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考虑过令令吗?”端宁公主神情淡淡地反问道。

    “您怎么就觉得她一定会愿意嫁给大哥?”

    她将手从崔皇后的掌中抽出,执起玉梳理顺自己的乌黑长发。

    崔皇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从女儿的手中拿过玉梳替她梳理起长发。

    “容儿,你还太小。”她喃喃地说道。

    “她姐姐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太子妃之位,”她轻叹一声,“我不是说崔瑾不好,可有些事的确是天注定的。”

    “嫁给你哥哥是她的命,我当年难道就愿意嫁给你父亲吗?”

    端宁公主的手中再次变得空落落的,“您知道这皇家是个火坑,怎么舍得将她再推进来?”

    “这不一样。”崔皇后驳斥道。

    “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令令。”她的神情微动,“况且,以后你们便可以常常相见。”

    崔皇后捧起女儿的脸庞,温声说道:“让令令嫁入东宫,有什么不好呢?容儿。”

    说到这里她莞尔一笑,“你莫要担心太多了,容儿。”

    “令令未必就不喜欢你哥哥,她性子活泼,与阿淙这样沉稳的郎君最是相配。”

    她的眼中含着笑意,仿佛已经想象出日后二人琴瑟和鸣的情景。

    崔皇后轻柔地用丝带为端宁公主束好了头发,就像一位母亲而不是一个皇后。

    “待会儿令令就要过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玩闹了。”她摸了摸女儿的肩头,轻声说道。

    端宁公主的神情怔怔的,仿佛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末了崔皇后压低声音:“你也想看着哥哥顺利即位吧,容儿。”

    “他这些年……太苦了。”

    端宁公主猛地抬起头,她紧抿着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崔琤并不知道崔皇后与端宁公主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到端宁公主的寝宫时崔皇后已经离开。

    端宁公主从榻上坐起,倏然将她抱在怀中。

    崔琤有些微愣,她柔声问道:“怎么了?姐姐。”

    她感觉到端宁公主的手有些凉,下意识地便摸向了她的额头。

    仰起头的一刹那,端宁公主哑声说道:“小心太子,令令。”

    她的目光中带着许多复杂的情绪,近乎是在恳求她。

    崔琤瞳孔紧缩,她霎时感觉如坠冰窟。

    为什么端宁公主也会让她小心太子?

    她轻声问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令令是聪明的姑娘,”端宁公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知道什么是危险,对吗?”

    崔琤有些迷惘,她看着端宁公主湿润的眼眸,总觉得她好像比方才还要悲伤无措。

    即便知道明天的马球比赛最为精彩,几位声名显赫的边将和部下都要亲自参与,崔琤还是没有前去。

    她光明正大地推辞说昨夜受了凉,众人都知她的身骨弱,只有哥舒越在知晓后感叹了一声:“甚是遗憾。”

    端宁公主悄悄地来看她,两人在内室里下棋下得昏天黑地。

    这种胜负参半的博弈让她们二人都兴致极高,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真想一直都这个样子。”端宁公主向后仰躺,把正在收整棋子的崔琤也拉了下来。

    “每年夏天我们都一道来行宫,但只有今年是最快活的。”

    端宁公主侧过身,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她原本飘忽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她温声说道:“令令,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你快活,其余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

    崔琤的眼帘向下低垂,卷翘的睫羽洒下一片浅影,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极是柔美。

    她轻声说道:“姐姐也要快活,也不能离开我。”

    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直到夜深端宁公主才离开。

    在挑选好明日要穿的骑装后,崔琤好好地睡了一觉。

    马球比赛终于结束,明日便可以尽情驰骋于猎场。

    翌日清早她就爬了起来,红色的骑装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红润。

    往日略显苍白的芙蓉面泛着淡淡的粉色,直令人想起春日里的桃花。

    巧的是今日她嫡姐也穿了一身红色的骑装,崔琤只看了她一眼便没再理会。

    她像新生的花朵般恣意地弯弓拉弦,将一朵将坠的雪白色玉兰花从枝头射落。

    端宁公主接过花后,小心地将花簪了她的发间。

    崔琤一到猎场就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好像是许多年都没来过一样。

    “别跑得太远。”端宁公主叮嘱道,“累了就休息休息。”

    “知道了,姐姐。”她笑着点头。

    端宁公主取出帕子,擦了擦她额前的薄汗:“先前不也常来,今次怎么这般喜欢?”

    崔琤歪着头神情微动,上次来是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来着?

    “太阳快落山了,只能再跑最后一次。”端宁公主看出她心思还在跑马上。

    “好,我马上就回来。”她弯起眉眼,向着日落处奔去。

    阴翳的林中洒下缕缕霞光,但在枝叶的遮蔽下,霞光不是鲜红的赤色,而更像是灿烂的金色。

    崔琤骑着马慢慢地在穿过密林,她听着鸟鸣声心中恬静淡然。

    忽然她听见一声细细的猫叫,低下头便看见了一只小猫。

    她想起前几日挠了她的那只小猫,本想着不再理会它。

    但等她转回来的时候它还在原处,崔琤下马时才发觉它似是受了伤。

    最终她还是把它抱上了马,“只是救你回去罢了,我才不会养你呢。”

    这只小猫极是温顺,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由才到了密林中。

    它太小了,缩在她的怀中一下一下地舔吮着她的手指。

    她心生恻隐,轻声说道:“你要是乖乖的,也不是不可以带你回家。”

    小猫又细细地叫了一声,这一声落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崔琤莫名地想起了小姑娘的哭声,“以后便叫你乌娘了。”

    她前世只有一个孩子,出生不久便被立为太子,很是尊贵。

    但遗憾的是,那孩子和她并不亲近。

    她也不知是因为他随了父亲,天生冷清凉薄。

    还是因为她体弱多病难以时常看顾到他,他才渐渐与自己不亲。

    崔琤一手抱着猫,一手摸了摸身下马匹的头颅。

    她柔声说道:“今日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吧。”

    它当然不会回答,可崔琤还是喂了它一根胡萝卜。

    正当她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利刃直直地扎进了黑马的皮肉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受惊的马匹便带着她疯狂地向前奔去。

    浓烈的煞气跟在她的身后,接连不断的□□顺着她的颊侧擦过,划出一道血线。

    她大喘着气竭力拉住它,它还是将她带到了一片全然陌生的环境里。

    这太远了。崔琤看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溪水,脑中一阵轰鸣。

    那□□上应是抹了能让马匹发狂的药物,她咬紧牙关从马上跳了下来。

    发疯的黑马越过湍急的溪水中仍在不断地向前奔去,崔琤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脚踝。

    她扭伤了脚,手掌也擦破了,左掌血淋淋瞧着颇有些恐怖,好在怀中的小猫没事。

    她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能强忍住恶心先走到溪水。

    清冽的溪水冲刷着血肉模糊的伤处,将污血洗去。

    崔琤取出内衬里的帕子,小心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她做这事时十分生疏,勉勉强强地将伤处给缠住了。

    直到血色从眼前消失后,理智才逐渐回笼。

    她脱下靴子坐在溪边,轻轻地揉着自己再度红肿起来的脚踝。

    凛冽的溪水清凉,舔吻过她疼得发酸的足腕。

    夏日傍晚的暖风柔柔的,崔琤抱着猫仰头看向天边的夕阳。

    日光并不刺目,但她还是觉得眼中酸涩。

    眸中像是进了沙子,“啪嗒啪嗒”的莹润水珠落在她的衣袖上。

    她揉了揉眼睛,轻轻摸了摸乌娘。

    方才那几道连发的□□让她心中的慌乱到了极点,她可以确信暗箭是冲着她来的。

    但脑中的思绪太乱,令崔琤无暇思索更多。

    前世发觉李澹和嫡姐间的脏事时,她都没有这样无措过。

    她只是冥冥地感觉到围绕国柄的争端开始了。

    暮色渐深,山风也逐渐变得疾猛起来。

    她不知道那刺客会什么过来杀死她,如果来找寻她的人在天黑前还没能赶到,猎场的深夜也能将她吞噬。

    崔琤将乌娘抱得更紧一些,她光裸的双足还浸在水中。

    踝骨的伤处已经不再尖锐地疼痛,但却连让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对不起,可能暂时没法带你回家了。”她轻柔地为小猫顺毛。

    她支起一条腿,将头靠在自己的膝上。

    山风吹散了她的发髻,一根银簪扑通一声掉进了溪水里。

    崔琤心想待会儿可能要下雨了,她的心也随着落日一起沉进黑暗里。

    正当她要陷入绝望时,撕裂的马鸣声撞开了黑夜。

    她猛然回过头,便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美脸庞。

    他高高地举着火把,浅色的眼瞳中泛着嗜血的红光。

    他只是死死地凝视着她,那神情极是可怖。

    他的面庞苍白失血,即便是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没有半分色彩,就好像是从地府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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