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每个人在首次约会时,或多或少都会纠结过一下,像是穿什么衣服啊、该准备什么话题好啊,若是主动邀请的一方,还要苦恼一个问题——要去哪里好。

    翟家仁考虑了很多,像是比较常见的电影院、咖啡厅,他首先排除了。首次约会嘛,两人还处于不够熟悉、相处不怎么自然的阶段,这时带着人家看电影,干坐两小时,那对于互相了解、增进感情,真是屁用没有。

    倘若电影要是烂片,无聊至极,看得让人昏昏欲睡,那情况就更糟了。

    咖啡厅之类的悠闲场所也很一般,那种无处可逃的空间,你得会说话,有很多话题,而且足够有趣——这其实很难,并且风险巨大,要是对方对你的话不感兴趣,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只能干瞪眼。

    所以翟家仁决定,就邀请去公园游玩一番好了。

    其实他首先想到的是游乐园,足够好玩,有谈话的空间。可惜国庆期间,怎么想都会是人山人海的情况,而且作为学生,经济因素也不得不考虑。他倒也不是没钱,只是怕对方没有,因而拒绝。

    公园在这方面就实惠太多了,大抵是不用钱的,没什么负担。人少不少不好说,想来也不会比其它景点人多。更重要的是,当无话可说的时候,起码可以看看风景。

    这就是翟家仁考虑的一周来,得出的答案了。

    十月三日,周一,天气略有一点阴沉。云层很厚,太阳像是吃了泻药,喷下的阳光稀稀拉拉的,有一点没一点,倒是很适合出游。

    约是一点半,翟家仁来到了锦绣楼大门等待。

    他打扮得和往常一样,上白下黑的经典搭配,可谓中规中矩。不过,他的心情就难以和平常一样了,要用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大概是花了大价钱下单的心仪之物,快递终于到手的感觉。

    没等多久,柴宵月便悠悠然从门口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体式的裙子,淡黄又带点纯白;肩上斜挎着一个小背包,背带压过胸前,颇有点起伏;再往上看,不同于平时的马尾,她今天扎了两条辫子,新颖得很。

    翟家仁看了两眼,回过神来,便迎上前,他打招呼道:“下午好。”

    “下午好。”柴宵月回应,脸上挂着些微笑意。

    二人往离校门口最近的公交站走去,地方并不是很远,很快便到。公交站倒是没人,便只有他们两个在等车了。

    “笔墨山啊……其实我没去过呢。”也许是安静了些,柴宵月开口说道。

    翟家仁邀请柴宵月逛逛的地方,就是笔墨山,全称应该是“笔墨山公园”,算是这座三线小城市的著名景点了。虽说著名,其实山的高度有限,公园的大小也有限,但消磨一两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巧了,我也是头一次去。”翟家仁接道,“听说风景很不错,听说了三年,总算要目睹一下了。”

    “是吗,那倒是值得期待。说起来,今天天气很凉爽呢,适合爬山。”

    “确实是这样。”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会儿,公交车便到了。两人上了车,车内人并不多,有很多空座位。两人往后排去,翟家仁让柴宵月坐进里面,自己坐在外侧。

    司机老练地开着车,四平八稳的,窗外风景流水般淌过。

    “这个司机,车技好稳啊。”翟家仁感叹道。

    “嗯?”

    “之前有一次,我坐公交车去西汇城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司机。他头发花白,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我本来也没在意,直到他一脚油门差点把我甩飞出去,好家伙,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把我开吐了。”

    “哈哈,有些司机是会开得很快呢。”

    据说,人在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时,首先会轻轻笑笑,再对已知的事实进行一次重述,好像自己深有体会一样,如此敷衍过去。

    就好比此时,翟家仁面对柴宵月礼貌性的笑容,大抵察觉到自己说了些无聊透顶的废话,他摸了摸后脑勺,呢喃一句“那可有够受的”,便沉默下来。

    他其实想说些更有趣的话题,只是一时找不着方向。

    好在,柴宵月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根阿尔卑斯糖,她摇了摇,问道“要吃糖吗”。多亏如此,这略微尴尬的氛围没有一直延续。

    “要,什么味的?”

    “嗯……”她看了看糖果的包装袋,有点调皮地念道,“香草可乐牛奶味。”

    “这,听起来好像很怪。”

    “试试嘛。”柴宵月把其中一颗递给翟家仁。翟家仁剥开包装纸,喂入嘴里,她接着问道:“怎么样?”

    “果然很怪。”

    “吃多几颗就会觉得美味的啦。”柴宵月眼睛像月牙般弯起,又递过来好几颗糖果。

    翟家仁照单全收,“真的?我倒是怀疑你的口味与众不同。”

    “没有没有,其实我也觉得这口味有点怪怪。”

    “……所以是有福同享?”

    “对啊,你快吃多些!”

    “果然是有难同当,”翟家仁叹了口气,“世风日下啊!”

    柴宵月便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公交车一直走,来到市区,又穿过市区,繁华如过眼云烟。渐渐地,风景开始荒凉起来,多是绿化树和公路,这意味着目的地快到了——笔墨山公园是坐落于郊区的。

    突然,翟家仁发现,天色变得阴沉许多,他看向天空,不远处飘着好几片乌云;他嗅了嗅,空气也似乎弥漫着泥土的气味。

    “好像要下雨。”翟家仁皱起眉头。

    “是吗,”柴宵月往窗外看了看,“这种天色,下不下都很难说,有可能是吓唬你呢。”

    “最怕它来真的。”翟家仁苦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五分钟,车顶便响起了雨滴敲打的声音,滴滴答答的。雨倒是不大,不过看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估计很快就会变成倾盘之势。

    “麻烦了,我没带伞,你有带伞吗?”翟家仁问道。

    “带了哦,只是有点小把。”

    “总好过没有,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翟家仁这么说,是因为公交车快到站了。他起身走向后门处,伸手按下下车铃。柴宵月也准备好雨伞,随在他身边站好。两人拉住扶手,就等着下车。

    “笔墨山公园,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车内的广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后门“唰”地打开。这时雨反而停了,只是风猛烈了起来。翟家仁和柴宵月下了车,快步往笔墨山走去。他们知道,雨会停只是为了大雨蓄力。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天穹便降下了倾盘大雨,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砸下来,砸得地面哗啦啦作响。

    幸好,翟家仁和柴宵月已经来到了笔墨山公园。公园前是一大块空地,这里有个亭子,应该是给老人孩子乘凉用的,这会便是避雨的好去处了。

    他们两个坐在亭子里,相邻而坐,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好大雨啊。”柴宵月说道。

    “嘶,好像有点凉爽。”温度骤然下降,加上强风带来的一丝寒意,翟家仁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摸了摸,接着说道:“雨大挺好,越大雨越快下完,到时候上山看一看雨后初晴的黄昏,也很不错。”

    “听起来好像很好,要是雨下个不停怎么办?”

    “又不是刮台风,十月份的大雨哪会下个不停。”

    “有这种说法的吗?我来查一下天气状况好了。”柴宵月拿出了手机。

    “这就没意思了,别看别看。”

    “嗯?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啊,要是查到天气说未来两小时持续下雨,你直接提议回校怎么办,那还不如在这赏赏雨呢——翟家仁想是这样想的,不过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了结果就不灵验了。”

    “这算什么理由,”柴宵月有点好笑,“那要是天气预报说雨会下个不停,岂不是看了才好?”

    “好的不灵坏的灵。”

    “你啊……真是怎么说都有理,那现在要干嘛?”

    “听风、赏雨、闲聊、发呆,”翟家仁顿了顿,“正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下次出门要看一下天气预报才行。”柴宵月狡黠地打趣道。

    “怪我咯?”

    “怪你啊!所以,你快点讲一个你的故事。”

    “我的?”

    “嗯哼。”

    这个翟家仁倒没有多为难,不如说他还挺擅长的。也不是说他的口才有多好,或者他的人生有多么波澜壮阔,只是他恰好认识了很多足够有趣的朋友,给他提供了相当多的材料。

    “说起故事,又下着雨,我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嗯嗯。”

    猛烈的雨声中,翟家仁缓慢述说起关于他和他的朋友,披着雨衣在暴风雨中踢足球的傻事。

    毫无疑问,那真是一群纯正的傻瓜。十几个人,穿着五颜六色的雨衣,连自己的队友都分不清,全靠直觉乱踢。有时见到敌方拿到球了,就装作队友高喊“给我给我”,然后有糊涂的傻瓜分不清状况,真传球了,便被敌我双方一致嘲笑。更过分的是守门员,那傻瓜没有雨衣,撑着把伞,有人来射门,他便斯斯然避开,优雅得如同贵公子。

    还有抱球冲锋的傻瓜,一脚下去足球与鞋子双飞的傻瓜,很多很多的傻瓜……那蠢得不行的行为,应该就是傻瓜式的欢乐吧。

    “再说一个,再说一个!”

    柴宵月听完,眉眼含笑,有点撒娇地说道。她笑得很开心,也不知是故事有趣,还是翟家仁说得有趣。

    “嗯,我想想……”

    于是,翟家仁又说起了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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