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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贝尔走出酒馆,看见亚历克斯靠着墙站在窗户前面。玻璃上挂着层水雾,勉强映出一个漆黑的轮廓。他似乎在观察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又或许只是在发呆、消磨时间。他的右半边侧脸是亮的,其余的地方则淹入夜色之中。

    伊莎贝尔走上前去:“别在意,他们只是开玩笑。”相处这么久,她早琢磨透了男孩儿的脾性,知道他不很外向,也看得出来是大人们的话让他心底不自在了。

    亚历克斯点点头,问起阿不思的事情。

    他好奇对方两个的关系,问他为什么不在戈德里克山谷。

    “因为他得去霍格沃茨上学,我得等到明年夏天才能见他。”

    亚历克斯瞪大眼睛:“你为什么、不去?”阿不思有多厉害他不清楚,但伊莎贝尔是他认为最厉害的人,为什么不和对方一起去霍格沃茨?除非、他想,除非她和自己一样。

    “——你是哑炮?”

    “对。”

    伊莎贝尔变了。当别人提起“可惜你是个哑炮”时,她不再会像以前那样扯出个落寞的微笑、为自己惋惜。现在她会不带任何情绪地承认这个事实,因为在她看来,是不是哑炮并不影响她的成长和进步,否则她的文章也不会过得了初审。她不觉得自己比谁更优秀,却也不会自卑自己不如其他巫师,已经可以成熟地处理好心态。

    亚历克斯真诚地:“你很厉害。如果……”

    他说:“我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厉害。”

    “谢谢你。”伊莎贝尔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你那样会照顾动物。”所谓术业有专攻,大家各有各的长处。在女孩儿心里,亚历克斯也很厉害、而且是她很难学会的那种厉害。

    亚历克斯不好意思地弯了下唇角,把帽檐往下按、这是他的习惯性小动作。而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大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语气犹豫:“伊莎?你能不能……”

    他的忸怩源自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伊莎贝尔让他加深了这原本就长期存在的心理。他并不识字,包括两人第一次在公告板前见面时,他也是靠寻物启事上的画才明白有人丢了一只风筝。尽管他知道伊莎贝尔绝不会对此表现出一丁点的轻蔑,但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缺陷,对他而言、对这个正处于最敏感时期的少年来说,着实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情。

    他感到犹如火烧:“你能帮我读一下这封信吗?”

    果然,伊莎贝尔只是愣怔两秒,便懂了他隐藏的后半句话:“没问题。”

    “呃……这是我妈妈寄来的,我可能、还想给她回一封信。”

    伊莎贝尔欣然同意帮忙,两人来到亚历克斯和外祖父共同居住的矮屋。这幢屋子单从外表看便知年岁已久,功能只能说大体完善。一推开门,地上摆了两只木桶用来接天花板漏下的水,过几天要是下了大雪情况就更糟糕了。矮屋只有一层,家具少而实用,放了两张床、一个大衣柜、一张桌子及一张椅子。外祖父应该是去其他地方找酒喝了,亚历克斯用布把没有灰尘的椅子擦了又擦,才请伊莎贝尔坐下。

    他点燃蜡烛,女孩儿先是道谢,坐好后便开始读信。执笔人的字迹算不上清秀,偶尔有几个错别字,但对方每个笔画都透过纸背显出认真。亚历克斯的妈妈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写了冗长又琐碎的话,信的大部分篇幅都在叫男孩儿不要担心、她过得很好,还问他生活如何,外祖父身体是否健康,有没有需要添置的物件。

    伊莎贝尔读完,开始就着烛光写回信、纸笔都是亚历克斯提前买好的。看对方说起话来比平日更加断断续续,女孩儿连忙说:“别紧张、亚历克斯。慢慢来,想说多少说多少,我都会写下来的。”

    伊莎贝尔先打好草稿,把男孩儿的话整理好后,又用最漂亮的字体誊写了一遍,连一处勾画痕迹都找不着,信看起来像是宴会的邀请函。

    “大功告成!”伊莎贝尔甩两下酸痛的手,递过信。

    亚历克斯语无伦次,顿了下,才说:“谢谢你、伊莎。”

    忙活完,伊莎贝尔问:“你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

    “一年多、快两年。”

    伊莎贝尔突然很难过,一般来讲,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都会待在父母身边。亚历克斯让她回想起过去。那时候,她为了买课外资料做过几份兼职工作,都是类似洗盘子这种简单却累胳膊的活儿。但她遇到的老板人很好,会让她把没卖出去的饭菜带回去吃,可亚历克斯的外祖父对他并不好,她怜惜这男孩儿。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我不知道……”亚历克斯低头。

    他的话连贯起来会是这样:“外祖父不喜欢我妈妈,她是个麻瓜、在一家纺织厂做女工。我爸爸游学时认识了她,他们背着所有人结婚、又有了我。”

    “外祖父生气极了,跟他们断绝往来。我八岁那年才知道爸爸是个巫师,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从来都没有用过魔法、至少是在我的面前。我们就住在麻瓜的地盘,我爸爸也去了工厂、但他后来出了意外,而妈妈又怀孕了。”

    伊莎贝尔倾听着,烛焰在她的眼中跃动。

    那双蓝色眼眸里流露出的动容使亚历克斯得以继续:

    “我多了一个妹妹,她叫艾米丽,金发碧眼、比我长得更像妈妈。妈妈要工作,都是我在照顾她,可我们过得太困难了、他们总是克扣她的工资,有段时间我们只能喝青菜叶子煮的汤。结果,妈妈可能是从以前的信件里找到了我外祖父的地址,恳求他看在我和艾米丽的份上帮帮忙。”

    “他带走了我、他只带走了我。他说我应该像我爸爸那样去霍格沃茨念书,而不是跟一群麻瓜混在一起。直到十一岁那年,我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他骂我是个‘哑炮’,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他没有赶走我,但也不让我见妈妈,就开始教我怎么照顾羊、教我哪种草最适合当饲料、如果母羊难产怎么处理……”

    “然后我就跟他一起给人放羊,去不同的农场帮忙。之前的东家说我干活利索,经常请我吃甜点,我们关系很好。我就请他帮我给妈妈写信、我以前总瞒着外祖父请关系好的大人帮我写信。上次收到的信我一直攒到今天,这是我到戈德里克山谷以来寄出去的第一封信。谢谢你,伊莎。”

    伊莎贝尔给了他一个拥抱:“好朋友之间不需要客气。你知道吗,亚历克斯,我想到该送你什么礼物了。我保证你以后可以自己给妈妈写信!稍等,我待会儿就回来。”她迫不及待地出去拿东西,她今晚就想祝他圣诞快乐。

    从酒馆回到家得穿过林荫道。冬夜,道上空无一人,干枯的树枝投下斜长的鬼影。伊莎贝尔全身心都想着礼物,完全不受诡异氛围的影响。下一秒,她听见远方传来凄美的歌声,恍地停下脚步,仿佛灵魂也脱壳而出。

    歌声浸染着寒木松香的味道,她倏忽感觉被晶雪包围,又像嚼了薄荷,神经悚凉。音符勾着她一步步地向源头前进,那是被树木掩映的、似曾相识的湖边,珍儿就在那里丢了性命。现在轮到伊莎贝尔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在说:向前走、向前走。

    ——向前走吧。

    湖水缠上她的脚踝,那块皮肤瞬间被冻得青紫麻木。但她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感觉不到。此时此刻,她只想着这旋律是如此的凄婉,引得她骨头也轻颤,想把自己做成竖琴与之伴歌。她向湖心走去,水没过她的足尖、脚踝、小腿、大腿……

    “伊莎贝尔!”

    亚历克斯拦腰抱住她:“伊莎贝尔,停下!”

    女孩儿如梦初醒般回头,打量四周:“我、我怎么在这儿?”

    不待回神,潮水的冰冷即刻吞噬了她。

    两个人走上岸边,伊莎贝尔打起喷嚏来,亚历克斯把外套给她。

    伊莎贝尔惊魂未定:“你怎么找到我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就没命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没命

    亚历克斯说:“冬天、有狼,我不放心,跟在后面。”

    经过这么一出,亚历克斯更不敢让她一个人走夜路,把人直送到家门口。他离开时,伊莎贝尔将她所想到的礼物交给他、是一本厚字典——她决定教他认字和写字,这样他就能随时随地给妈妈写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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