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冲因为怕冷,身上的披风比一般人的要厚实很多,听到蒋婧说冷,他二话不就将披风摘了下来,迎风一抖,裹在了她身上。
见蒋婧不说话也不动,凌文冲问:“怎么了?”
蒋婧掂着脚尖,怕对方的披风沾到脚底下的灰,弱弱的说:“太……太重了,我动不了。”
凌文冲知道自己披风的重量,无奈的摇头失笑,倒忘了这一遭,不过也确实没有人披两件披风的,不光怪异,而且累赘。
他伸出一双白皙清瘦的手,将披在蒋婧身上最外层披风上的毛领子摘下来,然后在她脖子前打了个结,最后将没了领子的披风收回来挂在臂弯上。
看着对方粉扑扑的小脸,问:“现在怎么样?”
蒋婧哪还说得出话来,只顾着傻笑了。
乔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蒋婧脖子上多出来的一条毛领子,再看看凌文冲肩膀上光秃秃的披风,心里很无语,对蒋婧道:“女人就是麻烦,冷就回去得了,剩我和凌兄两个人还能喝两杯去呢,带着你,啧啧——”
凌文冲见蒋婧的一张俏脸都变色了,赶紧走到中间把两个人隔开,对乔意道:“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但这上元灯会每年只此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你真打算把这么美好的夜晚消磨在酒桌上?”
蒋婧探过头来,不屑的对乔意道:“醉死你得了。”
乔意才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了,追着凌文冲道:“我是想着如此良辰美景,少了美酒有些可惜。”
凌文冲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确实,这样的美景、美人,不来一杯美酒确实可惜。
他对二人提议,“这天气挺冷的,不然咱们小小的喝上一杯,暖一暖身子,再接着逛?”
凌文冲提议,蒋婧没有不答应的,乔意也高声赞成,他想了想,“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酒肆,店家老手艺,好几辈都是做这个的,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还能买到。”
酒肆不大,朝外挂着一个长长的酒幌子,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乔意一马当先蹿了进去。
老板见有客人来,忙上前招呼,“几位客官想喝点什么?”
凌文冲见大堂里坐满了人,有些担心的问:“……还有坐的地方?”
老板笑了,“这位客官面生,一定是头一次来,您别担心,下面坐满了,咱上面还有位置。”
凌文冲没想到这小小的酒肆竟然还有二楼,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板见笑了。”
看看身边的两个人,对老板道:“您把您那上好的酒,烫的热热的来上一壶就好。”
乔意凑过来,比划碰上三根手指头道:“一壶哪里够,最起码要三壶。”
凌文冲看看身边跟着的下人,大冷的天也都不容易,一会多出来的酒可以匀给他们,于是道:“行行行,听你的,三壶就三壶。”
乔意挑的地方果然不错,酒一入喉便觉出与之前喝的不同来,甘、醇、美,三字占尽。
随着酒液落入胃袋,腹内一股淡淡的热气升起,像冬日的暖炉般熏得人暖洋洋的。
“怎么样?我找的地方好吧?”乔意眨巴着两只大眼睛问。
凌文冲给他竖个了大拇指,“确实好。”
“好你就多喝点,这酒平时紧俏的很,也就是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大家都上街去了,这里人不多,不然根本就买不到。”
凌文冲转动着手中小小的酒杯,问:“这酒叫什么名字?”
乔意一愣,好一会才笑道:“这酒是他们自家酿的,也没有个正经名字,老板姓程,大家都叫它程家老酒。”
“一个‘老’字,倒也配得上它了。”凌文冲沉吟了一下道。
蒋婧喝了两杯,俏脸上便升起了两团红晕,凌文冲把她面前的酒杯拿走,“这酒烈,别喝太多,小心一会儿再不舒服了。”
“对对对,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喝这么多酒,不好不好,要适可而止才行。”乔意把酒壶抱在怀里,捂得紧紧的道。
蒋婧瞪了乱插话的乔意一眼,乖乖的对凌文冲一笑,“我听你的。”
……
倒干了壶中最后一口酒,凌文冲看看意犹未尽的乔意,再看看跟着的几个下人,见大家都神色如常,才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再下去逛上一会儿就回家吧。”
一行人下了楼,要出门的时候,凌文冲突然折了回去,问酒肆老板,“刚才的酒还有没有?”
老板停下了拨动算盘珠子的手,拿起帐薄翻了翻,“有,有,今儿还剩个七八坛,客官想要多少?”
凌文冲看了看蒋婧和乔意,对老板道:“拿六坛吧,我们一人两坛。”
乔意喜不自禁的咧着嘴,“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出呢?”
蒋婧揶揄他,“你光顾着眼前了,哪想得到以后?”
乔意给她做了个鬼脸。
凌文冲付了钱,招呼各家的小厮都上来拿两坛走。乔意一再的让各家小厮都小心一点,这酒金贵的很。
出了酒肆的门,被外面的冷风一激,酒意开始慢慢往上涌,一个个的都变得微醺起来。
三人也不辨方向,顺着灯火通明的大街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凌文冲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一家铺子,侧面挤挤挨挨的挂了许多豆角。
他揉揉眼睛,又推推乔意,“哎,前面那是卖豆角的吗?我母亲前一阵子还说要做些小吃呢,可是差材料,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乔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醉眼惺忪的看了一眼,完了嘟囔着对自家小厮道:“去,去问问这豆角是怎么卖的?”
蒋婧听着乔意的醉话,好气又好笑,忙叫住要走的小厮,让人扶着两个略醉的家伙坐到旁边的茶摊子上,又跟店家要了两碗浓茶来。
凌文冲喝得不多,一边帮着蒋婧给乔意灌茶,一边问:“我以为那些长荚子是豆角,难道不是?”
蒋婧笑道:“那是皂荚,估计是主人忘了摘,那个地方又避风,所以才能安安稳稳的待到这会儿。”
凌文冲抚着额头,为自己闹出来的笑话不好意思,见蒋婧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才又放宽了心,“皂荚?”
蒋婧点点头,“可不就是它,掰碎了放在水里一点点搓,等搓出泡泡来,就能用来洗东西了,十分好用。”
凌文冲洗澡洗头,用的都是澡豆,倒没接触过这个,乍听之下觉得耳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后世的肥皂吗?
想到了肥皂,又想起了会吐泡泡的肥皂水,凌文冲看着比月色还娇俏的蒋婧,心一中荡,“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蒋婧点头道:“好。”
凌文冲兴冲冲的对小七道:“你去找店家借几个皂荚来,再借一盆温水。”
不多时小七就把东西准备齐了,凌文冲又道:“你将皂荚碾碎,用水搓出泡泡来。”
碧桃与小七相熟,也过去帮忙,凌文冲则在忙着另一样东西——吹泡泡的夹子。
蒋婧见他在找什么东西,过去问,可凌文冲也说不清他要找的是什么,倒是见到摊主小孙子手中的风车时,眼睛一亮。
这风车是用竹蔑子做的,很多大大小小的圆接在一起,用来当泡泡夹子再合适不过了。
凌文冲身上没带铜板,只能从小七的荷包里筹集了一把,他拿着铜板,问茶摊主的小孙子,“乖,哥哥跟你买这个风车好不好?”
小孙子四五岁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十分机灵,他看看自己手中的风车,再看看对方手里的一大把铜板,当然知道哪个更值钱,于是毫不犹豫的把风车递给了凌文冲。
凌文冲拆下风车上糊着的彩纸,然后将整个竹架子浸入泡泡水里,再拿出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挂了厚厚的一层膜。
凌文冲举着竹架子,朝着空中轻轻一挥,在风的作用下,一张张水膜迅速充气涨大,变成了一个个的大大小小的气泡,然后争先恐后的离开了架子。
深蓝色的夜幕下,金光璀璨的街道中,一群大大小小的色彩斑斓的气泡随着风慢慢的荡了开去,像是最顽皮的孩子,欢呼雀跃着奔向自由。
街上的行人也都惊呆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景象,全都涌了过去,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凌文冲隔着重重气泡,看着对面的少女,微微歪了歪头,声音低沉的问:“喜欢吗?”
喜欢的男子站在闪烁的星光之下、璀璨华丽的气泡之中,两眼晶亮的问自己“喜欢吗”,试问有几个女孩子会无动于衷?
蒋婧两眼晶亮的道:“喜欢。”
凌文冲将手中的竹架子重新蘸上水,递给她,“轻轻一挥就好。”
……
蒋婧玩的不亦乐乎,几乎将半盆子水用完才罢休。
凌文冲见她尽兴了,这才开口,“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蒋婧恋恋不舍的看了这里一眼,“好。”
凌文冲是男子,自然要先把蒋婧送回家,等蒋婧进门后刚要转身离开,两条腿突然一紧,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然后这双眼睛的主人还说话了,“哥哥,泡泡。”
见凌文冲还在发愣,他又指了指旁边掩上的蒋家大门,“泡泡。”
凌文冲心下一咯噔,这难道是被泡泡引诱来的、自愿上钩的肥鱼?
乔意也傻了,这……这看个花灯还能拐个孩子回来,到哪里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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