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立即叫停了侍卫:“不要大惊小怪,只是一只野猫罢了,继续走吧!”

    大家听到皇上的话面面相觑,猫的动作向来轻巧,而刚刚明明是干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怎么会是猫呢?

    虽然大家存疑,可是既然皇上发话了,只好收起剑继续往前走去!

    皇上一行人重新朝着戏台去了。

    等皇上走远了小麂还未缓过神来,心砰砰跳个不停,走起路来腿有些发软。

    她向来胆子小,如今却鬼使神差般的悄悄出了残珏院,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赶紧往回走,一路再也没有心思看这烛火通明。

    走到半路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今天中秋,吃不上娘娘的糕点了,吃个月饼也算过节呀!她换了个方向,想去御膳房偷个月饼吃。

    况且连皇上都遇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麂胆子似乎大了起来,弯弯绕绕到了御膳房,这会儿几乎没什么人。趁机偷偷溜进去,拿几个月饼藏在怀里,正要往外走,又凑巧看见盘子里有一只鸡,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糕点,小麂看的眼馋,又想到祺穆这些年一直很瘦,个子也没长起来,估计就是没有吃好的原因,每样都拿了一些,把怀里塞塞的满满的才往回走。

    往常她都是不稀罕这些的,放到她面前也只是吃两口,可如今这是怎么了?真的是人穷志短吗?小麂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她甚至还有些后悔,以前她怎么没想到,应该时常来御膳房给祺穆偷些东西吃的,这样身体才能好,天天吃那些没有油水的青菜,身体怎么行?

    这些吃的从她的怀里冒出香气,直冲鼻腔,小麂默默咽了咽口水,赶紧往回走,走路的时候还不忘四处看看有没有人,结果一侧首,看到一菜畦的地瓜,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宫女种的,这个季节,应该也熟了,停下脚步靠近地瓜仔细一看,果然,有的地瓜已经冒出头来了。

    她怀里没有地方了,只能心里悄悄记下位置,没有耽搁又继续往回走。

    一路越走越暗,越走越寂静,走到一盏灯都没有的时候再借着月光继续往前走,走到尽头,有一个小院亮着一盏微黄的烛火,虽然破了些,她看着那微光还是不由的笑了笑。

    幸好门口的侍卫还没回来,小麂推门进了残珏院,蹑手蹑脚的把门关上。

    她才转过身,便有人直接撞到她怀里,抱住她,道:“这么久,你去哪了?”话语里有些担心有些委屈。

    小麂愣了神,祺穆从未如此过,这些年虽然能感受到他对自己不再那么冷漠,可却也不似这般在乎。

    不管祺穆理不理她,她总会不厌其烦的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尽量在祺穆眼前多晃荡几圈,她看着他毫无光亮的眸子,总怕他一个不慎坠入深渊,她看的心疼,看的揪心,却也无可奈何,祺穆总不理她。

    小麂总觉着自己是不是辜负了娘娘,没有带好祺穆。

    她觉着自己三年都未曾捂热那颗本极易捂热的心。

    况且自从来了此处,祺穆的感情便从不外露,不哭,不撒娇,也未提过任何要求,是冷是热,是饱是饿,从不言语,整个人像是没了喜怒哀乐。

    “殿下,你看!”小麂回过神来,开心的笑了起来,掏出怀里的吃的给祺穆看。

    祺穆的担心还未缓和,没有心思看那些吃的。

    从当初进残珏院到现在已是三年有余,小麂从未说过她想偷跑出去。

    况且祺穆知道小麂胆子小,一向都安分守己,从不敢鲁莽行事。故从刚刚发现小麂不在院内时立刻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抖,生怕小麂出了什么事,自己什么心思都没了,定定的站在院中等着,仅仅一个时辰,竟恍若经年。

    听到门响立刻朝门口看去,不知道是侍卫还是小麂,倘若是侍卫该如何是好?

    还好,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祺穆立即朝着小麂飞奔过去,抱住她,一个孩子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想寻求一些安慰。

    小麂看出了祺穆的担心和惊慌,腾出一只手牵着祺穆进屋,把怀里的吃的全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桌子上都要摆满了:“看,殿下,今日中秋,奴婢偷了些吃的回来。”

    虽然害祺穆担心了,可她竟有些开心,不论如何祺穆总不是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了,她知道他其实是有喜怒的。

    祺穆看了看满桌子的吃食,又望了一眼小麂,眉头微蹙,未说话。

    小麂知道祺穆是真的担心了,害怕了,伸出一只手放在祺穆胸前,如三年前遇到野猫一般,道:“呀!扑通扑通的直跳呢!”

    祺穆依旧未说话。

    小麂轻抚祺穆的头,轻声道:“殿下不怕,宫里的路奴婢熟,不会有事的,奴婢这不是回来吗!”

    “你出去就为了这些?”祺穆终于说话了。

    “也不是,奴婢也不知道要出去干什么,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贸然出了门……后来想既然都出门了,那不如去拿些吃的,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那些清汤寡水的怎么行!”

    “下次不要去了,为了这些不值得!”祺穆道。

    “当然值得,殿下这几年身体一直很瘦弱,定然和吃食有关系,殿下不想将来连个子都超不过奴婢吧!”小麂看到祺穆是真的害怕了,又摸了摸他的头安慰到,“好了,没事儿了,奴婢这不是回来了吗,来,快吃吧!”

    对于小麂的触碰和轻抚他向来不躲。

    “日后不要去了,即便想去也要先告诉我一声。”祺穆心里其实不想让小麂再冒险出门,可是他向来不爱多说话,他的惊慌已经消失了,回归的又是淡然,说一遍就够了。

    “好,奴婢答应殿下,以后倘若再出去就先告诉殿下一声。”

    祺穆看着小麂兴致勃勃也不再说话。

    总算有个过节的样子了,吃饱喝足后小麂准备好沐浴的水过来叫祺穆:“殿下,奴婢备好水了,奴婢伺候你沐浴就寝吧!”

    如往常一样,祺穆坐在浴桶里,小麂过来伺候,就在小麂拿起毛巾为祺穆擦身体的时候祺穆忽然觉着有些不自在,莫名的局促不安,他也不知为何,这一切来的没有原由,只能身体僵硬的任由小麂为他沐浴更衣。

    小麂丝毫没有察觉到祺穆的不同,心里只惦记着那一畦红薯,那一畦的红薯得早点去偷,再晚了没准就被人给收走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事关皇上。

    昨夜护卫皇上去中秋佳宴的人那么多,怎么堵得住那么多人的口,皇上路上遇到刺客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大臣的耳朵里。

    皇上在和云博庸在听证殿议事完毕,云博庸问道:“皇上,听闻您昨夜在去戏台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怎么不见您追查?您的安危可马虎不得,不可义气用事啊皇上!”

    “没有那么严重!哪里是什么刺客,不过是小宫女贪玩,更何况她看到朕的时候就悄悄躲起来了,并未惊扰到朕!”

    “既然躲起来了,皇上怎么知道只是个普通的小宫女,而不是刺客?”

    “朕低头便看到她把头埋在草丛里,浑身颤抖,看身形瘦弱,估计也就十三四岁,哪会是什么刺客?”

    “可是她扰了圣驾!责罚一下也是应该的!”云博庸道,他入仕不久,也想试探一下皇上是否真的待人宽厚。

    “如果责罚的话,责罚谁呢?是责罚清路的侍卫,还是护卫的侍卫?这样下去未免牵连太广,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罢了吧!”

    “皇上仁慈,有您这样的皇上实乃万民之福啊!”

    云博庸从小爱读书,手不释卷,师承温贤。

    温贤是蜚声全国的大文豪,前朝皇帝就曾想让他入朝为官,可是几次相请均被拒之门外。太|祖平定天下后也曾想让他入朝,可是也被拒绝。现如今,皇上也数次相邀,却始终未能相见。

    温贤拒绝过三代帝王,渐渐的民间对于温贤的描述更加传奇,更有一句,得温贤,天下治。可是温贤志不在仕途,年轻时候常游走于江湖,偶尔也会传道授业,云博庸很幸运,他便是其中一个,温贤年老后直接隐居于世,无人知晓其隐居之地。

    现如今国家藏书约两万卷,云博庸家里就有藏书八千卷。可是年龄却只有二十出头,他的才学早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里有名的儒士都争相与之结交,甚至不乏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也有一些喜欢文学或者在官场遇到问题的官员前来请教,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见,他只与一些忠直之士相交。

    渐渐的有些人便劝他入仕,说如今吏治清明,皇上宽厚,定能大展拳脚。劝久了他也有些心痒,他也想参与一下,去实现书里写的那样的清明盛世。

    经过官员举荐,又说云博庸是师承温贤,皇上便直接招进听政殿,谈了许久,相谈甚欢,皇上直接封了右谏议大夫兼左史。

    他是开朝以来第一个没有经过科举考试就直接入朝为官的人。

    云博庸正想告退,却被皇上拦下了:“正好,有一条敕令,你去宣读了吧!”

    “是!”

    “吏部侍郎有一个空缺,封孟载为吏部侍郎。”

    皇上直接告诉了云博庸,并未写什么敕书。

    云博庸听到皇上的敕令暗暗笑了,当日孟载在朝堂上为容妃求情被降职,如今这几年升官的速度却是很快,都做到吏部侍郎了,也不知当日皇上在朝堂上的愠怒是真是假。

    皇上说完便让云博庸退下了。

    云博庸退出了大殿,一直在胡乱猜想,刚刚走下台阶便见他忽然驻足,渐渐皱起眉头,一拍脑门又返回了大殿。

    皇上见云博庸又回来便问道:“云卿还有何事?”

    “臣臣”云博庸吞吞吐吐。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皇上倒是从没见过他这么吞吞吐吐过,他向来忠直敢言。

    “您刚刚说的敕令,臣出门被太阳一晒,忘了!”

    皇上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你这个书呆子!”也就他能干出这事儿了吧,皇上的敕令居然敢扭头就忘了。

    皇上又重复了一遍敕令,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儿出门让内侍带着朕的黄罗伞随你同去!省得出门被太阳一晒又忘了!”

    云博庸宣读完敕令不到半个时辰,皇上赏他用黄罗伞的事情便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身为一个五品小官却有如此待遇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准确来说,上至宰相,满朝上下只有他一人用过黄罗伞。

    这个云博庸倒是开了不少先例。

    自此,往来云府的便不止民间文士和之前那些小官了,竟多了些皇亲贵胄,不过那些生面孔都被云博庸拒之门外了,他怕和那些高官掺和在一起之后,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那些高官见他是把所有高官都拒绝了,也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只说他迂腐,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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