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后,两人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向西南方向行走数里,越过崇山密林后,印入眼帘的是一碧万顷的湖泊,湖面上飘浮着朵朵莲花,晶莹剔透,宛若水晶。
她不禁皱眉,“这如何过去?”
奕承思索了片刻,望向湖岸一侧茂林修竹,青翠欲滴,唇角扬起一圈浑圆。紧接着,他用锐利的银刺凿向竹子,削成长短一致,再用藤绳将其捆绑一起。
卷耳见此,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也上去帮忙制作,不久后竹排做好,两人坐在上面随波逐流,如荡漾在岁月的星河里。卷耳望向远处,上下天光,浮光跃金,欣喜道,“这七星莲海真是怪,不用划,就能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
“就怕是,有去无回。”
啊!
奕承瞥她一眼,淡定地从怀中掏出地图瞅了瞅,“我们快到了。”
她清透的眸光透着一丝警惕与担忧,“你真的是为无根花而来?”
淡定的他缓缓地收拾起地图,回眸盯着她,“没错。”坚定的目光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意味,卷耳侧过脸,“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
“好啊,那就拭目以待了。”似笑非笑的他扬起清朗的脸。
“你”她轻哼一声,手指紧握成拳,不服气地重拍了一下竹排,谁知竹排轻轻来回摇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这怎么回事?”竹排摇曳的幅度越来越大,她差点跌落湖中,幸亏被奕承拉住,她长舒一口气,顿时湖面又变得异常平静。
奕承伸头望向清澈的湖水,见几条金色的鲤鱼在水底游来游去,忽然间,一条鲤鱼自水中跃出,张开硕大的嘴巴,尖利的牙齿差点咬到他。
“那是什么?”卷耳不敢置信,鱼怎么会有翅膀呢?她还是第一次见会飞的鱼呢。
奕承噙出一抹讥笑,从容地掏出刺刀,“是赤目飞鱼,一种生长在七星莲海的鱼。”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鱼,刚才着实吓了一跳,往后瞥了她,“小心点,这种鱼的听力异常灵敏,浑身上下全是毒,阴险无比。”
她重重地点头。
倏忽,平静的湖面几条赤目飞鱼飞旋而出,它赤目如血,浑身似金,层层鳞片锋利如刀,张着参差不齐的牙齿,摆动着一对短小翅膀,飞快地朝着奕承所在的位置而来,他匕首一划,那飞鱼又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他将长长的竹竿交付于她,由她来撑船。接着又有几条飞鱼跃出,奕承快速地躲闪,刺刀在他的手里划出几道优美的线条,瞬间那飞鱼开肠破肚,血淋淋的,竹排所过之处,皆是飞鱼的尸体和猩红的血迹。
半饷后,眼看就要到岸边,一条狡猾的飞鱼自背后飞来,奕承的手臂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他赶紧用匕首刺向那鱼,然后手臂一伸,抱紧卷耳腾空一跃,便上了岸。
卷耳瞥见他的手指紫青,流着浓黑的鲜血,“你中毒了?”
“我没事。”他缩回了手隐藏在宽阔的衣袖里,又继续前行,刚走几步,就脚下一软倾倒在地。卷耳赶紧扶起他,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捂着胸口轻喊道,“药,药”
“药?”她搜遍了他全身,并没有找到什么药。
接着他就晕了过去,卷耳拎起他的手腕,竟发现他的经脉都变成了黑色,密密麻麻的,她赶紧扯开他的衣领,见他胸前白皙的肌肤如千丝万缕的蜘蛛网,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凸起的东西在他的体内四处游动。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蛊虫?
羸弱的他微微睁开眼,甩开她的手,“你,可以走了。”
“走?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没人跟你抢无根花了。”话罢,他体内的那个东西又在五脏六腑间乱窜,搅得他又晕了过去。
“奕承——”
怎么办?怎么办?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忽然脑海中想起阿爹说得话,无根花是奇花,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寿,说不定就能救他。可是此花,还要给大王子治病呢?但这一路上,幸亏有奕承,不然自己不知死了几回了。
纠结了半天,她决定还是先找到无根花再说。
卷耳扶他到一棵老藤树下休息,便独自一人去寻找无根花。走了一段路后,眼前忽现出奇异的光景,繁花缭乱成海,蝴蝶蹁跹飞舞,一方新月状的幽潭平静如镜,走近一望,池中几条锦麟来回游荡,岸上的沙鸥时而飞翔,时而停歇。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美妙的地方,宛若瑶池仙境,妙不可言。她轻轻地踏入簇簇花丛中,任蝴蝶飞舞环绕,她伸出指尖,轻触它们的小翅膀,颇为有趣可爱。忽然在花海的深处,她瞥到有一朵奇异的花,花开两朵并蒂相连,散发出绮丽的光芒,好奇的她伸手去触碰,谁知并蒂花飞入她的眉间,便消失不见了。
咦?怎么不见了?卷耳看了看手,又摸了摸自己的眉间,很是疑惑。
想到奕承还等着无根花救命,她就赶紧去寻找,可找了半天,始终没见无根花的踪迹。就在沮丧之时,幽潭中央的半空中飘浮着一朵花,乳白色,巴掌大,无根无叶,时隐时现,一会炫白如雪,一会绚烂如霞。
“无根花。”
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这花!
高兴的她拎起裤腿,趟着水就去捏它,它好像知道似的,飞快地消失在了眼前,不一会儿,它出现在草丛里,又出现在树梢处,卷耳前前后后扑了好几次空。
可恶!她跺了跺脚,灵机一动,从腰间拽下布袋,腾空一扑,将它收入囊中。
“看你还怎么跑?”
她得意地拎着布袋往回走,见藤树下的奕承还在昏睡着,碰了碰他,“奕承,你快看,我把什么带回来了?”她转身,见他脸色白的可怕,身体也越来越冷,“奕承?”
怎么办?怎么办?
她止住了滚烫的眼泪,呢喃道,“大王子,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他死。”话罢,她扯开布袋,将无根花放至他的唇角,按照之前阿爹教她的方法,她双手交叉摆出奇怪的姿势,默念道,“无根之花,无形无惧,以花养心,生生不息。”
瞬间花开八瓣,绚烂如霞,每一瓣飞快地融进他的七经八脉中。过了好久,奕承的脸色才渐渐变得红润,身上的黑色丝线也都消失不见了,他微微睁开眼,“我这是?”
“你终于醒了?”她面露惊喜之色。
他望了望卷耳,又瞅了瞅自己手腕的黑线,“消失了?卷耳,你救了我?”
她点点头。
“是用无根花?”
“嗯。”难过的她低首不语,奕承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是寻找无根花,救治仲胥,如今她却用它救了自己,“谢谢。”
卷耳摇摇头,“你没事就好。”
他微微一笑,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似晨曦甘露,似细雨润物,似枯木逢春,从未有过的温暖在他的百骸中流淌着,轻柔舒怡,神清气爽。
卷耳环顾四周,叹了叹,“现在七星莲海不能再走了,我们不会被困在这吧?”
“别担心。”他从怀中拿出地图看了看,又望了望远处,“按照地图上的标识,我们只要往西北行走数十里,绕过七星莲海,估计就能回到之前来的地方了。”
“真的?”
“嗯。”如若绕过七星莲海,就必须从那一片古树林穿过,据说古树林那里有很多吃人的树洞,人畜罕至,期期艾艾的他又开口道,“等会,你紧跟着我。”
她点点头。
稍作片刻后,两人互相搀扶着,又继续前行。
烈日当空,郁郁葱葱的树林寂静的有些阴森可怕,精疲力尽的两人踩着厚厚的落叶,不料脚下踩空,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昏了过去。等醒来时,外面已是繁星满天,奕承掏出火折子,发现这个洞幽深狭隘,只够两人待着。
“好冷啊!”卷耳拢了拢自己的衣裳,不断地搓着手。
从容的他眼底流淌着一丝暧昧,敞开胸膛让她依靠,“要不要过来?”
她轻哼一声撇过头,“我才不要呢。”
“好吧。”
渐渐地,夜色越来越深,温度也越来越低,卷耳又冷又饿地倚在角落里,不停地给自己的手吹气,希望能暖和点。奕承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悦地拥她入怀,她挣扎地想要脱离,只听见头顶传来冰冷的话语,“别动。”似乎这样的姿势暖和了许多,她放弃了挣扎。
“奕承,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呀?”
“别胡说。”
不知为何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似乎总能逢凶化吉,“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体内为何会有蛊虫吗?”
“你知道了?”
“嗯。”
奕承沉下如蝶的眼睫,思绪越飘越远,“百年前,我们荆周姬家曾被人施了血咒之术,后代凡是男子,均活不过而立之年。”
“血咒之术?这么狠毒,竟让你们世世代代承受这种蚀骨之痛?”
“那是很遥远的事了,相传百年前,我们姬家的先祖爱上了一个巫咸国的女人,在一场战争中,她死在了先祖的箭下,临死前便下了这血咒之术。”
“那这么多年,你一直都?”
他点点头,“这百年间,我们荆周姬家为了摆脱宿命,曾秘密招纳了许多术士,研制了许多药,但始终无法解除直到近些年,有个术士曾说过,在我们荆周姬家男子的体内,世代流传的是一种名为血咒蛊的子蛊,一代传一代,每三十年苏醒一次,苏醒时就会不断地噬血,人就会在痛苦中死去。”
担忧的她紧盯着他异常平静的脸,“难道就没有解蛊之法吗?”
“那术士说过要想解蛊,除非找到母蛊。”
“母蛊?”
“对,只要母蛊一死,子蛊便不会再苏醒,可时间已经过了百余年了,寻找母蛊恐怕不过还有一个法子是引子蛊出来,无根花便是我此行的目的。”他此行纪南就是寻找无根花,带回荆周,交给那人,来破解血咒蛊,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会中毒引起体内蛊虫反噬,关键时她竟用无根花救了自己。“哦,对了,你是怎么用无根花救得我?”
紧张的她闪烁其词,“就是把花放在你的嘴里,吞下去了呀。”她可不想让他知道她会一些巫术,赶紧话锋一转,“你胸前挂的是何物?看起来很别致呢。”
他摸了摸颈间的玉坠,“这是月牙虹,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东西。”提起母妃,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一夜,父王将母妃推入虿盆中
她凑近几分,反复瞅了瞅,“我好像在哪见过这。”
“你怎么会见过?我母妃去世后,我就一直戴着。”
卷耳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哪见过,反正就是很熟悉,“你母妃是哪里人士?”
“我母妃乃羿国的折芳公主。”
羿国?那不是被灭国很久很久了吗?难道自己真的记错了?她笑了笑,“或许我记错了吧。”
慢慢地,洞里越来越冷,她忍不住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他紧紧地搂着她渐入了睡梦中。第二天,由于树洞四壁光滑,无法攀附,两人试了都没成功,奕承掏出信号筒发出求救,但三天过去了,卷耳无力地躺在他的身旁,“奕承,我们还能出去吗?”
他干涸的嘴角微微张开,“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头昏沉沉的他抱着她,望着洞口迸射进的一缕光,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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