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吒和三位新人立刻摆出警戒的姿势,张杰也将枪口对准大门。但门口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徐彬再次拔出剑走上前,对着剩下的三名新人说道:“现在呢,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不再为难你们了,你们自由了。接下来,你们可以自行离开,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都不做也行。但如果谁被我遇到,我就要砍他一只脚。三——二——”
三位新人一开始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被他们之前的交流吓到,想留下在蹭保护,但当徐彬狞笑着开始倒数时,终于还是惊呼着转身逃走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那两个就不说了,这个有必要砍掉他的脚吗?还有那三个新人……”郑吒终于道出了心中的疑虑与不满。
“十五人的难度,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着他们?”徐彬瞥了他一眼,虽然有所预料,但被郑吒这么质疑,他的心里也堵得慌,“我也希望所有人都活下来,但我得先保证咱们这几个活下来。你做不了的事,我会代劳。但你是好人,不代表我就不是变态恶魔。”
徐彬越说口气越硬,干脆自顾自地向门外走去。巨石和楚轩也很自然地跟了上去。走到门口,他才回头看着其余几人:“愣什么呢?看不见地上那摊血啊?等着和异形握手呢?”
他绷着脸找到距离出发点不远处的房间,感应开启的大门门牌上标注着【娱乐室a】。进来后,他找了个最舒服的座椅霸占住,开始独自生闷气。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没有潜在的反社会人格。放弃掉几条——往后甚至会是几十条人命,甚至找个由头肆意伤害、牺牲一个陌生人,他的内心也承受着巨大的道德压力,这种压力甚至让他感到窒息。
他看过索马里惨案的反思,也读过【路西法效应】的介绍,他知道个人的道德观在大环境面前能不堪一击到何种程度。
他恐惧自己被这个地方扭曲成一个冰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怪物:那个怪物长着他的长相、起着他的名字、有着他的记忆和能力,但他不愿承认那就是他自己,是他的未来。
他希望有个人能理解他——不仅仅是理解他的决定,更重要的是理解他的自责和恐惧,他更希望那个人不仅只是理解,更能感同身受。然后他们就能凑在一起舔舐伤口,互相安抚,共同分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一部分新人,但不会视之为理所应当之事。他们能够肩并肩,一同抵御心中的恶魔,守护那一片柔软。
他们要历经万千艰险,步步踏上后,依然是一个强大且温柔的人类,能满心委屈地拥抱自己的家人,能真心实意地为路边的陌生小孩取下飘在树上的气球……而不是宗教典籍中那种一心降下雷霆雨露、却连爱都感受不到的神祇。
整个队伍中,在他看来唯一符合他的标准的,就是即将面临同样挣扎的郑吒。
虽然很清楚现在的郑吒,还没有这样的觉悟,还是那个好好先生,虽然知道自己得独自承受一阵子……虽然有着这样的心理预期,但当郑吒对他进行隐隐的指责时,那种窒息感,还是瞬间填满了他;那股巨大的压力,还是差点将他压垮;那种对郑吒的迁怒与怨恨,还是让他失态了。
“你似乎对你的队长,抱有一些额外的期待?”紧随其后进入房间的楚轩没有休息,也没在意这里是娱乐室,一边四处翻找起来,一边搭话。
徐彬的语气依然有些硬:“怎么了?你想安慰我?”
“不,我从不安慰人,”楚轩完全不在意,“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你这挑拨离间可不怎么高明。”觉得楚轩完全在说废话,徐彬都有些气笑了,反唇相讥。
“呵,凡人的智慧。”楚轩嘟囔了一句,不再说话。
徐彬看他真不打算说话了,就主动找话:“你知道吗?主神空间不仅可以兑换血统啊魔法啊武器啊,还能兑换数之不尽的科学资料、设计图纸、各种原材料和零部件。反正各种黑科技,而且都特别便宜,便宜到难以想象。”
“能‘黑’到什么程度?”楚轩敷衍地笑了笑。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是科学家,光是名字我就看不懂,”徐彬靠在座椅靠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不过我很确信,自己看到过好几个名字里有‘戴森球’的选项。”
楚轩愣了一下,继而认真地推了推眼镜:“那确实挺‘黑’的。”
他站起身看着徐彬:“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啊?哦,就觉得你是专业技术军官,应该会感兴趣。”徐彬状若无意地说。
“是吗……”沉吟间,房门打开,其他人鱼贯而入,楚轩不再说话。
‘好好发挥,不要划水,至少帮我们活过这部轮回片吧。’徐彬余光瞟了一眼继续四处翻找的楚轩,也不再说话。
郑吒是倒数第二个进来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时候还扭扭捏捏,被他身后的詹岚狠狠拧了一把腰肉,才向徐彬走来:“谢谢你。”
徐彬也没站起来,就葛优躺地正眼看着他:“我就这一次,以后这种事都归你。”
“好!”
“我们到这里做什么?”詹岚好奇地打量着房间,不明所以地问到。
“楚轩。”徐彬像课堂提问的老师一样毫不客气地点名。
楚轩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没在意徐彬的姿态,很耐心地讲解:“这部轮回片,我们没有任何情报优势,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收集信息。而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异形的实力。
“原片中的异形擅长偷袭,很少与人正面对抗。而且它们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环境,去飞船里四处撞大运的话,首先就会将我们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那三个被打晕的人,包括砍脚放血,都是为了将异形吸引过来。这样的话,就会出现形势逆转:掌握主动权的、隐藏在暗处的,反而是我们。”
“所以,一会儿等异形来了,郑吒打头阵,我紧随其后,其他人远程支援——我是说会开枪的。谁敢误伤我,我就把他扔给异形。郑吒,把枪分一下。”
郑吒从纳戒中掏出从主神出兑换的普通自动步枪和一部分弹匣,给自己留了一支,又分给了楚轩、霸王和零点三人,但落下了詹岚、李萧毅和李帅西三人。
空手变手铐的视觉效果其实挺一般的,但空手变四支自动步枪外加十几个弹匣的效果就截然不同了。楚轩死死盯着郑吒手指上的戒指,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狂热的表情。
巨石解下身后的巨大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开始拼装他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这也让霸王和零点看直了眼。
霸王蹲在一旁,征得巨石的同意后,伸手摸了摸枪身。
“会用吗?”巨石看向他和零点。
“用过几次,但我们队伍有专门的狙击手,就轮不到我了。”霸王大大咧咧地说。
零点摇了摇头:“不适合暗杀。”
确实,没听说过哪个杀手会背着战斗全重四十斤的狙击枪四处跑。
“那一会儿你俩为我做隐蔽遮挡,没问题吧?”得到二人肯定的回答,巨石开始安心组装枪械。
一旁讲解完什么空间技术、什么符文科技的楚轩,看到这把反器材狙击步,露出了若有所思地神情。
准备完毕后,众人全都保持沉默,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众人身体一震:三个“彩虹”被袭击了!
郑吒一马当先,向门口冲去,徐彬也扛着长剑紧随其后。霸王和零点顺势帮巨石扛起狙击枪的支架,楚轩拦着众人,待他们三个出门后才率先跟上。
“记住,引出来杀!”快到目的地是,徐彬又小声提醒。郑吒也没说话,来到大门口,门刚一开启,就举枪冲了进去。徐彬举着长剑贴墙埋伏在门外,打算给冲出来的异形来个惊喜。
两秒后,郑吒哇啦哇啦地冲出来,跑出几米看到远远迎上来的众人,才想起什么似地大吼:“跑啊,有三头!跑啊——!”
还在原地埋伏的徐彬一个激灵,破口大骂地转身就跑。刚跑开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型坚硬物撞在金属墙壁上的巨大噪声。
他一步不停地跟在郑吒身后,没有任何回头查看的欲望。
看到郑吒疯了似地往回跑,张杰二话不说也扭头就跑,反而成了跑在最前面的人。徐彬看郑吒大有直接越过众人之势,气得心里直骂娘:“你**的带上詹岚!”
郑吒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用不着你说”,冲到詹岚身边,将对方一把抄起架在肩膀上,毫无停顿地继续逃离。此时才反应过来的李萧毅和李帅西则努力跟在他身后。
人群最前方的楚轩,却丝毫没有想要逃走的打算。他双手捂着耳朵,远远打量着徐彬的身后,眼中满是品鉴。他的身后,零点与霸王也摆出射击姿态,在惊叹或紧张的神色中举枪瞄准。
徐彬正感到奇怪,就从人缝中看到一支枪口伸了出来。
福至心灵,他猛地向地面扑去。下一秒,一声巨响险些撕裂他的耳膜。余音在过道内不断回荡,震得他直犯恶心。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声巨响响起。几秒后,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你的造人成功击杀异形一头,你获得500奖励点。”
07响了整整五声,才陷入寂静。徐彬强撑着恶心抬头,发现楚轩惨白着脸,正扶着墙干呕;霸王和零点则分别从自己的耳朵里拽出一大团棉布一样的东西,但身子也有些颤抖;只有巨石毫无异常,他摘下头上的战术防护耳机,神色如常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胳膊。
他扭头看去,追上来的那头异形,已经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周围还有一些残肢碎块,黄绿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将金属地面烧起鼓鼓浓烟。
远处传来了两声饱含悲愤的嚎叫,众人瞬间又戒备起来。楚轩摆了摆手,勉强说道:“另外两头肯定逃走了。”
徐彬很自然地上前扶住他,扫了剩下的人一眼,啧啧感慨:“真是危难见人心啊。”
“他们只是不适应战场而已,”巨石没打算让他说什么诛心的话,“你当时也在跑。”
“至少我留下了。”徐彬很不满自己的造人。
“你只是跑得慢。”巨石对他发动诛心。
楚轩拽了拽徐彬,在后者会意地搀扶下来到异形尸体边,颤巍巍地蹲下,伸手轻触异形的外壳。
“你咋知道另外两头跑了?”徐彬边打量异形边问。
这只怪物直立后大概有接近三米的身高;头部的结构非常奇怪,很难形容具体像什么;他的面部有些像医生办公室里张贴的人体肌肉图,两排并不锋利的牙齿完全暴露在外;这样的嘴,看上去没什么威胁,但只有真正遭遇过它的人才会知道,这种怪物真正致命的地方,不是一般野兽那样的牙齿,而是隐藏在嘴中的口器。
此外它有着修长且匀称的身体结构,不考虑它的外观,只说那个体态,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类羡慕致死;它有着似人一般的双手,指甲很长,也很坚硬,一看就不好惹;它的全身布满了坚硬无比的外骨骼,一般的子弹完全无法击穿。
身后是一条长度在两米以上的细长尾巴,尾巴上没有任何皮毛,而是像脊椎动物的脊椎骨一样,完全由一节节骨节构成,一般人永远不会猜到,这条充满了奇特美感的尾巴,是这只怪物第二致命的武器。
“就凭三头异形凑在一起却没有自相残杀,”楚轩头也不抬地说,“而且发现我们后,它们没有一起追出来,只来了一头,另外两头应该还在处理那三个新人。”
“这是一种明确的社会性分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楚轩拽着他的胳膊起身,“去那个房间。”
“皇后。”徐彬说出他早就知晓的答案。
“没错,就是皇后,”楚轩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能解释这部轮回片的改变了:一开始寄生到飞船上的,不是原作的普通异形,而是一头皇后。后面的发展,就顺理成章了。”
大大咧咧地进入最开始的房间后,楚轩仔细研究起一地的惨状:“不可能全部吃掉的,它们应该带走了能带走的肉量。”
“它们在供养皇后。”徐彬仰着头漫无目的地扫视屋顶,继续说出结论。
“显而易见。”这一次,没有赞赏。
徐彬也不是一心讨要奖励的孩子,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带回去让皇后产卵?”
“一个猜测,仅供参考,”已经逐渐恢复的楚轩没再等他的搀扶,自己起身向外走去,“它们身处的是无垠的宇宙,而非某颗遍布有机生命体的行星。所以它们需要有意识地控制族群的规模,精打细算,节衣缩食。”
他停下来想了想,又说道:“按照这个推测,原著中有六个人类,杀掉一头后,我们最多只需要再面对一头皇后,和四头异形。”
“当然了,”他回头看着徐彬,“我们必须确认,之前飞船上确实只有六个npc。”
“那三个新人……”巨石插嘴道。
“没那么快。”楚轩没等他往下说,就直接打断了他,然后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得先找到控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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