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麂在门外倒地的声音,祺穆立刻强撑着起身跑到门外。太医刚走到残珏院门口便听到小麂倒地的声音,也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无奈的摇头叹气。

    祺穆大病未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对太医道:“劳烦太医帮我把这丫头抱进房间!”虽是让太医帮忙,语气却丝毫没有委屈相求的感觉,说话冷冰冰的。

    毕竟是皇子,太医对小麂也有一丝怜悯,便返身帮祺穆将小麂抱进房间。

    祺穆又继续淡淡地道:“还请太医为我这个丫头也诊治一下!”

    “这”太医犹豫了,他是为皇子和娘娘瞧病的太医,宫女生病,自然不用他诊治,甚至可以说,一个失宠皇子的婢女,用不着任何一个太医诊治。

    祺穆一身玄色中衣,清隽的眉宇间透漏着清冷:“我知此事不甚得体,但是这丫头是为照顾我生病的,而且我这院里只有她一个丫头,我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本是一桩小事,我也不想闹的人尽皆知,残珏院偏远,不敢劳烦太医再跑一趟,您正好在此,只好请您费心了。”虽然小麂在他面前一直自称奴婢,但是对于小麂的称呼,他自始至终都难再吐出奴婢二字。

    太医愣了片刻,这个年纪轻轻的失宠皇子几句话就给他很大的压迫感,也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此等小事闹到哪里都不好看,况且祺穆本就是主子,他也只好替小麂诊治。不过,他只是收到不用尽心为祺穆诊治的命令,也并未提到这个宫女,诊治一下倒也无妨。

    太医坐在床边为小麂诊脉,道:“殿下,她只是几日未休息,也未吃东西,又累又饿体力不支才晕倒的,只需要好好睡一觉,醒了再吃些东西,体力自然就会恢复了!”

    “多谢太医!”

    太医不敢受:“微臣不敢当!那臣就告退了。”

    祺穆冲他点头。

    太医退出残珏院,长舒一口气,想赶紧远离这个地方,不知为何,总觉着祺穆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随意亲近戏谑,莫名的给人一种压迫感,虽然现在很落魄,但对于他的要求,却也丝毫不敢怠慢。

    祺穆早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可他又不能放任不管,故只是将小麂脏污的外衣脱了,用热水擦了擦花里胡哨的脸,也只能如此了。

    望着小麂不像话的小脸时,眼底的清冷瞬间消失,手中动作轻柔。

    一个病人开始照顾另一个病人,可是小麂睡了一天一夜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第二日祺穆开始有些担心,小麂睡得太久了,到了夜里索性就在小麂房内的地上铺了被褥,睡在了小麂的床边,灯一夜未熄,虽然熄不熄灯也不会有人瞧见。

    又一日清晨小麂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侧首看到祺穆睡在自己床边的地上瞬间困意全无,慌了神,怎么又睡在地上了?自此小麂也落了个病根,不能看祺穆躺在地上。

    小麂连滚带爬赤脚下地,跪坐在祺穆一旁推了推他:“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祺穆在睡梦中被摇醒,吓的咳了几声,睁开眼看着焦急的小麂,问道:“怎么了?”

    小麂眉间紧拧,满是焦急:“殿下怎么又睡在地上?”

    祺穆松了一口气:“你睡的太久,我不放心,就搬过来睡了。”

    “殿下以后不要再睡在地上了,奴婢害怕。”

    祺穆很是无奈:“我这被褥齐全,哪里像是忽然晕倒的?”

    “也是哦”

    祺穆似笑非笑望着小麂。

    “殿下怎么样?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地上返潮,你赶紧起来,不要在这睡了!”小麂把祺穆拉起来,拽着他坐到床沿上,怕祺穆的被褥放在地上一宿发凉,便将自己的被子披到祺穆的身上,“赶紧捂捂!”

    祺穆感受着身上还带有小麂体温的被子,心底涌出些异样,心头一柔,道:“放心吧,我已经大好了!”

    小麂蹙着的眉一直松不开:“可是,太医说你会留下病根。”

    祺穆道:“确实感觉浑身没力气,但也没有太医说的那么严重。”

    “还有…”小麂只是想问祺穆脑子还好不好使,他向来是皇子中最聪明的。

    祺穆明白她的担心:“你是想说我有没有变傻?”

    “嗯。”小麂点了点头。

    祺穆下巴微扬:“你可以拿本书考考我。”

    小麂看着祺穆胸有成竹的样子觉着祺穆定是没有变傻,很开心,她就真的拿了一本书过来考祺穆,结果他真的全都背的滚瓜烂熟,小麂总算放心了。

    祺穆又假意捂着鼻子道:“你是多少日不曾换洗了?都要臭了”

    小麂抬起胳膊放到自己的鼻子前,深吸两口气,嘿嘿傻笑一声,道:“还好,还好”

    祺穆的心就是这么一点点被融化的。

    小麂将小臂骤然一横,甩到祺穆鼻子下边:“殿下再闻闻,这味还成!”

    祺穆吓的坐蹭着倒退一截,往床里边挪挪:“你管这叫还成?”

    小麂又收回小臂自己闻闻:“有股”她望着房顶思索须臾,恍然道,“蒸饼的味道。”

    小麂沐浴更衣后正好送来了早膳,从小麂一蹦一跳的走路方式就能看出她此时有多开心,她从祺穆身边飘过坐到餐桌旁,留了一路皂荚的淡香。

    时隔多日,二人终于又能在一起吃饭,仿佛过了一个甲子之久,祺穆看着狼吞虎咽的小麂,劝道:“慢点吃,你太久未好好吃饭,吃太多怕会积食难受,先少吃一些,一会儿饿了再吃!”

    经此一事,祺穆似乎变了许多。

    小麂大口吃饭:“不,奴婢饿了,奴婢要吃饱。”

    祺穆料到小麂不会听劝,只能看着小麂吃差不多了,硬生生的从小麂手里夺了一个馒头,要不然一会儿定会肚子不舒服。

    祺穆也只吃了以前的一半就搁了碗筷,小麂慌了:“殿下怎么不吃了?是哪不舒服吗?”

    祺穆道:“不是,我要给你做个榜样,你吃的太多了。”

    “别闹了殿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只吃这么点,你定是身体还没有大好。”小麂说着也搁了碗筷,忽然没了胃口。

    祺穆伸手放在小麂手臂上:“不用担心,我是真的吃好了,没有不舒服。”

    祺穆大病一场后体力真的差了很多,仅仅是从残珏院到学堂的那点距离都要走好久,每走几步便会忍不住的咳嗽,课堂上先生让熟记的文章也常常记不住,就像一个非常努力却依然学无所成的笨小孩,骑射课上亦是如此,祺穆似乎只能勉强拉满弓,箭都射不到箭靶,小麂几次看着落了泪。

    未出几日,看护残珏院多年的那个侍卫也撤走了,今后真的只剩他们二人了。

    小麂知道祺穆可能是故意装作记不住文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也未曾问过,她不关心祺穆为什么要假装,她只需知道祺穆智力没有受损就好了,她更关心祺穆的体力问题,她能感觉到,祺穆体力是真的变差好多。

    不过太医还为小麂留下了一丝希望,她定会紧紧抓住。

    这日祺穆正在房中读书,没一会也见小麂放下手里的抹布,站在书架前许久,祺穆轻扫一眼,不经意间看到认真的小麂,似笑非笑望着她的背影,不多时她果然拿起一本书开始翻看,祺穆甚是惊讶。

    容妃教小麂识了字,也读过一些书,不过小麂却总说看了那些书会让人心思太沉,便不读了。来残珏院这几年即便再无聊也未见她读过书,如今竟主动拿起了书。

    祺穆戏谑的问道:“你怎么也开始读起书了?读的什么书?”

    “《黄帝内经》,奴婢想,既然太医说殿下的病没准可以痊愈,他们却不再为殿下医治,那奴婢就自己找些强身健体的方法,总比放任不管的好。”小麂答完就开始闷头读书。

    祺穆笑了,医学的奥妙哪是她三两天就能学到的,不过她也算有个事情做,倒是件好事,任由她去吧。

    屋内时常传来小麂的声音:“殿下,这个字怎么读?”

    “shu,肺腧!”

    问完之后小麂又继续读书,没日没夜,卯时便起,早膳送来之后赶紧用些早膳,然后又继续读书,送祺穆去学堂也会带着医书,自己在门口找个隐蔽的地方,坐在台阶上继续读书,边看边按按自己身体的某一处,试试穴位,夜里也是如此,一直读到深夜,祺穆有时看到她的房间掌灯到子时。

    一本书很快就被小麂翻完了,却依然不见她换书,又拿着那本书继续从头翻看,一本书硬是被翻成了近两本书的厚度,比祺穆任何一本书翻看的痕迹都要重很多。

    约莫过了一个多月,这日用完午膳过了一个多时辰,小麂放下手里的书:“殿下,你脱了衣服躺床上,奴婢给你推推经络!”语气再寻常不过。

    祺穆惊恐的瞪大双眼,他年纪也不小了,也知道男女大防,怎么小麂张口就让他脱了衣服。

    小麂催促道:“快来,殿下,按照书上说的,你的症状应该用艾灸更好一些,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艾灸,奴婢就只能先给你推一推经络,一则强身健体,二则互相补充,推完经络之后奴婢再按一些通调血脉补肺止咳的穴位,看能不能舒服一些!”

    祺穆依然瞪大眼睛呆坐在原处愣愣的望着小麂,脑子里还是那句,“脱了衣服躺床上……”

    小麂看祺穆依然一动不动,只好上前将他拽起来,一边拖着祺穆往床边走一边念叨着:“奴婢夜里常听到殿下咳嗽,与一个月前相比丝毫没有见好的迹象,殿下这病真的得赶紧治,不能再拖着了,要不然真的拖成顽疾可就不好了,殿下年纪还小,以后可还是要娶妻的,病恹恹的,哪家姑娘能看上殿下!”

    祺穆抬眼望了一眼拖着他的小麂。

    小麂又继续唠叨道:“本就是奴婢失职,娘娘留下奴婢是让奴婢好生侍奉殿下的,可殿下却受了这么重的风寒,还落了病根,奴婢前几日还梦到娘娘责骂奴婢,殿下晕倒在雨里,奴婢竟过了一夜才发现殿下……”

    祺穆打断道:“不怪你!”语气生硬,带着些愠怒。

    “殿下心善,奴婢知道。”小麂继续道,“不过这病确实得赶紧治了。”

    祺穆知道自己一定拗不过,只能讨价还价道:“能不能不脱衣服?”

    小麂笑了,原来祺穆在意的是这个:“你个娃娃还在意这些!”说着摸了摸祺穆的头,在小麂眼里祺穆可不就是十岁出头的孩子。

    祺穆蹙着眉头,满脸不悦,说他小还不行?居然说他是个娃娃,绷着脸道:“我不是娃娃了,我十二岁了,书上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奴婢的书上说的是,有医无类,不问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奴婢还要再加一项,不问男女。”

    祺穆努力讨价还价:“那也不能脱完!”

    小麂也好说话:“行,听殿下的,奴婢让你穿一条中裤!”

    祺穆听的冒了一身冷汗,只穿中裤?他决绝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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