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约是九点,繁星点点,星光映射着学校。

    学校里很冷清,全然没有平时的热闹和人味儿,这也难怪,毕竟是国庆假期。

    但也绝不是没人,好比教学楼,考研用的七八层,就灯火通明。

    卷王,在哪里都是不缺的。另一方面,虽说是国庆,但距离考研的十二月份,也就剩下两个月。大四的学生们,总要抓抓紧。

    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死活赖在教室,占着茅坑不拉屎……没错,说的就是翟家仁。

    704,学习会的专用教室,约有十多人埋头苦学。柴宵月坐在了老地方,前排的左侧靠窗位。而她隔了一个座椅的右手边,赫然坐着翟家仁。

    他拿着笔,盯着平板上的教学视频,不时写写算算。

    要说翟家仁在为考研做准备吧,还真不算,他另有目的,只是顺带学学。所以吧,学到这会儿,他就难以集中了,开始走神。

    平板里西装革履的教师,渐渐变换成一个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翟家仁的耳朵仿佛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

    “接下来,我们将对这次考试的前十名进行表彰。”

    讲台上,大腹便便的男人说道。

    “第十名,赖韬。大家掌声鼓励。”

    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随即,一名青涩的男生站起来,往讲台走去。他双手接过奖状、奖品用的几本作业本,鞠了一躬,便走回座位。

    “第九名……”

    “第八名……”

    掌声有条不紊地响起,台上的奖状也一张张减少。

    “第一名,翟家仁。”

    正值初三,十六岁的翟家仁从课椅上站了起来。和六年后相比,这年岁的他,除却模样稚嫩一些,身材缩小了一圈,竟也相差不大。

    “大家要多多向翟家仁同学学习,这次考试,只有他一个人数学考了满分。不是说我强调什么,但学好数学,对排名的提升是很重要的……”

    话音未落,台下便响起一大片嘘声。皆因说话的中年男人,不但是班主任,还是数学老师。

    “安静,安静!”

    中年男人抬起手臂,手掌往下挥了挥,起哄的学生们便渐渐安静下来。

    “接下来,有请翟家仁同学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于是一双双眼眸注视着讲台上的翟家仁。

    翟家仁一点都不慌,淡定地扫视一遍全班,缓缓开了口:

    “不要模仿哥,哥只是个传说。”

    ……

    “哇!”

    翟家仁情不自禁怪叫了一声。

    这也很正常,任谁想起十五六岁时的傻模样,都难免会有一丝尴尬。尴尬的表现方式有多种,掐大腿、蜷脚趾、脸红耳赤,而在翟家仁身上……他杀猪般叫一嗓子。

    这一声怪叫,成功吸引了众多考研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看向翟家仁,有些是好奇,有些是下意识本能,更有些已经在掩嘴偷笑。

    尴尬的回忆之后轮到尴尬的现实,黑历史又多了一件,翟家仁恨不得大力抽自己两耳光。但当务之急,是要发挥自己的演技。

    他自然地装作无事发生。

    “怎么了?”

    左手边,柴宵月递过来一个本子,上面写着关怀的三个字,字迹娟秀工整。

    “没什么,偶尔发一下神经。”

    翟家仁在本子上写下这样糊弄的一句,推了回去。

    “怪人。”

    本子搁在两人中间,柴宵月又写下这两个字。翟家仁侧头看见,本想反击一下,可惜柴宵月不给他这个机会,把本子抽了回去。

    很显然,柴宵月又把心思放回了学习上。

    翟家仁试着继续学习,但全然集中不了精神,他算是厌倦了。

    从下午开始学到现在,除开吃晚饭的时间,怎么也有五六个小时。翟家仁的全身都发出抗拒信号——“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要命就有一条。”

    他想了想,在草稿纸上写下四个字,传给柴宵月。

    “我学累了。”

    “……”

    柴宵月用笔尖在草稿上点了六下。

    “我觉得你也累了。”

    “我才不累。”

    “不,你累了。”

    柴宵月无语地撇了翟家仁一眼,她又写道:

    “你想干嘛?”

    “疲倦的大脑在渴求糖分,它指引我前往小吃街糖水铺。”

    “你去呗。”

    “你的大脑也在渴求。”

    “我没有。”

    “不,你有。”

    柴宵月轻咬下唇,她想忍住笑,又有点忍不住,嘴角微微弯起。

    “一起去吧。”

    柴宵月看着这四个字,有点为难,在她心目中考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但她又不好意思拒绝。

    正两难间,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也不是不行,但我还有一道题没有搞明白。”

    柴宵月也不在草稿上写划,她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题?”

    上钩啦!柴宵月心中欢呼。

    “高数题,有点难度……你看,就是这道。”

    柴宵月指着一本参考书,嫣然一笑。

    “能教教我吗?”

    “呃,我看看。”

    翟家仁没有夸下海口,他看着题目沉思起来,不时在草稿纸上计算。

    这自然是个陷阱,这道高数题,可不是柴宵月所说的“有点难度”,它是“非常有难度”。按照柴宵月的计划,靠这道题折磨翟家仁一个小时,然后再给答案让他琢磨半个小时,可谓完美。

    至于翟家仁不想做了的情况,那就用娇声娇气的“教教我嘛”来搞定!

    柴宵月的计划很好,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翟家仁的数学……非常好。

    十分钟后。

    “喏,解出来了,你看看解法。”

    翟家仁将写有解题步骤的草稿纸递过来。

    “哈?”

    柴宵月迟疑地看了眼答案……正确。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又看起了步骤,希望这是蒙出来的。不然,她的自尊就有点受伤了,她可是被折磨了一个小时。

    “这道题有点复杂,不过,只要将这个公式变换一下,你就可以得出……”

    翟家仁在边上小声讲解着他的思路。

    柴宵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这会她明白,翟家仁真的用了十分钟就解开了这题。

    “我做了一个小时。”

    “呃。”

    “还没有做出来。”

    “这个嘛……”

    柴宵月有点不想理他。

    “肯定是脑子缺乏糖分,能量不足,才做不来的。走吧走吧,学习要讲究效率,有张有驰才好。”

    这会儿柴宵月不知道怎么推辞了。

    “是还有搞不明白的题目?”

    看到柴宵月迟疑,翟家仁又问道。

    “唔……”柴宵月鼓起了小脸,没好气地说道:“没有,走吧,喝糖水。”

    翟家仁一听,心里那个快乐啊,立马打开书包,干脆利落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速度”。

    愣是搞得柴宵月也手忙脚乱起来。

    两人收拾妥当,便离开了教室。随后出了学校南门,往右边去,前往小吃街。

    街道冷冷清清,路面充斥着暖黄色的灯光。

    “那道题,你怎么做得出来啊?”

    柴宵月说道,看得出来,她还是愤愤不平。用时下的话来形容大概就是——“可恶,让他装到了!”

    “怎么就做不出来,我也是吃过两年夜粥的。”

    翟家仁露出了笑容,他还挺开心,毕竟无意中露了一手,可以被人高看一眼……尽管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这么说,你高中时数学很好?”

    “中等水平吧。”

    “是喔,那高考数学考了多少分?”

    “一百三。”

    柴宵月闻言瞪大了眼睛,惊愕之余还有点愤慨,这就是凡尔赛吗……她的小手不由得紧紧握住,准备随时给某个可恶的家伙来上一拳。

    “……你管这个分数叫中等水平?”

    “班上排名日常三四十名,可不是中等嘛。”

    翟家仁莫名笑了笑,话语中带了点苦涩的意味,他接着说:

    “我高中那会儿在省重点中学读,厉害的家伙可到处都是,一百三跟农村的狗一样常见。”

    “诶,是哪间学校?”

    “很出名的,汾阳中学。”

    确实很出名,而且这间学校厉害到什么程度呢,打个比方来说,你在这里读书,就等于一只脚踩进了重点大学。

    柴宵月清楚得很,她可是汾阳人。不过,她的成绩可没有好到就读汾阳中学。

    “你很厉害呢。”

    柴宵月的语气有点低落,这勾起她中考落榜的伤心回忆了。

    “哪有什么厉害,我爸花钱搞进去的。”

    “诶?”

    “要是正儿八经考上,高考哪会只考上临江这大学。”

    翟家仁这话,说得可对可不对。重点中学,也不是没有学渣,高中堕落的学生可海了去了。有时候,搞进去的可能比考上去的成绩还要好,这其实得看人。而临江大学,好歹也是个公办,虽然是吊车尾,但也需要一定的努力。

    他这话作为调侃来听听就算了。

    “男生真好呢。”

    柴宵月想到自己的父亲,低声呢喃。

    “嗯?”

    “没什么。”

    诸位,这种情况下,柴宵月那肯定是“有什么”的啊,翟家仁也不傻,他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

    “我听到了。说说,男生有什么好的?是性感的腿毛,还是突出的喉结?是粗犷的声线还是八合一的腹肌?”

    柴宵月不由得就笑了,吐槽道:

    “什么腿毛啊!”

    翟家仁耍宝的能力可厉害得紧,他把裤脚卷起,大摇大摆地走起八字步,像傻乎乎的螃蟹一样,突出稀疏的脚毛,柴宵月便笑得更厉害了。

    “别搞怪!”

    翟家仁又恢复回正经的模样。

    “初三的时候,我可是很憧憬汾阳中学。不过,我成绩没有那么好,中考也考得一般。”

    “那地方……可不值得让人这么憧憬。”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啦!你这教育资源的小偷!”

    “我可是花了钱的,怎么能说是偷呢。”

    “无耻!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不是我想花的钱,却算在了我的头上……”

    “什么?”

    翟家仁“嘻嘻”笑了两声,摇头说道:“没什么。”

    走到这会,小吃街已然近在眼前。翟家仁熟悉地带路,岔开了这个话题:“过去的事情怎样都好,现在还是糖水最重要。”

    “毕竟,人是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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