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婧自从被凌文冲拆穿了真面目后,再面对他的时候就有些不好意思。
凌文冲则不一样,面对蒋婧有了更多的真情实感,他总觉得“优秀使人完美,而缺点使人完整”,这样带有小缺点的蒋婧更得他的喜爱。
乔意自从去了一趟凌家之后,与凌文冲的关系近了许多,这时候就充当起了润滑剂的角色,又是劝酒又是劝菜,在他们两个中间牵线搭桥,力图不冷落任何一个。
凌文冲感激他的好意,与他畅开来聊,聊着聊着就聊远了。
蒋婧见二人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咳嗽了两声,然后踹了乔意一脚。
乔意挨了一脚,立马想起蒋婧拜托他的事来,于是跟凌文冲说起最近传的最热闹的话题,“前一阵子城里流传出了许多关于凌家和你的话来,我觉得不好听,还专门找了小七一趟。”
“原来小七是从你这儿听到的,我说呢,那小子一向懒怠,那会儿倒勤快了,风声刚起他就听了个正着?”
凌文冲双手举起杯子,满是真诚的对着乔意道:“之前的事,多谢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都是兄弟,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乔意举起杯子和凌文冲碰了一下,然后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痛快。”乔意拍了拍桌子,“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爹说好男儿,要么喝酒要么喝茶,茶我是不爱的,可酒却深得我心。”
凌文冲虽不好酒,却更不好茶,闻言附和道:“确实,我也不喜欢茶,什么茶喝在嘴里都是一个味道,苦不苦涩不涩,还不如山楂水来得有滋味。”
蒋婧听到这话“噗嗤”一笑,笑得眉眼弯弯。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读书人有这样说自己的,她见过的那些人,包括少年时认识的“好姐妹”,不管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总要装模作样的品鉴一番,还要说出个一二三来,又有谁敢放下茶盏,大声道一声“我不喜欢”。
乔意一拍大腿,给凌文冲竖了个拇指,“这话说的好,慷慨,还不虚假。”
又指指蒋婧,用手遮着嘴,看似小声的对凌文冲道:“她也一样,也不爱喝茶,看来上天都注定我们要结下缘分哪!为了缘分干一杯,为不爱喝茶干一杯!”
蒋婧瞪了他一眼,真是个人来疯,瞪完之后,却也高兴的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
三个人的酒杯全都续满,三只端着酒杯的手全都向前伸出,随着“碰”的一声,酒水雀跃着从杯口跳了出来,在空中交融、旋转,然后又分别落下。
在三个人还没查觉的时候,早已完成了一次秘密串联。
“干杯!”
凌文冲既会读书,又会喝酒,还不爱喝茶,乔意难得遇上这么投契的人,总想与他近些,再近些。
于是执着壶又给几人满上,劝完了这个劝那个,又抓着凌文冲叙起了兄弟情谊。
蒋婧急了,就知道乔意是个靠不住的,哪哪儿都能拐着走。她在桌子下踢了乔意好几脚,乔意都半点不为所动。
实在没有办法,蒋婧干脆自己下了场,问凌文冲,“这场风波对你的影响大吗?”
“倒也没什么,还要感谢乔兄给我传话的时机刚刚好,让我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现在说起来,倒是对幕后之人的影响更大一些。”
至于幕后之人是谁,两人都默契的没提,蒋婧有些担心的道:“你们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那边怕是还会下手,我身边有一个医女,要不给你?”
“那怎么行,医女一定是你身边得用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能收。”凌文冲连连摆手,这个时代,学医的女子少之又少,每一个都很珍贵,他怎么敢要。
蒋婧眉头一挑,笑道:“行了,你当我是送给你的啊?我只是把人借给你,待事情了了你还得还我。”
凌文冲:“……”
“你一个男子我倒不担心。”蒋婧说这话的时候脸红了,她不顾脸上发烫,强自镇定的把自己的话说下去,“我担心的是伯母,她身处后宅,明枪暗箭最是难防。”
“那我把人带走了,你怎么办?”
蒋婧听到这句话心中甜极了,她嗔了对方一眼,“医女于我只是锦上添花,于伯母来说就是雪中送碳了,这个人情我要不要得来?”
凌文冲看着对方娇俏的神情,心中一颤,掩饰般的拿起旁边的酒壶去倒酒,这才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席上的酒壶都十分小巧,只比拳头略大一些,酒水的度数又低,是以三个人每人身边都放了一个。
凌文冲拿着的这只已经空了,另一只则被乔意抱在怀里不撒手,最后一只在蒋婧那里。
蒋婧看着对方朝自己伸出来的手,脸上一热,一只手假装拨了拨头发,半遮着脸,另一只手忙把旁边的酒壶递给他。
凌文冲接过酒壶给自己和对方满上,接上刚才的话,“那在下就替家母谢过蒋姑娘了。”
蒋婧与对方碰了一下杯,收回手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忙用另一只手扶了一把,这才没闹出笑话来。
她红着脸饮下了这杯酒,酒水下喉才觉得喝的不是酒水而是蜜水,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甜呢?
几个人都不是贪杯之人,事说清楚也就散了。
凌文冲起身的时候,蒋婧看到他腿上好几个脚印,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踢错了人,一张俏脸红上加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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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老太太的寿辰快要到了,虽不是整寿,凌家也打算大办一场。
一方面冲冲之前的晦气,另一方面也是向世人昭告凌家还是凌家,虽有一些摩擦,却还没有分崩离析。
这一看就是凌老太爷的主意,除了他也没人想着这一茬了。
各房人见面,就差红着眼互相挥刀子了,又谈什么同气连枝。
凌老太爷大半辈子过的顺风顺水,没想到临了临了,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问题,这让他一个大家族的掌舵人情可以堪。
就像凌老太太过寿的事情,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过问的。
可自从凌文冲发了个大招,把全家连拖带撵的弄到县太爷的公堂上之后,凌老太爷开始慢慢审视这个家。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家里的裂痕已经这么大了。
一边是继承祖业的长子,一边是努力攻书准备走科举仕途的幼子,再加上一个胆大心细做事常常出人意料的孙子……
三个人做出来的事,真真是比一场场连台大戏还精彩。
凌老太爷是怜惜这个没见过父亲的孙子的,可他的表现常常让自己这个亲祖父也无从下手。
凌文冲知道凌老太爷的心结,可是却没办法放手,也没办法对他述说情由。
为了贞节牌坊杀人的事,大房二房三房全都心知肚名,或许连凌老太太都插了一手。所有人在背后斗得不可开交,对外却一直瞒着凌老太爷。
这种排除是一种保护。
若有一天凌老太爷知晓了其中的内情,这个家族的老家长,怕是会羞愧的活不下去的。
凌老太太的寿辰,照例由家里的长媳——大太太操办,三太太在一旁帮衬,二房一如既往的做自己的隐形人。
场面越大事情越多,事情越多人手越杂,人手杂便容易被人钻空子,是以很多的事故都出在大场面上。
凌文冲一听到大办喜宴的消息就开始悬着心,他可没有忘记二房的处境,正如被猛虎惦记的肥兔,被饿狼环视的羔羊。
凌文冲把二房所有能撒出去的人手都撒出去了,为的就是让他们探听消息,力求把喜宴所有的环节都掌握在手中。
素云几个虽在各房都有交好的姐妹,到底也不全都能进到屋里,多是一些个二三等的,知道的消息有限。
看素云脸上的黑眼圈和嘴上起的一溜燎泡,凌文冲干脆利落的推给她一个匣子。
素云以为是给她的药丸子,推拒道:“谢谢少爷,不过不用了,婢子回去找碧桃看看就好。”
碧桃就是从蒋婧那里借来的医女,来了没两天就俘虏了上上下下的心,可见她的医术之高明。
凌文冲笑了,“不是药,也不是给你用的,而是给你使的。”
看素云面露不解,凌文冲指示她,“打开看看。”
素云之前都跟在凌母身边,自从凌文冲上一次从书院回来后,接触的多了,也把他奉为了自己的主子。
素云现在的身份有点类似于二房的大总管,总揽一切事务,她的手段心性都不缺,人也果断干练,所以凌文冲才能放心的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交给她。
就比如现在。
素云听了凌文冲的话,按下匣子侧边的搭扣,然后将盖子一掀,然后就被里面的东西闪瞎了眼。
她看着里面堆堆叠叠的银锭子,结结巴巴的问:“少……少爷,这是……是什么意思?”
凌文冲叠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子,有些不确定的问:“其他几房,你们不是插不进关键的人手吗?有了这些个,够不够?”
他拨了拨匣子里的银子,露出下面的纸角来,“上面是银绽子,下面是银票,你拿回去用,务必将一切都安排好,千万不可出了岔子。等事情过了,我再厚谢你们。”
素云一阵激动,正愁没法子打开缺口了,有了这些,就是神佛都能买通了。
“够够够,这些尽够。”说完了这句,素云才想起凌文冲最后那句话,“这事都是婢子们份内之事,当不得少爷赏。”
凌文冲举起手指头摇了摇,“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能大把的银子撒给别人,又怎么会亏着自己人,亲疏远近我还是明白的。”
素云感激的福身行了个礼,“那我就代他们谢谢少爷了。”
凌文冲点点头,“行了,你先去忙吧。”
看素云吃力的抱起钱匣子,凌文冲又加了一句,“这样的东西还有好几匣,你不用节省,不够了再来要。”
素云一个趔趄,差点把钱匣子摔了,少爷您这是赚了多少钱?这么财大气粗的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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