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云纱一口否决了,“或许您二位认为两万价格过高,但也不能砍得这么多。”
梁集问:“不如这样,让我们直接与你背后之人见面如何?”
“不行,这位先生不愿暴露身份,否则也不会让我一个小姑娘来办事了,因为看起来越不靠谱越有利于他隐藏身份。”
“那你继续报价。”杨文道。
“一万五。”
“不行,价格决计上不了万数。”
“您二位不如报个能接受的最高价给我,我会联系时先生,看他意思。”
“给我个期限。”
“今日。”
“今日?”杨文惊。
云纱从容道:“杨夫人让我搬离杨府,我同意了,时先生也认为,做生意需要魄力,无须拖沓,若二位真愿意成交,今日之内也必然会下定决心,等我将钱交给时先生之后,他就会给我支付报酬,我继续苟于人屋檐之下,便也无甚意义。”
杨文沉吟。
“你这意思……这位先生与你云氏米行无关?”
“自然无关,据我所知,我父亲云海与我长兄云泽尚未回到良州,此事完全为我个人意愿,与云家无关。”
云纱整了整袖子,“二位老爷商量一下吧,我要去做饭了。”
她信步走到番茄架旁,摘了两个番茄,与春草一起去厨房了,看得杨梁二人一脸肉疼。
梁集皱眉低声:“怎么回事?我这路上怎么听你说你家这位冲喜的姑娘,是个蠢的?你看她这样子,一分一毫都难让利,像是个蠢的吗?我看她少年老成,城府深得很。”
一旁的梁程听见了,不禁插话:“爹,太夸张了吧?”
“你懂个屁!”
梁程露出吃瘪的表情。
杨文为难:“我也不知啊,我之前听我夫人是这么说的,从前跟云海做生意时,总不能还天天闲话他家子女吧?”
梁集无语良久。
“那这事你到底怎么想?”
杨文搭着他肩膀低声:“我有个消息……你知道泗州阁的老板是谁吗?”
泗州阁原先在京城与嵊楼齐名,后来嵊楼菜色推陈出新,便渐渐落了下风。
“谁?不是金扳指?”
“不是,金扳指后面的老板姓石。”
杨文神神秘秘。
“石?”
梁集吃惊,“你是说这事有幕后推手?是泗州阁为了打压嵊楼做的局?可是嵊楼背后有太子,他们疯了吧敢私底下这么干?”
杨文声低不可闻:“这位石老板是…府里的人。”
他没说出那个名字,但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皇子。
梁集心跳加速。
这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若真如此,那我们更不应该掺和进来了。”他紧张道。
“不,老梁,福祸相依,唯有豪赌,且这事我们又不知道,表面上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生意而已。”
杨文一把紧紧抓住梁集的手,像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云纱自是不知他们的头脑风暴,或许在有些人的眼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复杂,不复杂才是不正常,例如一种千金难求的蔬菜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这背后一定是有大阴谋的。
可她只是碰巧说了个同音字,真相往往就是这么简单,且不符合一般性逻辑。
总之,等她端着一盘西红柿炒蛋出来的时候,杨梁二人看表情应当已经商量出了一个结果了。
她淡定地坐在屋内吃饭,杨文大步走进来,聚焦于她的番茄炒蛋上。
“这就是你说的做法?”
“嗯。”云纱扒了口饭,“很下饭。”
梁集站在门口摇头:“真是暴殄天物。”
云纱轻笑了声。
“梁老爷,恕我直言,如果你能把它扩大化种植,让家家户户都吃得起,才是你的生财之道,而不是将其做成唯有富人消费得起的菜品,若是这样,已经有一个嵊楼了,你有什么竞争力?”
梁集微怔,瞧了杨文一眼,杨文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他道:“一口价,六千,愿意做成生意就做,不愿意就不做。”
云纱放下碗筷,装模作样地往里屋去。
“等我一会儿。”
过了片刻她才出来,清了清嗓子。
“时先生说可以,不过交易契书你们拟定吧,由我代签,这里的番茄我不带走,种植和育种方法我也准备好了,当场交给你们。”
杨文挑眉,露出愠色。
“你藏了个人在里面?!”
云纱大大方方地摊手:“不信您进去看,谣言止于智者,您不做智者,也不必做个传播谣言的人。”
杨文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或许是怕云纱后悔,契书签订倒是很快,之后杨文也派人取了六千两银票交到云纱手中,云纱拿到手的一瞬间,手差点抖了抖,好在稳住了。
“杨老爷,梁老爷,交易愉快。”
她微微一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们随意,我要准备收拾东西离府了。”
杨文走出小院之前,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做我杨家的儿媳妇还真是屈才了,我们杨家这座小庙的确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看来云海也是走了眼,没料到自己的小女儿还有如此本事。”
云纱以为他只是说这层交易,但杨文的意思唯有梁集明白,他是在说,云纱年纪轻轻竟成了二皇子阵营的人,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云纱只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这态度落在杨文眼里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他带着三分忌惮五分谨慎地离开了。
梁程跟着二位长辈走了,但很快去而复返,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溜进来的。
“你说得都是真的吗?”他迫不及待地问,“你背后有位高人?是什么人?你们怎么遇见的?你跟杨叔叔还有我爹做交易时那些话都是他教你说的吗?”
云纱:“……”
这人简直缺心眼吧。
为了打发他走,她随便敷衍了几句,惹得梁程十分不满。
“你就算是编谎话骗我也好歹编得像一点吧?”
“你瞧着,早晚小爷能查出你的秘密。”
他摇着扇子自信满满地走了。
搬家之前看着东西一点不多,但真收拾起来,两个人都收拾到了太阳下山。
到了傍晚,天一下就阴了下来,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将小院里翻开的泥土冲得泥泞狼狈。
云纱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更改了。
第二日天刚亮,她就带着春草雇了马车走了,十分利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整个稻香院随着她的离开重新恢复了冷清的样子。
蜜合来了一次,望着空荡荡的小院发呆。
云纱走得真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好似杨府不存在她这个人儿似的。
她离府之后,杨夫人也下令不许扶光院的人在公子面前提她。
她原以为杨白羽会跟她闹一番,但他却好似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初月笑道:“可见咱们公子不过是寂寞了找个玩伴,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夫人也就不必为此烦心了。”
杨夫人斜倚在榻上,捏了捏眉心。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按照羽儿的性子,绝不会一句话不说的。”
杨白羽倒也并非一句话未说,他得知云纱离开之后,对墨竹道:“将我的书搬出来,明日全部晒一遍。”
云纱这边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城,她还有个官司没有解决,若出城了离得太远实在麻烦,也不过就是明日的事了。
况且她还打算回家一趟,见一见原身的生母张姨娘。
于是她带着春草选了一家客栈暂时落脚。
简单安顿了之后,她就带着春草坐车去了云氏米行的本宅,位于南街安田巷。
云家的院子也很大,只是与杨家没法比。
最大的粮商这个名头不代表最多的财富,甚至这个名头都有些岌岌可危了。云海经常带着云泽出门说是做生意,实则去各处选育优良稻种去了。
对云纱来说,万幸的是,柳姨娘与张姨娘不怎么对付,所以院子离得也不算近,云纱凭着原身的记忆敲了侧门进去,大中午的,除了开门的小厮,没有惊动其他人,她轻车熟路地去了张姨娘的清风苑。
张姨娘刚回院里不久,正满身火气。
她先前让丫鬟蓝贝给她从厨房额外拿了一份冰酪来,因为厨房不给,她亲自杀去厨房吵了一顿,正巧太太院里的人过来,见状让厨房给了她一份冰酪,还说天热暑气盛,不要惊动太太。
张姨娘狂扇着手里的团扇,骂道:“那青松院里的人怎么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区区下人也教训起我来了,什么‘不要惊动太太’,我呸!我跟了老爷那么多年,还给她生了个女儿,天这么热吃个冰酪怎么了?还偏要我自己去,那柳狐狸精怎么就一天两碗呢?……”
“姨娘又在生什么气?”
云纱颇为悠闲地穿过庭院,站在廊下浅笑。
张姨娘看了她一眼,瞪大了眼,又看了几眼。
“娘哎,我莫不是热出幻觉了吧!”
蓝贝忙道:“姨娘没有看花眼,就是咱们四姑娘回来了。”
张姨娘立刻冲过来抓住云纱的胳膊给她拽进屋,吓得春草赶紧从后面扶着她。
“四姑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就跟个小丫头?杨家没派人送你?难道——”
她忽然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那杨家公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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