫承受这一切。
但黎沫甚至动都没动一下,神色平静麻木像是已经被人丢弃的破烂布偶,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医生的动作。
局部麻醉没有什么痛感,但黎邢的心还是像被揪起来一样难受,路筱在一边拿了两根棒棒糖塞进黎邢手里,轻声道:“给你们。”
病房门突然被敲响,黎邢连忙转头,就看到缪裕拿着报告走进来,将黎邢带到了病房外面,才将报告给他看。
血缘相似度比对的结果是——
998%
“恭喜。”缪裕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也在抖,哪怕他带不走黎沫,让能够疼他爱他的人带他走也是好的。
“谢谢…”黎邢深吸了口气,将鉴定报告收入口袋中。
缪裕:“我或许没有资格跟你说这些,但还是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黎邢点头:“会的。”
回到病房,路筱正坐在黎沫身边打游戏,黎邢凑过去看,是方块消消消。
路筱玩了一把作为示范,但很快就走投无路gaover,他便将手机递给黎沫,双手合十可怜巴巴道:
“帮帮我过关好不好?”
黎沫呆了一会,似乎是不适应有人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讲话,少年动作十分缓慢,但还是接过来放在腿上,过了不到两分钟轻松过关。
路筱气得跺脚:“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黎沫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略勾起嘴角,朝着两人笑了笑。
路筱又打开了另外一款益智类的游戏,在黎沫低头尝试解密的同时朝着黎邢眨了眨眼。
我厉害吧?
黎邢失笑,揉揉他的头发。
邀明的事务有很多,黎邢不能一整天都待在这里,就让路筱陪陪黎沫。
路筱逗人开心的方法无数,黎沫慢慢的有了笑容,比刚开始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了几倍。
只是在夜晚路筱也回家了之后,他总是看着窗外盯上许久,上扬的唇角也逐渐下沉。
他望着窗外璀璨耀眼的灯光和月亮,那些光彩会在他眼中扭曲变化成一只只嘲讽他的眼睛,尖锐笑声无比刺耳。
心口好像有一条巨大的伤口,不停流血,不停剧痛,再怎么填充糖果都没有办法让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只要闭上眼,廖觉枫充斥着怒火的黑眸与水陌的讥诮就会伴随着冰凉的海水,将他淹没到窒息。
夜里他屡次从床上惊坐起,沉闷的感觉压得他无法呼吸,他想要降低心率调整情绪,却怎么都无能为力。
怎么能这么笨…
连自己的心情都无法控制。
黎沫抓着被子的手逐渐用力到指尖发白,忍不住打了自己的大腿几下,掌心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崩出丝丝血迹。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被子染湿了一大半,少年愣怔了片刻,缓缓屈起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护士听到一点点动静就立刻冲进病房,并在第一时间联系上了黎邢。
等黎邢从公司赶到的时候,黎沫的掌心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
嗓子里的水泡因为良好的治疗逐渐恢复,黎沫胡乱抹掉不论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对不起…我……我太任性了……打扰到您……对不起……”
那声音沙哑地令人心惊。
黎邢表情复杂,想要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却最终只是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几个字,将黎沫轻轻揽进怀中,嗓音哽咽: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缪裕告诉他,黎沫现在的精神状况极差,长期强烈恐惧与伤心导致他有抑郁的倾向。
“所以现在会对他情绪造成波动的事情最好都放一放,包括你是他哥哥,都可能会刺激到他。”
缪裕的话让黎邢重视了起来,心理疾病远比皮肉伤更加严重。
他原本以为路筱一直陪在他身边逗他开心已经让黎沫逐渐恢复,没料到少年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装出来一切。
他的沫沫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黎邢心脏疼痛地几乎无法呼吸,他一直以为心疼只是个抽象的名词,直到真切体会到过后才发现心脏真的会疼。
黎邢自己调整好表情,避免将不好的情绪传递给黎沫。
慢慢将他扶着躺下,黎邢的手放在了黎沫的后背上,平缓地拍着,嗓音柔和下来:
“别害怕,今晚我就在这里,睡吧。”
黎沫抽泣了一会,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黎邢用纸巾擦去少年脸颊上的眼泪,转身坐在了他身前的床头,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男人陪着在病房呆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少年侧着身子紧紧贴着他,温软依赖的模样令黎邢心尖发酸。
是他来的太晚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弟弟。
黎邢准备起身,下一秒就被脖颈和手臂的酸痛弄得几乎动弹不得,不得不一边仔细看着黎沫,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
因此他没注意到门口露出了一个手机摄像头,正对准了他们拍摄。
路筱看了一眼拍到的照片,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一个对话框,选中照片,点击发送。
在熟练地删除对话框的同时,他抬起头来,沉寂的瞳孔骤然流露出神采,抬脚进门:
“邢哥,沫沫,我带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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