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莅阳回到金陵,谢玉就再也没有碰过太夫人送给他的通房丫头。
太夫人以为他是腻味了,就又换了两个姿色不错且通文墨的,结果又给他原样退了回来。
太夫人想着大概知书达理的姑娘于房事上放不下身段吧,便重新觅来两个歌舞弹唱样样俱佳且活泼大方的,结果还是没能逃开被退回的命运。
“我看你这次回来不对劲,鬼迷了心窍似得。”晚膳后,太夫人特意留下他叙话。
“母亲这是什么话?”谢玉低头饮茶,想要岔开话题,还不等他开口太夫人就道:“你这次回来立了大功,说媒的快要踏破门槛了,不管怎么说,也该见一两个吧?”
谢玉放下杯子,抬手扶额道:“是,是,是,孩儿知道了。”
他嘴上这样答应着,心里却是和往常一样,在琢磨着怎么敷衍过去,所以两个月过去了,婚事依旧没有半点进展。
这日晚饭后他在花园里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墙根下,那儿一棵丈许高的老桃树,不知长了多少年,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玩,但夏天树干缝隙里有桃胶,动不动就粘在衣服上,没少被母亲骂过。
此时正是桃子成熟时,抬起头就见绿叶间硕果累累,大小不一的水蜜桃毛茸茸粉嫩嫩的,看着都有点流口水。
谢玉环顾四周,看到园子里没有人,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准备跃上墙头摘几个桃子尝尝鲜。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墙外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
正当谢玉纳闷不已时,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一根长长的竹竿从墙外伸了出来,竹竿上用粉红色的丝带绑着一个铁钩,那铁钩颤巍巍从枝叶间穿过,小心翼翼的去勾树上的桃子。
他觉得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便将身上碍事的宽大外袍脱下来叠放在草地上,猱身一跃顺着粗壮的树干爬了上去。
树冠如盖宽广平展,而院墙太高,所以他爬到了树干最高处还是够不到院墙,反倒被树枝挂乱了头发,蹭了一手的树皮碎屑。墙外传来一声欢呼,就听‘咚’的一声闷响,想必已经勾到了!
番
外
·
女
儿
红
说来也真是巧,莅阳郡主的新府与宁国侯府相对,两家的后院仅隔了一道高墙。
绮儿自打住过来第一天就看中了那棵大桃树,虽然没长在自家院子,但是有一大股伸到了院墙上方,她便琢磨着等桃子成熟了就带人去摘两个。
可她太小没力气,找来的小丫鬟也是娇软无力,竹竿举的手都快酸了才勾到了一个。
“小姐,休息一会儿吧!我的手都软了,要不咱们找别人来吧?”小丫鬟放下竹竿,揉着酸软的手腕抱怨道:“天色不太好,那桃子藏在树叶间看不太清楚!”
“这是后宅,哪能找前面的小厮过来?”绮儿嘟着小嘴,急不可耐道:“你快点呀,一会儿天黑了。”
小丫鬟休息了一会儿,举起竹竿还没伸到枝叶间就看到墙上伸出了一颗脑袋,吓得惊叫一声松开了手。
“嘿,你们干什么呢?”谢玉往下一瞧,看到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刚喊了一声就把俩人吓坏了,再仔细一看,那小女孩有点眼熟。
他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差点炸开,还没来得及发问她怎庅在这里,就见那女孩欢呼雀跃的同他打招呼,“叔叔好,叔叔好!”
“叫我谢伯伯吧,我比你母亲年长。绮儿,你们住在这里吗?”谢玉按捺住心底的激动,静下来问道。
绮儿点头道:“娘说这里是新家,以后都住这里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玉双手一撑坐上了墙头,极目远眺,看到一座小规格的宅邸,隔着一片花园就是正院外加两个跨院,再往前似乎是前厅和正堂,正堂屋脊颇高,所以看不到前院和门厅,想必也是临时安置的,所以比不得气势宏伟的公主府。
“谢伯伯你住在那边吗?”绮儿高兴的大叫道:“给我摘个最大的桃子好不好?我要拿去给我娘吃!”
“好,你等一下!”谢玉忙探身在枝叶间摸索了半天,找到一颗最大的桃子在袖口蹭了蹭道:“来,接住啊!”
绮儿忙放下手中抱着的这颗,提起小裙子仰起头道:“谢伯伯你扔吧!”
谢玉轻巧的丢了下去,看到小丫头欢天喜地一叠声的道谢,然后抱起俩桃子迈着小短腿跑出了花园。
他有些感慨的望着小女孩消失的背影,前世的他韬光养晦机关算尽,在权力漩涡中几经浮沉,从来无暇顾及家事。
儿女们在他心里最多也不过是权衡的棋子,他甚少关注孩子们的成长,何况有莅阳在,家事从来用不着他费心。
莅阳,如今她已不再是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也成了别家的,或许这样也不错,如果可以让她们摆脱前世悲惨的命运,那就这般远远守候着吧!
虽然隔世而来,还是有些不甘,但他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因为前世败得太过惨痛。
眼看着一年过去了,谢玉的婚事还没有进展,而且连她给选的通房丫头全都拒之门外,太夫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又始终不听劝,两位老人实在无奈,就在这年年底商量了一下,打算从谢氏族人中挑个孩子过继给谢玉。
谢玉自是没有意见,经历过那一世的浮沉坎坷之后,他对家族兴衰传宗接代这些事情早就看淡了。
于是就在族中挑出来的几个孩子中选了一个十岁的男孩,名叫谢弼,聪明伶俐而且沉稳懂事。
太夫人和老侯爷原本想选年龄小的,这样以后养的熟。
可谢玉自然明白二老的意思,因为选个小的话肯定需要找个女人照管,丫鬟嬷嬷再多都不如一个主母放心,绕来绕去还不是又回到了娶亲上?
反正既然是养子,自然越省心越好。
偏生那孩子还叫谢弼,说不是缘分他都不信。
二老拗不过,既然是给他挑儿子,便由着他了,正好在大年初
一祭拜先祖,入了族谱,接着大宴宾客,给那孩子定了名分。
也冥冥中的安排,谢弼自打进了侯府之后适应的很快,不仅不认生反倒没多久就把侯府当成自己家了,谢玉有时候外出赴宴或者应酬也会带他一起长长见识。
谢弼开始的时候在谢玉面前还有些拘谨,但是有一天他无意间发现了谢玉的秘密,自那以后就开始变得嚣张狂妄起来。
慢慢得没大没小,也不像以前那样拘束谨慎了。
书房里!
“爹,您什么时候把我娘娶进家门呀?”正练字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笑嘻嘻道。
谢玉拿手中的书敲了他一下,皱眉道:“多嘴,好好练字吧!”
谢弼笑着缩了缩脑袋,道:“上次您爬上墙偷看郡主府,可是被孩儿瞧见了!”
谢玉脸颊微微一红,正色道:“胡说什么?咳咳,我是看看桃树上有没有生虫!那老树都快成精了,结的桃子那么大……”
谢弼窃笑道:“您又不是花匠,桃树生虫了也不用您管……哎呦,您再打我我就去跟奶奶告状。说您对我不满意,要自己生儿子,哎呀,您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呀?”
谢玉气呼呼的站起身狂敲了一通,打的谢弼抱头鼠窜。
“救命啊,就算我不是亲生的您也不能这么虐待啊,来人呀,救命啊……”
谢玉冷哼道:“你再多嘴就把你送回去!”然后拂袖而去。
谢弼原本无父无母,是由族中的育婴堂养大的,此刻一听这话,可是吼了一跳,忙乖乖坐回去练字了。
这日谢玉下朝刚一回来,就看到谢弼坐在仪门外等着。
“爹爹,爹爹,您可回来了。”他飞奔过来,扯住谢玉的袖子神神秘秘道:“郡主跟绮儿在园子里放风筝呢,要不咱们也去放个风筝打招呼?”
谢玉眉头一皱,抬手拧住他的耳朵道:“你怎么知道绮儿的名字?”
谢弼疼得哇哇叫,忙求饶道:“我有一次爬上树看到她在底下玩,便跟她打招呼,问了一下就知道啦!爹,您快放手呀,疼死了……”
“咦,你怎么从树上爬到墙上的?”谢玉纳闷,不由得放开了手。
谢弼揉着耳朵道:“我可以顺着枝干往上爬啊,小孩子都可以的,大人就不行,只能爬到主干分叉处,咦,爹爹,您也爬过是不是……”眼看谢玉就要变脸,忙闪身躲到了一边。
谢玉大步往回走,谢弼一路小跑着跟上去笑嘻嘻道:“爹爹,咱们也去放风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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