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千雪楼事件后,奕承就落得个风流俊雅的名声,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直接将司南竹接入府邸入住。风光无限的司南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手执眉笔,细细的画着淡淡的远山眉,没想到她一个青楼女子也能入住王府,说不定以后还能摇身一变成为王府的女主人,想到此,她就不由得掩袖轻笑。

    “嘭”地一声,门扉猛然被推开。

    “哪个不懂规矩的臭丫头”她从珠帘探身而出,见到眼前之人一袭红衫,容貌艳丽妖娆,贵不可言,她迟疑地问道,“你是?”

    “他呢?”

    他?司南竹恍然大悟,笑了笑,转身慢悠悠地坐在案边噙了一口茶,“他嘛刚走。”

    “去哪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公子的何人?是他的妾室?”

    “妾室?”红裳觉得这两个字很是好笑,尤其是面前之人更为可笑,她仔细地盯了盯司南竹的脸,她红红的嘴唇挽出冰冷的浑圆。“他有没有跟你说,你像一个人?”

    “谁?”司南竹手中茶杯一滞,眉眼凌厉地瞅着她。

    红裳走近,低首俯视她的脸,“真像,还真的很像突然我觉得你好可怜啊。”

    司南竹顿时神色慌张,不过很快她又妩媚地笑道。“你是嫉妒我吧?嫉妒公子宠爱我。”

    “嫉妒?我还不需要他是不会爱你的。”话罢,红裳轻声离去,气得司南竹拍了拍桌案,案上茶盏的水流淌出来。

    这时飞烟阁内,女子神情淡然,手执一枚白子,轻轻地放在棋盘里。“我说你怎么愿意到我这飞烟阁来了,原来是躲债来了。”

    “柔止,你这是笑话我吗?”

    “难道不是嘛?如今这外面的情债又多了一笔哟。”殷柔止不禁揶揄轻笑。

    奕承无奈地摇摇头,饮了一口酒,“自从当了这个京兆伊驻军都督,真是与酒作伴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听说赤月公主也回来了。”

    他轻轻地点头,“我就是为了躲她。”

    “哦?”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黑子,站起身,走至窗边任微风轻拂,幽幽地望着远方,神色哀伤却也无奈。殷柔止见此,不禁疑惑,“公子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他缄默不语。

    “和赤月公主有关?”

    再次缄默的他沉下如扇的眼睫,漆黑的瞳孔皆是悲凉,“柔止,你说为何越想忘记一个人,却越忘不了。”

    “公子也有牵挂的人?”

    他抬眸望向远方,将他与卷耳故事的始末原原本本说给她听,甚至连丁念之死也娓娓道来。殷柔止听完后,轻柔地笑了笑,“公子这么做,是为了保全赤月公主?”

    “她跟在我身边十年了,如果说没有感情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命运相互牵绊十年了,十年间,有怜惜,有感激,有在乎,抛开这些东西,她毕竟是我的亲人,虽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又拎起酒壶,喝了一口。

    “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还躲着她?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难道公子后悔了?”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很累,只想喝醉了,什么都不用想。”凄惘的脸上扯出一个悲凉的苦笑。

    很快,时间如箭,一转眼已是岁末。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年时间,这日孤风飒飒,飞雪如蝶,铅色的天空纷纷扬扬如仙女散花,将庭院的每个角落都染成了银白。

    衣衫单薄的他横躺在冗长的回廊内,左手拎着一壶清酒,沉闷地喝了几口,望着庭院内的琼枝玉树泛着晶莹的银光,风一吹,散落一地。慢慢地,他的眼神幽幽地眺望远方,透过时间的窗口,所及之处仿佛皆是申国的白雪茫茫。

    这时申国的半空已被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所笼罩,经过两年的休养,卷耳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她缓缓敞开一扇沉重的宫门,抬眸遥望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忍不住想起远方的人,眼角滑过一道忧伤。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望尽天涯人断肠。

    正当她沉浸于过去的哀伤中,无法自拔时,远处回廊中,乐姜来势冲冲,她身着一件蜜合色牡丹纹拖地裙,外罩轻薄的软烟罗,神色凝重,紧绷如弦,身后紧跟着几名宫婢,径直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啪——

    卷耳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脸上已落下血红的掌印,泛着阵阵火辣辣的灼烧感。

    “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她捂着疼痛的脸颊,满眼噙着泪珠,“王后为何要打卷耳?”

    “为何?在上林王宫时,你抢了本宫最爱的东西,如今到了申国,莫不是还要抢?”乐姜凌厉的眼神隐着丛丛愤怒的火苗。

    卷耳突然觉得可笑,“王后最爱的东西是什么?是世子吗?不对,我应该说是申侯吗?恐怕不是吧,当初在上林王宫时,可是你先背弃了他的。”

    “你还敢犟嘴?”

    “我说的难道不是吗?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你”乐姜瞪着双眼,压抑着心底的怒火,轻哼一声,“当初要不是他的懦弱,连到父王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我何需筹谋,求我皇兄设计,取消与纪南的联姻。”她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我倒是忘了,那个病秧子早死了。”

    “不许你对大王子不敬。”她身体前倾,势要堵住乐姜的嘴,却被宫婢们揽住。

    乐姜笑得更加张狂,“怎么啦?说到你的痛点上了吗?你的公子奕承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呢?”

    “不要提他。”

    “看来他是将你抛弃了呀,真是可怜啊!”她伸出洁白的手指在卷耳的脸上划了划,“男人的心向来都是薄情的,没有点手腕,女人很难抓到的。”她不由得想了想自己嫁给赢霄这么久,虽说是貌合神离,但他也不敢休了自己。就在她走神之际,卷耳一下子咬了一口她的手指,她吃痛地缩了回来,“你这个臭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住手。”赢霄疾步如风,匆匆赶到质问道,“你干什么?”

    乐姜轻哼,“一个贱婢而已,我想打就打。”她扬起手臂正要落下时,却被赢霄紧紧地抓住了手腕,“不许打。”

    “凭什么?”

    “就凭她是寡人还未册封的夫人。”

    “什么?”乐姜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喃喃自语,“夫人?”

    “男子三妻四妾自古有之,更何况是帝王。你是上林的公主,与我成亲,乃是政治联姻,实属无奈,但我仍会敬你,至于纳妃之事,就不容王后置喙了。”

    “你——”愤怒的乐姜甩袖离去。

    见她走远,赢霄立即转身,见卷耳惊愕地望着自己,他面带一丝惭愧与歉意。“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

    她慢慢地收回视线,尴尬地笑道,“没关系,刚才你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说那番话的。”

    “你当真以为我刚才的话,都只是形势所逼吗?”他沉下脸,看清任何神色,再抬眸时,他茶色的眼眸闪现出一丝柔光,“卷耳,嫁给我好不好?”

    她愣怔许久,不知如何答复,但最终她只能说,“对不起。”

    赢霄的心如煅烧的铁瞬间放入寒潭中,冰凉刺骨,在好不容易将心底的话和盘托出时,等来的却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很快,他也明白感情的事是强求不来的,“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还忘不了那个人,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忘记的。”

    “赢霄”

    他温润而笑,晔兮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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