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巳陵会盟后,列国之间互相制约又暗自较劲,相对平衡的局面却因陆申两国,因一女子而被打破。起因是申侯赢霄之姨母晏夫人途经陆国,探望舍妹,陆侯因久慕晏夫人之美貌,特邀至宫中设宴款待,席间多次对其无礼,晏夫人愤而离席。省亲归来至申,她涕泪纵横,将此事禀告于申侯,赢霄大怒,欲意举兵伐陆。
几个月后,申国军队势如破竹,直逼陆国国都,陆侯惶恐不已,遂遣王后向其母国求助。
夜半犹深,天空不见一点星光。
薄雾中一辆马车匆匆驶入王宫,一个女人披着黑色斗篷,扑在姬襄的跟前,苦苦哀求,“父王你一定要帮九梦和陆侯,他申侯赢霄太过分了,依仗着上林,完全不把我陆国放在眼里,如今更是大军压境,形势危急呐。”
姬襄甩开宽大的衣袖,轻哼道,“我看是那个陆侯色胆包天,见人家夫人貌美而行为不轨,强行纳入后宫所致,这件事已经在列国之间传得沸沸扬扬了,连寡人都觉得丢脸。”
“那父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跟着陆侯一块直赴黄泉吧。”说着说着,九梦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婚事,可是父王您做的主呀。”
“你——”
“当初您说陆国与我荆周一衣带水,九梦嫁过去必然是享清福的,如今陆国危如累卵,恐将不复存焉。父王,你一定要派兵帮帮陆侯啊。”
一向老谋深算的姬襄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想到如今的形势于荆周而言,非常不利,介于荆周与陆国、上林与申国这其中的微妙关系,他不能坐视不管。“好了,你别哭了。”
九梦赶紧止住了眼泪,可怜兮兮地仰望着他。
“你刚回荆周,好久没见过你的母后了吧,这段时间你就暂且住在王宫里,好好陪陪你的母后。”
“父王”
姬襄摆手示意,知道她要说什么,“放心,有父王在,他申侯不敢造次。”
“那女儿替陆侯多谢父王。”她低首跪拜。
他轻嗯下,见九梦退了出去,他立即对身后的通子吩咐道,“宣兵部侍郎陆离,前来觐见。”
“诺。”通子接到命令后,即刻派人前去宣召,不久后,兵部侍郎陆离行色匆匆地来到朝阳殿内,“臣陆离参见大王。”
“陆离听旨,寡人命你为三军都督,即刻前往陆国支援,势必要给申国一点颜色看看。”
“臣领旨。”
天色微微亮,兵部尚书陆离带领着军队集结完毕后,打着支援陆国的旗号前去迎战,与申国军队浴血奋战了几天几夜后,刚开始略站上风,后因指挥不当和不熟悉山形地貌,接连几次吃了败仗。此事传回荆周,朝堂上一片哗然,姬襄盛怒之下,撤去兵部侍郎陆离手上兵权并革职查办。
“你们一个个都是废物,寡人养着你们干什么?”素有虎狼之师的荆周铁骑,竟然被区区五千人马面前打得溃不成军。
“父王息怒。”太子子健见父王正在气头上,也不敢为陆离开脱,恐怕惹火上身。
姬襄瞥了瞥,“太子想说什么?莫非太子想去?”
“父王,儿臣近日身体偶感不适,恐怕难以托付重任。”连忙又咳嗽了几声。
“那梁王呢?”
申奢微微作揖,“父王,年底户部还有很多账簿需要合计,儿臣恐怕也抽不出身。”打仗这事,他才不会自告奋勇,打赢了是太子的功劳,输了是自己的责任。
“难道就没有人了吗?”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过了半饷,群臣中走出一人,枢密使史玠作揖道。“大王,臣心中有一人选。”
“是谁?”
“是四皇子殿下。这两年,臣见四皇子将京都城外驻军治理的井井有条,不妨派他前去,一来有皇子坐镇,必然士气大增;二来也可以当是磨炼四皇子。”
姬襄思考了一会,觉得言之有理,“那就公子奕承了。”
子健一听,脸色非常不悦,“父王,千万不可啊。四弟他从来没有打过仗,怎能将荆周军队交付于他,如若不弃,儿臣自愿请命。”
“太子不是病了吗?既然病了,那就好好在你的建章宫休养。”
“父王”
“即刻传公子奕承觐见。”
半饷后,前来领命的奕承来到殿内,作揖道,“儿臣参见父王。”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公子奕承听旨,寡人封你为骠骑大都督兼一品军侯,领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前去陆国会战,明日出发,不得有误。”
愣怔的奕承连忙叩谢,“儿臣遵旨。”
下朝后,心存疑惑的奕承在通子的带领下来到姬襄的书房,他穿着素色的内里,神色轻松,“明日就出发了,你有何良策?”
“儿臣还没想好。”
“两军会战,最忌讳的就是战前没有任何准备。”
“父王,儿臣不明白,申国不过区区千乘小国,为何为了一个不足挂齿的陆国,而去得罪上林国。”
姬襄深沉地瞅了他一眼,笑了笑,“你也觉得寡人此次太过兴师动众了?”
“儿臣只是觉得没必要。申国与陆国中间还夹着虞国,我们要是出兵,攻打申国,势必会造成虞国与申国的联手,这样我们又多了一个敌人。”
“奕承,你就不懂了。”他从桌案上的铜轴里抽出一张纸条,“看看吧。”
奕承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字大惊。
“据暗影刚传来密报,上林国主林献公姜朔刚刚过世,其后太子商臣与公子允为了王位,争得不可开交,自然无暇顾及申国。这次对我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父王的意思是?”
“全部吞并。”他如刀斧般的脸上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连眼角的鱼纹又激起了千层余波。
“那虞国?”
“虞侯,这个老东西是个爱财如命的主,只要备好宝物和美人过去,他必然会答应借道给荆周,征讨申国后,趁此一并解决他。”他猛然盯着奕承的眼睛,一脸严肃,“此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知道吗?”
“儿臣知道。”奕承漆黑的双眸透着坚定的光芒,“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那下去吧,早早地回去准备准备。”
“诺。”
奕承走后,姬襄深深地望他的背影,叹出一口气。“你说我将这么大的事交付于他,他能不能承担的起?”
通子走上前,递上一杯茶,“大王别担心,四皇子一定不负所托,胜利归来的。”
他轻嗯一声,慢慢地收回了视线,“我这身体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能做的也只有为他好好谋划了。”如果此次他能凯旋归来,既能削弱朝中虞氏的兵权,也能扩大他的声望,一举两得。
“大王,别想太多了。”
姬襄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次日,奕承身穿着一身戎装,头戴盔甲,在校场点兵完毕后,他任枢密使史玠为兵部左侍郎及帐内指挥使,奚牙为军师,兵分三路,率领荆周十万大军于陆国边境集结。面对着有备而来的荆周大军,申国军队首领顿生惶恐,几次交手后,申国军队节节败退。
另一边,奕承又秘密命令奚牙等人载着满车宝物和美人前往虞国,虞侯得知荆周要攻打申国,虞申两国因近邻关系早已积怨颇深,此次攻打申国正合他意,再加上荆周带来了这么多宝物,他喜不自胜,答应愿意让道给荆周。
两路合击之下,申国的主力军队相继被歼灭,剩余的士兵一路苟延残喘地逃回申国,申侯赢霄得知消息后,神色骇然,徒然地瘫坐在王位上。
“大王,荆周大军已经压境了,该如何是好?”底下的臣子都慌里慌张的。
他声音颤抖着,嚅嗫道,“该怎么办?怎么办?”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快拿纸笔,立即写信到上林国,请求支援。”
群臣们乱作一团,都去找纸笔,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上林国。
这时帐内,奕承接到一份信笺,锦帛上面写着:申国危难,需上林支援。他将手中的锦帛揉碎,并命樊齐带领几名暗影前去截杀申国信使。
几日后,申国都城的城门前,密密麻麻的荆周士兵气势如虹,锐不可当。而王宫内,左顾右盼的申侯赢霄始终没有得到上林那边的任何消息,顿感不妙,孤立无援的他彷徨许久,只能亲自上阵,他身穿一袭羽翎铠甲,率领着三千士兵开门迎战。
两军对垒,剑拔弩张,面对着久经沙场的荆周士兵,赢霄的三千人马不堪一击。
十分担忧的卷耳登上巍峨矗立的城楼观望,微凉的轻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裳,冷清而寂寥,城墙下奕承缓缓抬眸,望向城楼上那个孤单身影,他举起手勒令三军肃静,不准喧哗。“赢霄,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放弃一个人,我就立即撤兵。”
赢霄手执长剑,顺着他的视线回望城楼上的卷耳,冷笑道,“不可能。”
“好,那你我,就来较量一场。”
身边的奚牙赶紧揽住他,“四皇子不可啊,你要是受了伤咋办?”
奕承并未答话,而是紧紧地盯着赢霄,“你敢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如果我胜了,我要你立即撤兵,绝不侵犯申国。”
“好。”
“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话罢,赢霄跃上马,手执长剑,牵着缰绳迅速地逼向奕承,他挥剑舞动,奕承也不敢示弱,与他在马上纠缠了几个回合,忽然赢霄手中的剑被奕承打掉,没有兵器防身的他只能抽出马背上放置的弓箭,紧紧拉弓,那支箭矢发出清越的鸣声,如钩月般旋转,朝着奕承而去。
他一时慌神,侧身而避,差点伤中要害,“竟然是你。”他回想起鼓丘中箭的那一幕,那支箭也是发出了同样的鸣声。
赢霄冷笑道,“对,是我。”
“你藏的够深的。”
赢霄抚了抚手中的弯弓,拉了拉弦,笑了笑,“此箭名为寒蝉箭,是我家传绝技,我这箭矢与常人的不同,射出去就会发出蝉鸣声。那日鼓丘狩猎,我知道只要有你在,她就会随时离开我的身边,没想到天助我也,突然刮来一阵迷雾,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但你没想到我竟然没死。”
“对。”他精芒一现,又抽出一支箭飞快射出,奕承挥剑挡住,腾身跃起,直直地刺向赢霄的喉咙。赢霄瞪大了眼睛,望着剑锋离自己的喉咙不到一寸的距离,过了好久,失落的他手中的箭矢悄然滑落,“我输了。”
奕承见他一脸颓败,可笑又可怜,就断然收起剑,跃上马,“收兵。”
“四皇子,这”奚牙不禁纳闷,今天不攻城了?
“赢霄,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若投降,我保证绝不伤害城中百姓一分汗毛,如若不降,荆周的铁骑势必踏平整个申国。”奕承留下一句话后,就驾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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