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我们进了那保长家的时候,这那保长穿着棉坎肩坐在院子的藤椅里,他抄着手,在藤椅里晃来晃去。
我们一进院子,他就像是屁股上有了弹簧,直接就从藤椅里弹了出来。他小跑着到了我们面前,点头哈腰地说:“几位老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
他小跑着到了堂屋前,掀着棉门帘。我们进了堂屋,坐下之后,那保长对着他老婆和女儿使了个眼色说:“上茶!”
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进了里屋,出来的时候,那保长的太太端出来了茶水,那保长的女儿端出来了一盘子卷好的现大洋,一卷十块,应该是一百块钱。
陆英俊说:“上面可是有命令,这现大洋不能流通了,得去银行换法币。”
那保长说:“这不是用来流通的,现在谁花钱还用现大洋啊,这是礼品,是孝敬几位老总的茶钱。”
陆英俊说:“那保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们什么人了?”
那保长一脸谄媚地说:“能认识几位也是我的荣幸,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林穗点点头,伸手摸摸盘子里的现大洋,然后笑着说:“那保长出手大方,前途无量啊!”
那保长说:“以后还请几位老总多多照应,我就是个小保长,没有大家照应,我屁都不是。”
我说:“那保长,我可是听说你这个保长是你花钱买来的官!花了五十块现大洋。”
那保长摇着头说:“不可能,我这保长可是乡里委任的,我是有委任状的。”
我说:“别人说,你就是买的委任状。有这事吗?”
那保长突然呵呵笑了两声,说:“老总,你听谁说的?”
我说:“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保长,你没必要这么紧张。”
那保长叹口气说:“这保长谁当不是当啊,我当这个保长还是尽职尽责的。”
我说:“有件事我问一下,那保长,你得谨慎回答。”
那保长说:“老总,您有话就问,我肯定如实回答。”
我说:“你好好想想,你和花泽先生有过什么交往吗?比如生意上的往来,有过吗?”
那保长摇着头说:“没有,绝对没有。”
林穗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那保长这时候看看林穗,又看看我,再看看陆英俊和花泽小姐,他眼神飘忽,心神慌乱。他随后一拍大腿说:“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呀!我和花泽先生有什么生意往来吗?还请几位给个提示。”
我说:“那我提示你一下,三年前。”
那保长仰着脖子看着屋顶说:“三年前?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说:“还想让我说多清楚?潘家园你去过吗?”
那保长这时候叹口气,他说:“我就知道你们说的是这件事。”
林穗说:“你承认了吗?”
那保长说:“我和花泽先生去过潘家园儿,我也卖给了花泽先生一样东西,是一个青花五彩蒜头尊,那可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我是从我爸爸手里偷出来的,卖给了花泽先生。一直到现在,我爸爸都不知道是我偷出去卖掉了。当时卖了一千五现大洋,我和花泽先生说好的,这件事对谁都不说,就当是没发生过。毕竟偷自己爸爸的东西也不光彩,也是贼。”
林穗说:“你还偷过谁的东西?”
那保长一边摆手一边摇头说:“我可是这西街的保长,我可没偷过谁的东西,几位老总,你们明察啊!”
我说:“你以前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
那保长说;“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这和案情有关吗?”
我说:“有没有关系我们来判断,你得说实话。你对我们有所隐瞒,我们就会对你有所怀疑。那保长,花泽先生不会真的是你杀的吧?”
那保长一听直接就站了起来,说:“几位老总,可不能这么开玩笑。我大小也是个保长,我怎么可能杀人呢?我和花泽先生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他呀?几位老总可要明察啊!”
我说:“你认识来顺吗?”
那保长摇着头说:“我不认识。”
我说:“案发前,你去过东街逛过窑子吧。来顺的肉铺就在窑子斜对面。”
那保长这时候一拍脑门说:“我想起来了,我从来顺肉铺买过肉。”
我说:“买了二斤五花肉,两角五分一斤,你给了四角钱,少给了一角钱。”
那保长说:“老总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
我说:“那保长,你这记性实在是太差了,你得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的,最好都想起来。你主动说是一回事,我们查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保长说:“诶呦,我这记性确实不太好。”
我说:“还记得案发当天的事情吗?那一天一夜你在做什么?花泽先生失踪的那天和晚上,你在哪里?”
那保长说:“我得想想。”
林穗说:“第二天早上,花泽太太就来找你了,就那天的前一天和夜里,你在什么地方,这还用想吗?”
那保长说:“几位,该不会是怀疑我吧?你们觉得人是我杀的吗?”
林穗一拍桌子说:“别废话,回答问题。”
那保长说:“那天晚上我在家睡觉啊!我还能做什么?”
林穗说:“前一天的白天,一整天你在哪里了?从早上起炕一直到睡觉前,把你的活动轨迹详细地说清楚。”
那保长说:“那天我去平京了,我去买烟土去了。早上骑着自行车出去的,晚上回来的。”
林穗说:“去哪里买的烟土?”
那保长说:“振民烟馆,买了一斤上等滇土,花了二十二块钱。这可是平京最好的货,我也是听西街卖炒货的孙老板告诉我的,这是新到的优等品,我要是不着急去,可就只能抽十块钱一斤的川土。川土虽然便宜,但是不够劲儿,感觉可就差远了。”
林穗说:“这一路上碰上谁了吗?”
那保长说:“碰上的人多了去了,都是生人。对了,我在平京喜来福吃了一顿火锅,喝了半斤黄酒,然后又去振业浴池洗了个单间儿,干干净净回来的。振民烟馆,喜来福和振业浴池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说:“那保长,你有照片吗?”
那保长说:“没有,我不上相,不喜欢拍照片。”
林穗从包里把相机拿了出来,他说:“站好了,我给你拍张照片。”
那保长指着卧室说:“我去换身衣服,打扮打扮。”
林穗说:“站好了,打扮什么呀!你以为是相亲吗?别动。”
接着,林穗啪嚓一下给他拍了一张照片,随后把相机放进了挎包里。她说:“那保长,最近你就别出远门儿了,我们随时可能找你。”
那保长点头哈腰地说:“是,遵命。几位老总,你们不能怀疑我啊,我是保长,我怎么可能杀花泽先生呢?”
我们四个都起来,开始往外走,那保长端着一盘子现大洋追了出来,我一开车门,他就把一盘子现大洋塞进了车的后座上。
他伸着脖子像个乌龟,谄媚地笑着说:“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我拿起来那盘子,递给了那保长说:“拿着,你要是心里没鬼,何必低三下四送礼呢?你要是这样,我们可就不得不怀疑是你杀的花泽先生。”
那保长尴尬地接过去,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最后上的车,坐好之后,陆英俊开车出去。
我说:“回平京,先去洗照片,然后拿着照片去核实一下那保长的行动轨迹。这洗照片得多长时间?”
林穗说:“去照相馆,立等可取。”
陆英俊说:“这么快吗?为什么以前我去洗照片,要让我等七天呢?既然一会儿就洗出来,为啥那些人不快点给大家洗出来呢?”
林穗说:“商人就是这样,七天一个价,三天一个价,立等可取又是一个价。实际上,洗照片很简单的,照相馆故意拖延,这是赚取最大利润的一种肮脏手段。”
我一听乐了,我说:“还可以这样玩儿啊!我开眼界了。”
花泽小姐说:“有的时候也是和胶卷有关,毕竟胶卷得用完了才能去洗。”
林穗说:“我可以负责的说,大多数时候不是,自己的胶卷送过去,也是让等七天。你要是着急,就加五角钱,给你缩短到三天,你要是想现在要,那就加一块钱,立等可取。”
我听了之后呵呵笑了起来,我说:“开医馆这么干肯定不行,我不能让病人先回家,七天后再来啊!病来如山倒,来了就得治,预约制对于开医馆的郎中,好像不适用。所以,我觉得我赚不到什么大钱。”
陆英俊开玩笑说:“也不是不行,七天后来看,诊费五毛,三天后来看,一块钱,现在看,三块钱。其实了说,啥时候看不是看啊,无非就是为了多赚几块钱。”
我们都在车里呵呵笑了起来。
就连花泽小姐都难得地看着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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