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还没坐好又站起身来,连忙去找别的空位,就听到一道特别清亮干净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这个座位怎么了?”
是她,她又将视线放在我身上。我吓得立马坐回去又站起来,尴尬的看着她,只能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里……这个位置有人选了?”
说完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靠,这个问题怎么听起来好傻。
只见她脸上平淡的表情卸去,微笑的说:“当然……没有。”
我差点被她的话弄得一口气没上来:“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嘛?”
“你想坐就坐。”
我正要坐,就被人从后面拍一下手臂:“新来的?”
我看向前桌,是一个留着短发圆脸女生,黑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给我第一映像就是活泼可爱。
我心想大家不都是新来的嘛,竟然还有人问这种问题,不过我也只能在心里吐槽:“难道你不是嘛?”
短发女孩噗声一笑:“你不知道嘛,这个学校是三校一体的,也就是说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这个学校上。”
三校一体,听起来就很奇葩。
我问:“所以你小学也在这里?”
“是啊。”短发女孩指了指我的同桌:“她也是。”
我惊讶的看着我的同桌,自短发女孩和我说话的时候,她就收回笑容继续看书。即便她成为话题中心也没有任何动作,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你看她做什么,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白竹晰,清高得很,不屑与我们为伍。我看你是新来的,好心劝你,最好别和她坐同桌。”
白竹西?好奇怪的名字。
我看了一眼她的书,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不是我学的文字。而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是我所喜欢的那种沉静安稳,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使我一进来就注意到她,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个位置。
而现在我也弄明白这样一个美好的人身边却还留着空位了,这是被孤立了啊,为什么呢?
我问:“为什么?”
我没等来答案,身旁的椅子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白竹西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不过走的并不顺利,短发女孩不满的啧一声,伸腿拦住她的去路:“草!拽什么拽,今天你不对我道歉,想走,没门!”
这一喊,教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这里,而这个短发女生也并不像外表那样好说话,如同爱捣乱的小恶魔,内里是单纯的黑。
白竹西停都没停直接抬脚跨过短发女生的脚,走了。
教室里不知是谁先笑出声,随后全班都跟着笑了,我转头去寻找最先笑出声的人。是一个染着红发的男生,注意到我的视线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戏虐。
短发女生应该和他是认识的,不满对他抱怨:“王子涵!你什么意思!”
红发男生故作无辜耸肩:“咋了,陈元,你现在又不是班长,我什么时候笑也归你管吗?”
短发女生红着脸,怒目而视:“你……哼!”然后直接埋头趴在桌子上,隐约能看出她双肩微微颤抖,应该是哭了。
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女生见了,连忙将她围起来安慰。王子涵瞥了撇嘴,抱着篮球走了。
那几个女生见状只是吐嘈几句,名正言顺的将白竹西安为罪魁祸首。
同样的一幕,由不同的人来表演,给人的感官效果一样的窒息。孤立,这是一个多窒息多绝望的词啊。
我实在厌恶这一幕,抱着书包逃离般跑出教室,直到空旷的操场才觉得舒服些。现在这个时候操场的人只有三三两两几人,我混在其中也不算突兀。
躺在有些刺人的草坪上,带着墨镜直视太阳,思绪渐渐飞向远方。躺着正舒服的时候,周围不知什么时候黑下来了,原本浅蓝的天空早已被乌云遮挡,雨毫无征兆的来了。
我懒得动,默默看着那些还在操场的人相互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去寻找遮雨的地方。无意间我看到站在教学楼第三层走廊的一个人,绑着高翘的马尾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干净的气质,除了白竹西我就想不到谁了。
我不想在她面前丢脸,明明都没说过几句话。可我实在不想动了,觉得浑身没劲,就想在这一直躺着,区区大雨而已,不差这一淋。
我勉强抬手遮住脸,闭着眼静静感受雨水落在身上的刺痛,听着周身被雨滴砸得嘭嘭响的树叶和草地。
被太阳炽烤的皮肤渐渐降下温,由身到心的舒服,可惜这个舒适感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我睁眼看着天空,还是黑的,可没有雨落下来。我坐起身摘下墨镜,看着站在身旁默默替我撑伞的人,竟是白竹西。
她手中的伞很大,足够遮住我们两个人,伞面上还印着竹晰花店四个打字。
她微微皱眉朝我伸出手:“起来。”
我以为她是在嫌弃我这个模样,没碰她自己站起来:“不用,谢谢……”
“那边那两个,你们在干什么!下雨还不快回教室!”一道声线粗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竹西看见来人,如临大敌般。
我跟着疑惑转身看看是谁,没想到是满脸肥肉挺着八个月的大肚,撑着快要挡不住他的肚子的雨伞小跑过来的半秃头。
半秃头在看到我后,原本粗狂的声音立马变得温和起来,他很快就注意到我的衣服全湿透了:“巫白糖?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没有找到教室。天啊,冷不冷啊衣服都湿透了,快快跟我去医务室换一套新校服,别感冒了。”
说完拉着我要走,却被白竹西拦住去路:“老师,我带她去吧。”
半秃头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立即收回温和的笑容,板着脸问:“你是哪个班的?怎么不回教室?”
要不是我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险些被她表面的淡定骗去。白竹西在害怕,她怕半秃头。学生怕老师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没多在意。
白竹西看向我:“我和她是同班的,我们今天刚来学校报道,1303班的。”
半秃头也看向我,似乎在询问。我点头说:“我们是一个班的,刚刚她是来接我回教室的。”
半秃头:“这样啊,那正好,你两个一起跟我去医务室,让医生看看,现在虽然是夏天,但也很容易感冒,你们两个是学生,我也不忍心骂你们,自己的身体要爱护啊。”
白竹西将我拉回她的伞下:“好,知道了。”
“特别是你,巫白糖,我不管你之前在哪里上学,现在来到这就要遵守这的校规。我们在学习的同时也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你看你下雨天不先早个地方躲雨,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生病怎么办,这让我怎么和你哥交代?”
我就差没捂着耳朵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半秃头越说越起劲:“你啊你……”
我默默将墨镜带上,企图隔绝他的声音。
到了医务室后,那虽然有备用的校服,但由于我的头发还在滴水,不一会儿新换上的校服后背全湿了,这里也没有吹风机,半秃头又自个回办公室带来给我们。
等弄完后,校医确认没有什么事了,半秃头已经累得躺在病床上说什么都不起来,校医也将我们两个赶回教室上课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正好在,看到我们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回座位。这回来人都到齐了,班上除了白竹西位置和一旁的空位外就没有其他位置了。
白竹西面不改色回到座位,我也理所应当成了她的同桌。
我们班主任是位女教师,叫韦美丽,是刚实习结束第一次担任班主任,但她一点都不怯场。当我坐下后,陈元先啧笑一声,班上几个和她好的女生顿时哈哈大笑,完全不顾还有老师在场。
于是她们全被韦美丽通知家长写检讨,陈元当然不乐意,冲出教室说要回家,韦美丽也不管只是出教室打了个电话就回来通知自由活动后就走了。
我有些担心陈元,但班主任有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使我望而却步。
白竹西根本就不在意发生了什么,安静的看着手里的书。
我的好奇心再次膨胀起来,实在忍不住戳一戳她的手臂,等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我指着她手中的书问:“同桌,这是什么书啊,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你怎么看下去的。”
她的眼神从冷漠再慢慢变成惊讶,然后又变成疑惑:“这是英文,小学的时候老师就已经在教了,就算不知道意思也看出来。你……不会没学过吧?”
别问我怎么看出她眼神的意思,最后她还特地停顿一下了,很到位的体现了我的平庸。
我尴尬的耸肩:“没有,我的小学生活还没有这么丰富的课。”
她看了我很久,搞得我浑身都不自在了:“怎么了?”
她摇头:“没,下次不要再在别人面前说你过去的事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说了会怎样?”
她转头继续看书:“像我一样,没有朋友。”
“啊!”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没朋友,长的好看,学习又好甚至在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愿意撑伞来接我。
我拍拍她的手臂,特别认真地说:“那现在有了,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你人那么好,她们不想做你朋友那是他们没眼光!”
“什么?”她瞪大眼睛,似乎没听清我的话,良久才吐出这两个字。
我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朵,厚着脸皮又凑近一些:“我们做朋友吧,好不好?”
我等了好久,她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我以为提出的交友申请失败了,有些挫败。
“好啊。”上课铃声正好响起,和她的声音一起,我愣愣转头看她,而她还是保持看书的模样。
这个角度正好就瞧见她白皙小巧的耳垂,好似染了晚霞的粉色,美丽极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手不知何时抚上她的耳垂。
引来她满眼惊讶和浅浅笑意:“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收回无处安放的手:“我……我,对不起,这个角度看你,就觉得好漂亮。”
白竹西这回笑意更加明显,低头在草稿本上写了什么,我好奇靠过去就见她将草稿本递过来。
我疑惑接过就看到空白的纸上只有一行用黑笔写的字:
“谢谢,你也很漂亮。——白竹晰”
我的心像被小鹿撞了一下,面部温度快速上升,看到后面的名字我更是羞愧,我好像把她的名字叫成白竹西了!
天啊,要命啊,还好它们的音是一样的,不然又要丢人了。
这时候我的手臂被白竹晰轻戳几下,我赶忙一边捂着脸一边在那行字下回了一句:
“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巫灵糖”
犹豫一会儿,我又在我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小爱心。反复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慢悠悠的递回去给她。
我假意看向别处,实际上用余光看她的反应。白竹晰又在上面继续写,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给我看了。
我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好意思问,憋着好奇心痒痒的,于是就导致我后面的几节课尤其是在英语课上,被老师多次点名。
即便这样我还是觉得开心,特别的开心。哇塞,原来被夸漂亮是这种感觉。
学校再怎么变都是一样的形式,全是枯燥无味的课程,甚至还多了考试的次数。谁能想,开学第一天就要考试,更悲惨的是还多了一门我根本没学过的英语,最后不出意料得了一个红彤彤的零蛋。
我永远都忘不了英语老师当时的表情,太窒息了。
终于结束一天的课程,我牢记大哥的吩咐站在校门口等大哥,等待之中正好看见白竹晰独自一人离开学校的身影。
这一幕和周围那些三三两两成一对的人形成对比,格格不入却轻巧埋没于人群中,再去寻找只留下一段苍白的独白。
我神使鬼差拿出手机,喊着她的名字,人群散去露出她惊讶的身影,回眸间,我将这一画面拍了下来。
看着手机里的那个女孩,我记起她夹在上课铃声中的声音:“我叫白竹晰,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同桌。”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正朝我挥手道别,我再次喊道:“白竹晰!明天见!”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马路,清楚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她的声音好似传到我的耳边:
明天见。
“这么快就交了新朋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把我愉快的心情打碎干净。
我转身就看见大哥单脚撑着自行车,将墨镜抬起来看向白竹晰的方向,我拦住他不给他看,点头应一声:“嗯。”然后坐上自行车后座。
“啧,看看,这差别待遇,不能再明显了。”大哥敬职敬责的抱怨。
我不顾形象的将身上的重力全压在他的后背:“累死我了,别装了,开车!”
大哥则咬牙切齿的说:“行咧,坐稳了你,等会掉下去我可不管。”
走的时候,我又看向白竹晰刚刚站的位置,那已经没人了。
我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靠在哥哥的背上,随后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明天见!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