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江放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西郊的别墅区。
小区里假山喷泉,绿树红墙,环境清幽。找到门牌号后,江放下车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佣,见到他立刻笑着问,“您是江先生吧,快请进请进。”
江放被迎着走进一楼的会客室,刚坐下,头顶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是江老师来了吗?”
江放寻着声音看过去,一双修长的腿踩着红色高跟鞋从旁边木质的扶手楼梯上哒哒走下来。
“小姐,是江先生来了。”
下楼来的是个年轻女人,穿着修身短裙,妆容明艳。
出于某种直觉,江放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准备起身时女人笑盈盈朝他伸出手,“江老师请坐,不用客气。”
二十多岁的年纪,地位近似女主人,她应该就是陆君倾口里的“宁琪”了吧。
豪门联姻,通常是旗鼓相当的两个家族,眼前这女人看着跟陆君倾差不多大,但打扮成熟,举止优雅,看上去应该不难相处……
想到这,江放突然觉得自己可笑。陆君倾跟什么样的女人结婚关他什么事呢,好不好相处他操哪门子心?
女人转头吩咐:“张嫂,快去给江老师沏杯茶来。”
张嫂点头应下往外走,她又叮嘱道:“沏红茶,江老师爱喝红茶。哦对了,把我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那罐茶叶拆开吧,别忘了再加点牛奶。”
自己曾经的喜好她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江放微感诧异,女人说完朝他抿着唇笑了笑,“都是听君倾说的,我可没弄错吧?”
江放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略略摇了摇头。
转眼间,张嫂已经将茶端上,那女人朝楼梯口看一眼,又笑着说道:“君倾在书房还有一点工作,我去催一下,江老师慢用。”
高跟鞋发出的沉闷声响渐远,江放垂眸看着那精致的瓷杯。加了奶的红茶淳厚浓郁,他怔怔看了几秒,缓缓闭上眼,然后默默移开视线。
江放靠坐在沙发上,那杯茶连碰也没有碰一下。这五年来,他已经戒掉了加奶的习惯,甚至连红茶,也刻意不喝。
眼下清明时节已过,天气逐渐暖和,他身上穿的还是略有厚度的针织衫,早上出门时又披了一件风衣在外面。
没想到陆宅里竟然开着地暖,只坐了几分钟江放便觉得身上燥热起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陆君倾从楼梯上下来,黑色衬衫西裤勾勒出完美的身段。他朝江放迷人一笑,“不好意思,让江老师久等了。”
在他身后,又走下来一个儒雅沉稳的中年男人,刚刚那年轻女人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
江放起身,微微颔首,“陆先生。”
陆鸿文将他打量一番,笑着伸出手来,“江老师,许久不见。”
“爸,坐着再聊吧。”清亮的女声提醒后,陆鸿文哈哈笑道:“宁琪说的是!”朝江放伸出手来,“江老师请坐。”
切实听到这个名字,江放呼吸一滞,双唇不自觉抿紧起来。
果然,她便是那枚钻戒的主人。
宁琪扶着陆鸿文在皮沙发的中间坐下,和陆君倾一左一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的手依然挽着陆鸿文的胳膊,从陆鸿文脸上的笑容来看,应该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颇为满意。
江放没什么话要聊的,看了眼一旁摆放好的画具,开门见山,“各位有什么想法要求可以直接说。”一开口,他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
陆君倾道:“全家福,温馨一点。”
宁琪点头,跟着认真地问:“江老师,我们的衣服颜色搭配可以吗,这个坐姿怎么样,构图起来好不好看?”
江放看过去,不知道怎么的,眼睛里只看到陆君倾的领带和她的裙子一个色系。他闭了闭眼睛,想把注意力调整回来。
宁琪紧张道:“不好看吗?我要不要去换一身衣服?”
江放如实道:“没有,挺好的。”佣人拿来了画具,他脱下外套,带上白色手套站在画架前开始调色。
“江老师,等一下。”说话的是陆君倾,江放抬眼,见他已经转头看向宁琪。
陆君倾眼神温柔,“江老师要画挺久的,我去给你拿个披肩披上吧。”
宁琪笑了笑,“不用了吧。”
“马上就要举行订婚仪式,你感冒了可不好。”他说完故意朝江放看了看,转身往楼上走去。
坐在中间的陆鸿文满意地夸赞:“还是君倾细心。”
江放察觉到自己高估了自己。明知陆君倾是故意的,可面对面看着这一幕,心里滋味并不好受。
宁琪注意到他唇色有些苍白,关心道,“江老师,哪里不舒服吗?”
这时陆君倾已经回来,江放不想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强撑着摇了摇头。
三个人重新坐好,江放拿起画笔开始在画布上打形。他的状态不是很好,手里的笔找着轮廓,眼睛却不自觉主地打量着三个人的脸。
陆君倾长得像他父亲,俊挺的鼻子,好看的眉弓骨。可是看着看着,江放竟觉得宁琪跟陆君倾眉眼也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啪嗒一声,画笔掉在了地板上,江放失神地看着画布发呆。
宁琪朝身旁的陆鸿文担忧道:“江老师好像看着脸色不太好?”
陆鸿文点头,正要开口,另一旁的陆君倾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早上吃东西了吗?”
江放没有回答,弯腰捡起画笔,细细擦着地板上的污渍。
宁琪忙道:“没关系,江老师不用擦了。张嫂,先上点茶歇点心过来。”
江放动作没停,陆君倾脸色顿时沉下来,“说了不用擦了!”他走过去,夺了江放手上的抹布,不由分说把人拽起来。
因为血糖低,江放起身时重心不稳,身体晃了一下,陆君倾蹙眉扶住他,“先休息,等会再画吧。”
江放却一点也不想再画了,他的心是乱的,脑子更加不听指挥。他垂着眼眸,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改天吧。”
陆鸿文通情达理地点头,宁琪大方道:“没关系,江老师吃过茶歇再走吧。”
可她越是好意,江放越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谢谢,我先告辞了。”他用力挣开陆君倾,快步往外走。
陆君倾望着他的背影,手心攥了起来。
“江老师怎么把衣服忘记了。”宁琪一声提醒,他立刻拿起单人沙发上的风衣追了出去。
车子就停在外面不远处,江放走过去打开门,陆君倾从后面拦住他,将门摔上。
江放怒目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衣服忘了。”
看到江放镜片下泛红的双眼和起伏不定的胸口,陆君倾表情和声音全部软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江放拿过衣服,冷冷拒绝。
“江放!”
陆君倾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
江放冲他笑了笑,冷白的脸上笑容凄艳。开门、上车,一气呵成,将陆君倾抛在了身后。
车子像条滑腻的鱼儿从眼前窜走,陆君倾看着尾灯怔愣几秒后,拔腿追上去。
“江放,停车!”
“江放,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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