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弄从许负的学校离开之后,并没有照约定去找查尔斯,就在一个商务大楼跟前蹲上了。

    六点过后,就有人从里面出来了,西装革履,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这个点出来的,肯定都不会是小职员。

    沈弄等了一会,等到了他要见的人。

    那人出来,转身走进了地下车库,地下车库亮着几盏灯,全都是忽明忽暗的照不真切。沈弄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就没了顾忌,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脖子一把给撂地上了。

    他不是陈妄那样的人,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撂在地上之后,沈弄不等他转身,就一脚踩向了他的膝盖窝把他死死压住,手上也不停,蹲下来,照着脸就招呼。

    不行,这么打不解气。

    沈弄干脆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反身按在一旁的柱子上,一下比一下重。

    “你是谁,你!……”

    谢致远叫着,想转头去看他的脸,结果被他狠狠按着,动都动不了。

    “孙子,打女人?够有出息的。”

    “我什么时候……”谢致远顿了一下,想起来一个人,“是那个贱人让你来的!是那个贱人!”

    沈弄下手更狠了,“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把你舌头拔了。”

    谢致远闭了嘴,不再多言。

    从车库出来,人已经很多了,不用担心谢致远会死在里面。沈弄擦了擦手上的血,又点了根烟,拿出手机打电话。

    “桑格,事情办好了。”沈弄垂着眉眼,“走吧。”

    “成道的手,已经伸到了兰戈地区。”

    沈弄刚走到街角,就被人拦了下来,“沈先生,我们老板请您说两句话。”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车,冷笑一声,坐了进去。

    陈妄在里面抽着烟,见他过来,掸了掸烟灰,把烟头按在车上熄灭扔了下去。

    沈弄不说话,等着陈妄开口。

    “那天,我车上的手脚是你动的吧?”

    沈弄嗤笑了一声:“现在才发现?”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陈妄捏了捏鼻梁,“那天,许负也在车上。”

    沈弄神色变了变,立马下了车,陈妄也不拦他,任由他走了下去。

    陈妄或许不知道,沈弄他今天见了许负,虽然说不上是生龙活虎,好歹还喘着气。沈弄没那么惯着许负,如他所说,别死就行。

    见过沈弄,陈妄也不能多有停留了,赶去她的学校接她放学。

    许负上了车,迟疑了一下,还是对陈妄说道:“陈妄,我想见见孟澄。”

    陈妄没看她,专心开车,眼中不自觉地荡漾出一种冷厉的神情:“见他干什么?”

    “我……”

    许负一时失了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见他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干什么,只是不见的话,她心里不安。

    陈妄揉了揉她的头,“好了,我跟你保证,他一点油皮都没破。”

    许负的声音硬了下来,“我不信你,我要去看。”

    陈妄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许负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加冷硬了:“我不信你,我要去看。”

    他垂了垂眼不再说话,把车开得越来越快了,她认出来了,那是回他家的路。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陈妄面前。许负想起了沈弄的话,她这是要往许藤的老路上走。

    许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被她极力压抑着。

    一直到打开家门,两个人都是沉默着的,关上门,陈妄就一把把她抵在了门上,手里按着她的腰:“许负,为什么不信我!”

    许负看向他,平静地回答:“你骗过我一次。”

    “在你眼里,孟澄重要,沈弄重要,谁都重要,你当我是什么?”他的声音近乎嘶吼,“你知不知道,沈弄他想杀我,那天我的车,就是他动的手脚!”

    许负还是平平静静地,那湖春水,像是成了一潭死水。

    “我不知道。”

    陈妄一拳砸在门上,拳风刮过她的耳边,她猛地瑟缩了一下。

    他忘记了,她会害怕。

    陈妄收了拳头,捧起她的脸颊,轻声问:“许负,你开心吗?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许负还是真挚而平静,她从来都不曾骗他,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了。

    “你在我的身边,罗茵的病不用我担心,我也不用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孟澄,沈弄都还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不开心?”

    许负说道,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自己听的。

    陈妄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让他看不清,是真是假看不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全都看不清。

    他把她拥在了怀里,紧贴着她。

    她那么小,那么瘦,沈弄说的没有错,她才十八岁,他是个混蛋。可是他没有办法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那么做,只是他再也狠不下心去逼她了。

    “我带你去见他。”

    许负怔住了,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像是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趴在主人的肩上呜呜的叫着,满心的委屈。

    她不想这样了,他们之间,全是逼仄。

    许负扯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既然回家了,什么时候再去都是一样的,你……我给你去做饭吧。”

    陈妄心里一恸,没来的急去看她就被她从怀里挣脱,去了厨房做饭。是了,昨天她做的饭,他都没有吃。

    许负彻底不想闹了,他想听什么就说给他听,他想要她做什么她就做给他看,没必要这样句句话都带着刺,他难受,她也不好受。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吧,大面上看的过去就行了。

    饭很快就做好了,陈妄帮忙一起端了出来。

    陈妄道:“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可能会降温,多加件衣服吧。”

    许负从来都不看天气预报,冷还是热全凭感觉。

    “知道了。”

    陈妄又说:“如果你不想我送我就不送了。”

    他也在妥协。

    两个人过得都不开心,但都想好好过下去。

    “你想送就送,”许负看着他笑了一下,“不送的话,我自己也可以。”

    吃过饭,陈妄主动先收拾了去刷碗,许负就先去洗了澡。趁着陈妄洗澡的时候,许负就开始写作业。

    两个人收拾完,已经十点多了。

    陈妄抱着她睡觉,没有去脱她的衣服。

    许负转过身,不再背着他了,仰起头,在他下巴上用嘴巴轻轻蹭了蹭。

    陈妄猛然一震,以前他们做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碰他,明明都疼的抓床单了,还是不肯碰他。可是现在,她亲他了,她在邀请他。

    他不再忍着了,利落的脱掉她的睡衣,将她的文胸推上去,另一只手伸到抽屉里拿了东西,撕开,戴上,一气呵成。

    陈妄把她压在身下,动作比前几次轻柔很多,但还是不怎么留情的。

    “许负,我爱你,许负……”

    爱不应该在这里说出口。

    许负又听不见他的话了,不是听不见,是听不懂了。

    她的灵魂飘了上去。

    只有眼前,只有现在,只有陈妄。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许负。

    许负难得睡的久了一点,陈妄起的时候便没叫她,自己先去起床把饭给做好才去叫她。她还迷糊着,刚从被窝里起来就被一阵凉风狠狠打了一下,赶忙穿上了衣服。

    “你别去送我了,最近不是忙吗?”

    “也行,但是今天我得去接你。”陈妄道,“我把我们楼上那一层也给买了,这两天请人在两层楼里修个楼梯,最近这些日子,我们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许负一只手里揪着面包,呆着脑袋去问他,“啊?修个楼梯就要露宿街头?”

    陈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么多水泥堆在房里你睡得着啊?”

    “睡得着,我以前在树上也能睡着。”许负道,“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去以前你给我租的那个房子里,反正还没到期,不住可惜了。”

    陈妄笑了,“坑你玩呢,哪能真的露宿街头——你以前真在树上睡过?”

    “当然了,我们那里有一颗老榆树,后山上还种了好多树,我小时候就和几个小孩一起去玩,还摔过好多次呢。”

    一说起以前,许负眼里都开始冒光了,那里有陈妄未曾见过的希冀和自由。想来,那时候她的开心应该是天大地大的,不像现在,开心就像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草。

    “摔得疼不疼?”

    “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那有时间就回去看看吧,我跟你一起去。”

    许负倒是先笑了起来,“你跟我回去干什么,跟我一起去吃排头吗?到时候他们见我带了个男人回去,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念叨呢。”

    陈妄看向她,握了握她的手,“你以前,经常被别人欺负吗?”

    她又把手拿了出来,开始撕面包,“也没有,那时候沈弄成天跟着我,谁欺负我他就打谁。”

    陈妄点了点头,又捏了捏她的脸。

    放了学之后,陈妄在外面的饭馆和她吃完饭就把她带到了新家,那是一栋别墅,比谢致远的不知道大了多少。谢致远家是独门独栋,但陈妄家里是带着围栏和小花园的。知道这里的人不多,他也只带一些亲近的人来。这里还住着一个“阿姨”,是他那个小外婆,苏良的母亲硬塞过来照顾他的。

    二十多岁,如花似玉的“阿姨”。

    小外婆是外婆死了两年后陈妄的外公再找的,比陈妄的外公小了整整二十岁,就比他妈大点,刚开始的时候全家都不怎么同意,只有陈妄的妈妈开明些。后来怀了孕,就都什么也没说过,生苏良的时候全家都欢喜的不行。

    陈妄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正经外婆,他妈死了之后,外公家就把他接了过去,他跟苏良年纪差不多大,小外婆说了,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放,把他连着一起照看。

    说起来,他和苏良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小外婆年轻,爱玩,老不正经。

    听说他要去沄市,上赶着买了套房子,送过来一个人。

    用她的话说,二十五了,春秋鼎盛,血气方刚,就该是玩的年纪。

    陈妄把这些事在路上就给许负说了个遍,说到苏良,都快嫌弃死他了。

    “苏良那小子,不学无术,上房揭瓦,吃喝嫖赌,早该收拾收拾他了。”

    许负看着他,并没有去管苏良的事,“你爸呢?”

    陈妄的神色沉了下去,并没有瞒着她:“我妈刚死,他就和那个贱人结婚了,还生了孩子。”

    许负看着他,明白了谢图南,明白谢图南为什么那么恨她了。

    “怎么不说话了,吓到了?”

    “不是,”许负笑了笑,“心疼你。”

    正说着,就到了地方,陈妄让她先下了车,自己把车开到车库再回来。

    许负打量着这个别墅,难怪呢,苏良不听话被撵来做了个市长,随便找个住的地方就这么大别墅。

    陈妄停完了车,抱住她的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那你多疼疼我,我也多疼疼你。”

    他牵起许负的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那个小阿姨不在吗?”

    等打开灯,许负才向四周看了看,没见有人的样子。

    “不知道,估计在保姆房里面吧。”

    许负点了点头,没怎么在意,正听见门开的声音,就往楼上看了看。

    是一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只穿着一身睡衣,迷迷糊糊地刚睡醒,许负仔细看了看,是个好看的。

    “陈先生,你突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女孩注意到他身旁的许负,眨了眨眼,清醒了:“她是……”

    “这是我女朋友,阿金,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们。”

    阿金看了看她,虽然睡不着了,但还是应声回了房间。

    许负对“女朋友”这三个字没什么感觉,在她身上,女朋友和情人,情妇,姘头,都是一个意思。

    她似乎很累了,洗了澡就去睡觉,陈妄不再缠着她,只是轻轻地抱着她睡。

    陈妄还没睡着,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的小外婆。他就知道,阿金这个大嘴巴,一转头就去跟小外婆说了。

    他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装作没看见,继续睡。

    睡着他身边的时候,许负大半都是装着闭上眼睛,很难睡着,就算吞了安眠药褪黑素也还是不管用。

    等到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传来的时候才敢轻轻转过身,在黑夜里,抚摸着他的睡颜。沉静,温润,锋利,和曾经的陈妄一模一样。

    只有现在,许负才敢去爱他,把自己当做过去的许负去爱他。

    她将指腹放在他的脸颊上顺延而下,拂过他的每一寸棱角,每一块领地。舍不得,怎么都舍不得放下他。

    陈妄,你那么好,你救了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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