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琤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她的脑中昏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得厉害,只依稀听见有人唤她姑娘。

    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也只有在闺阁时身边的侍女才会这般唤她。

    崔琤迷惘地睁开眼睛,待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孔后,微微愣了半晌。

    她在深宫里多年,旧日的侍女早就被打发出去嫁人了,偶尔会送来信笺,也是被层层把关过的。

    翠微将手贴在她的额前,妥帖地用浸了温水的帕子为她擦脸。

    “可好些了?”她眼中带着笑意温声问道。

    崔琤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为她擦过脸庞过后,翠微起身将帘子卷了上去,然后几个更年轻些的侍女便鱼贯而入。

    崔琤的头睡得昏昏的,她看了看自己细白的双手,右手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串碧色的玉珠。

    她恍惚地环视自己的闺房,这里开始时给她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里是什么样子,但目光刚刚扫过桌案上的瓷瓶里盛着的花束,那些久远的记忆便瞬间回来了。

    崔琤看向铜镜,镜中的人秀美清丽,眼眸澄澈似水。虽还只是个少女,却已经显露出日后倾国倾城的影子来,尤其是眼尾的那颗红色小痣,煞是引人瞩目。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低声像是自喃道:“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嗓音也像是十几岁的少女般清脆。

    正为她梳发的侍女一脸担忧道:“姑娘这是睡昏了不成?您前几日意外落水,发了三四天的热,昨日才刚刚好转。”

    落水?这不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吗?自那以后她就开始惧水,连船只都鲜少乘坐。

    崔琤耳边一阵轰鸣,难不成她回到了以前?

    她从软榻上倏地跳了下来,小步快跑到窗边,丝毫未顾忌自己没有穿鞋袜。

    翠微见她这般莽撞,赶紧拿了鞋子给她穿上,一边絮叨道:“姑娘,虽是春日了但还有些冻,您得当心身子啊。”

    姑娘往日最是注重仪态,今日怎的如此莽撞,难不成是落水变了性子?翠微没有多想下去,而是又拿了件披风给崔琤,又将她扶到了床榻上。

    崔琤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心房也在怦怦直跳,得上天垂怜,她回到了十四岁这一年,她还没有嫁给李澹,一切都尚未开始。

    得知崔琤醒来的消息后,崔珏是第一个来探望的。

    见她坐在床榻上,除了脸色苍白些,其余应当是没有大碍了。崔珏面上带着笑,抬起手向她打了个招呼,“二妹妹可好些了?”

    崔珏生得极为白净,是崔家的温润如玉的嫡长子,平日里为人十分和善,对崔琤这个庶妹尤为疼爱,崔琤一见到他,眼眶忽然就有些热。

    前世崔珏百般劝阻她不要靠近那位郇王殿下,她却当是崔珏想把自己的嫡亲妹妹嫁给郇王,因此还疏远了他。

    但后来帮衬她最多的,却是这位兄长。

    听到崔珏关切的声音,崔琤忽然就忍不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那些年她一个人困守深宫,李澹恨不得斩断她与所有故人的联系,然后将她身边尽数换上自己的人。

    她天真地以为是李澹疼宠她,到后来方才知晓这是要将她架空,让她做个彻头彻尾的提线木偶。

    崔珏见她哭了,弯下腰用袖子为她擦眼泪,低声安慰道:“好了,令令已经是大姑娘了,哭鼻子可不好看,这次落水就当是长个记性,日后莫要贪玩去水池边了。”

    崔琤点点头,可眼眶还是红着,她前世疏远了兄长,想必兄长肯定伤心极了,她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

    “令令若是再哭,等成了大花猫就嫁不出去了。”崔珏无奈地轻声道。

    崔琤慢慢止住了哭声,泪眼蒙蒙地看向崔珏。

    小姑娘就是这般娇气,崔珏并未看出崔琤有什么异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等你彻底好了,哥哥就带你去外头买桂花糕吃,我记得这是令令最爱吃的了。”

    崔琤破涕而笑,兄长这是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哄呢,她的性子原本是活泼烂漫的,但在深宫多年早被磨去了性子。

    如今重活一次,倒是格外贪恋这样的温情。

    崔珏接下来又与她闲聊了几句,崔琤才知再过些天就是太子选妃的日子。

    太子身体孱弱,也就比从小就是药罐子的她要好上一些。可作为一个储君,这样的身子却是有些镇不住,但是陛下是认准了太子,要为他选一位出身名门的太子妃。

    崔琤知道,最后被选中的定然是她的嫡姐。

    崔家是世家大族,且又有清流之称,是太子妃家族的首选,况且太子早就心仪嫡姐,陛下宠爱太子,想必也不会左他的愿。

    这件事其实与崔琤无关,可嫡姐若是嫁进了东宫,崔家的女孩便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会有不少人来求娶。

    崔琤前世心气高,心中又只有李澹,因此便都拒了那些求亲的人。

    可这一次,她却是得好好地考虑了。

    崔琤想着事情,不自觉便走了神,崔珏注意到,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令令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崔珏的力气并不大,崔琤回过神道:“没、没想什么。”

    兄长现在还不知道,太子妃的位置最后会落到嫡姐的身上,太子体弱,甚至连作为母家的崔家都不太看好他的身子。

    前世太子在与嫡姐成亲后没两年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个女儿,最后反倒便宜了李澹,让他如愿登上了储君之位。

    这一次她可不会让李澹那么容易就坐享渔翁之利。

    太子可不能就这样早逝。

    崔琤想起前世偶然得到的一味药方,或许可以助她达成目的,可又该如何让太子信任她呢?

    “兄长,太子表兄的选妃宴,我可以去看看吗?”

    崔琤前世并没有去参加选妃宴,她对李澹表明心意后,便刻意与太子撇开关系,就连嫡姐出嫁后,都没有去看望过她几回。

    “令令想去凑这个热闹?”崔珏没有多想,只觉得崔琤是小孩子心性,“当然可以,我到时候带你去就行了。”

    “谢谢兄长。”崔琤甜甜地笑道,她的笑颜柔美,脸庞微红,唇瓣也是莹润的樱色。

    正巧窗外的暖风将她的罗裙轻轻吹起,一只调皮的蝴蝶飞进来落在她的发间。

    十四岁的少女仿佛带着无尽的生机,比之蝴蝶还要更为翩然。

    李澹的脑中一阵阵地晕眩,他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当他掀开眼皮时,仍带着几分恍惚,耳边还响起近侍焦急的声音。

    “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太子殿下要等急了。”

    什么殿下、太子殿下?

    李澹即位多年,已经许久没听人这样唤过自己,而太子刚刚才被他送上帝位。

    他惊异地抬起手看向自己的衣袖,竟无一处有龙纹暗绣,这分明不是他的衮服。

    他急切地拿起桌案上看了一半的书,他读书常做批注,还会标上具体的年月。

    当看到“昌庆二十一年三月初十”的一行小字时,李澹低下头,手不停地颤抖着,连近侍的唤声也置若罔闻。

    许久以后,他才抬起头环顾四周的摆设,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他竟回来了。

    李澹也不知自己是怎样行尸走肉般地度过没有崔琤的那十年生活,他仿佛只余下一副躯壳,僵硬地活在世上。

    他偏执地将崔琤的蓬莱殿保持原样,一处也不许更改,连她未读完的书也仍旧摆在原处,不许任何人来触碰。

    然而就在崔琤下葬三月后,他才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开始仔细翻阅她多年来的脉案时,却也窥见了最大的、令他彻底崩溃的真相。

    崔家是钟鸣鼎食的高门望族,家里的公子、姑娘急病时,也往往是请宫里的御医来看。

    因此在崔琤入宫前,她就已经有很丰富详细的脉案。

    他仔细地将崔琤嫡姐和崔琤本人的脉案放在一起比对,才发现在自己落水时相救的,原是崔琤。

    他只是记住了那抹红色的身影,误将其推断成崔家大小姐崔瑾。

    崔琤救了重伤落水的他,事后自己还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李澹的心脏被利刃绞紧,滴出血来。

    他的自负成了最大的笑话。

    自那以后他便病倒了,崔琤死后的第十年,他退位送太子登基,当夜即宫车晏驾。

    就在李澹以为一切要结束的时候,他预想中的痛苦却没有到来。在他不顾一切踏入黄泉的时候,他竟回到了一切都尚未开始之时。

    崔琤还未入宫,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来弥补她。

    李澹将一切都捋好后,便抬眼去看已经火烧眉毛的王公公。

    王公公见李澹终于肯瞧自己了,又重复了一遍:“殿下,今日是太子殿下的选妃宴,您与他说好了要一同前去,他如今正等着您呢!”

    选妃宴?李澹记得好像是有这样一回事,太子心仪崔家嫡长女已久,这次定然也会是一样的结果,他去不去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不过依着他如今的身份,是该和太子走近些。

    李澹整了整衣衫,沉声道:“本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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