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宰辅次女苏瑶,实则当今陛下的私生女,景瑶。
当今大宇皇帝景天,有个宠妃,封号梅妃,便是景瑶的生母。据说梅妃在入宫前便生下了景瑶,原本要一起带进宫的,不知何故,梅妃将其托给了苏夫人,她的闺中密友。
此后皇帝几次提起将景瑶接进宫来,都被梅妃以身体欠佳、无法照管为由,留在了苏相府。之后景瑶长大,跟随兄姐出外求学,此事便一直耽搁下来。最后皇帝思及,只好给封了个郡主。
此事原是皇家隐秘,可随着苏瑶渐渐长大,长得愈发有几分像梅妃。
苏瑶四处招摇过市,并不老老实实地待字闺中;但梅妃深居宫中,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有极少数的老一辈人见过梅妃的,都说苏瑶乍看之下,颇有梅妃当年的影子。
于是闲话传将开来,最后连扶阳学宫也有零星几人知道的。这其中,就包括景琪。
景琪知道时,当场吐了一地的血。
此时听苏瑶提起,登时胸口翻涌,又要吐一碗血,硬生生给止住了。只觉满嘴血腥味。
“哼!”景琪冷笑道,“这个花花皇帝,私生子女倒不少。怎么?想拿这个跟我套近乎?”
“咳,”苏瑶笑道,“我跟你套什么近乎?咱俩又不熟……”
景琪一巴掌拍死她的心都有。
“交易就是交易。我助你登顶,你助我救我母妃脱离苦海。你登顶之日,便是我母妃脱难之时。如何?”
“梅妃宠冠六宫,用得着你操心?”景琪一脸的冰霜。
“宠冠六宫也不是她想要的。没见她成年累月闭宫不出吗?也亏得她不出门,不然早被人害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那位皇帝陛下怕是将她也忘得差不多了。她那邀月宫,跟冷宫也相差无几。”
“我很担心,皇帝驾崩之日,她仍被人拿着宠妃的名义去陪葬。届时你若接手皇位,放她自由,轻而易举。”
“怎么样?这个理由可以让你信服了吧?”
景琪哼了一声,“那位好陛下,生了不知几多皇子。京都里有名的就有几个。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却来找我这个无权无势的?”
苏瑶一笑,就要开口,景琪一抬手,“马屁就不要拍了。我不爱听,也不相信。”
苏瑶呵呵笑道:“行。那就不拍你的马屁。”
景琪脸上顿时升起一丝可疑的绯色,待要举掌,就听苏瑶继续道:“就因为你无权无势才找你啊。别人有权有势,未必把我的要求放在眼里。如何?要不再多给你些时间,好生考虑考虑?”
景琪看苏瑶一脸揶揄的笑容,气就不打一处来,攥紧了拳头,又硬生生松下来,“你能怎么助我?”
“叶小姐。”
叶千语冷着脸回自己的屋子,途中遇到了萧毓泽。
“萧殿下。”叶千语冷漠地点点头。
萧毓泽闻言一怔,脸上缓缓露出温和的笑容:“好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叶小姐还是叫我名字的好。”
叶千语淡漠道:“萧殿下何必伤感?只要北罗与大宇两国边境安定,殿下随时可回故国。届时该称萧皇陛下了。”
萧毓泽苦涩一笑,“我离国十余载,怕是大宇认识我的都比北罗人多。我在这里待得惯了,倒也不见得一定要回去。”
“倒是叶小姐,好久没回王府了吧?叶世子可还好?”
“叶兰亭?”
“对。那位皇帝陛下有意招叶兰亭做驸马,叶兰亭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叶青自以为打发叶兰亭出游几年,舞阳就另嫁他人了,没想到舞阳至今未另择夫婿。”
“如今叶兰亭游历归来,陛下大可以将这婚赐下,召之回京都大婚,即可将其留下。届时这西北军就要改姓了。”
景琪眉头微蹙:“你想让我在陛下面前谏言立功?”
苏瑶笑道:“自然。不然陛下知道你是哪根葱?他明知你流落在外,却并不召回,还不是因为你名声不显、不成大器?如今你就要向他证明你的能力。”
“为了江山社稷,他自然会挑选最优秀的儿子做储君。不然嫡长子在前,为何迟迟太子未立?”
景琪嗤笑一声,“我对太子一位不感兴趣。当今春秋鼎盛,我做太子不知要做几年,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苏瑶一拍巴掌,“那更好啊!你若能早日登基,我母亲便能早日脱离苦海。你既如此说,想必有更好的法子,说来听听。”
十余年前大宇边境不稳,时时战乱,叶青率三十万西北军,灭西凉,定北罗,自此获得了大宇自建朝以来第一个异姓王的封号,奠定了他在西北军的地位。
北罗皇子萧毓泽,就是此战之后被带入大宇京都做质子的。
自古皇室是“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四境安稳,让当今不安稳的,反而是叶青手下的西北军了。
苏值就曾言,如今谁知西北军?言必称“叶家军”。皇帝苦叶青久矣,苏值作为宰辅,自然急皇帝之急,苦皇帝之苦,忧皇帝之忧,于是谏言将叶王世子叶兰亭招为驸马。
驸马在京都有驸马府,成了亲就不好回西北了。如此兵不血刃,叶家军后继无人,只能改姓。
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边苏值刚出主意,后脚叶青就将叶兰亭打发出了门。
苏瑶当时就笑道:“这算什么手段?叶青要是聪明,就连夜给儿子娶亲。打发出门算什么?陛下赐婚圣旨一下,叶兰亭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能抗旨不遵。除非他连叶王府也不想要了。”
可惜这位陛下脑瓜子似乎也不大灵光,听说叶兰亭失踪,这婚事就搁下了。
这位皇帝当年还想给叶青一个“西北王”的封号,被当时尚年幼的苏瑶给嘲笑了。
“怎么能封‘西北王’呢?这不相当于承认西北三州是他的,西北军也是他的了?”
此话一出,吓得苏夫人抱起她就走,“你一个小女娃儿,别去书房听你父亲谈话。”
又严厉敲打了下人一番,不许胡言乱语。
苏值听闻,倒是怔了怔,半晌道了一句,“可惜了。”连夜向皇帝进言。于是叶青好端端的一个西北王,便成了叶王了。
即便是“叶王”,即便西北军表面上还称“西北军”,统领西北三十万铁骑的叶家,仍是皇帝景天心里的一根刺。
叶青对叶王妃情深意重,一生只有她一人。整个叶王府也只有叶千语和叶兰亭姐弟二人,一家四口分外和睦,其乐融融。
叶千语若是嫁给了景琪,叶千语就是什么都不做,就有整个叶王府在景琪身后支持他。
不对,就有叶兰亭支持自己的姐夫。叶青为了叶王府和西北军的未来,十有八九会先顾儿子,牺牲女儿。
陷于党争,将叶王府和整个西北军的未来,牵系到一个皇子身上,还是无名无份的私生皇子,风险太大。
饶是如此,景琪这步棋走得是不错的。但若想凭此逼宫让位,西北三十万铁骑再能耐,整个大宇又不是只有西北军,届时怕也只会落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然后渔翁得利的结局。
所以,苏瑶给景琪出的主意是文斗,正大光明去争取太子之位。此刻听景琪说要速战速决,苏瑶很好奇他的法子是什么。
“如果叶兰亭死了呢?”景琪道。这是他的师父给他出的主意。
如果叶兰亭死了,叶青必然发疯,西北军必然暴动。届时天下大乱,他的机会就来了。
景琪听了之后,有些犹豫,是以几天前就该出发,如今迟迟还未行动。
就听苏瑶一惊一乍地道:“这谁给你出的馊主意?此事若成,西北军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西北军三十万铁骑不好好利用,你自己作死,反让他们掉过头来杀你?你一个人抵挡得住西北三十万兵马?”
“如此,你娶叶千语的意义何在?给你出这主意的人,必是恨你入骨,又不肯落下把柄,是以给你挖了个坑,让你自己去送死。”
景琪不知听了哪句话,登时怒火中烧,“我喜欢叶千语不行吗?我若上位,她还能说不嫁就不嫁?”
苏瑶更是惊乍起来,“你喜欢人家,就要杀人家弟弟,你神经病啊你!哦,我知道了,你想让人家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独留你一人对她好,来赢取人家的心。呃,真恶心……”
“罢了,算我看错你了。咱们的合作一拍两散!”说着,苏瑶起身就要走,被景琪一把拉住。
苏瑶打人的功夫欠佳,但素来滑不溜手,岂知一个不提防被景琪抓住了,登时汗毛倒竖。
“你,你干嘛?”苏瑶结结巴巴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呐,你的事情我不会跟别人说,我的母亲我也会自己去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从来没见过……”
景琪的手攥得更紧了。
“骨头捏碎了!”苏瑶大叫道,“你若要杀我灭口,我趁着一口气也能把消息传出去,你信不信?”
景琪不知是相信了她的鬼话还是怎的,手劲稍微松了松,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的合作继续。”顿了顿,又道,“我不杀他就是了。”
苏瑶赶紧点了点头,景琪这才将手慢慢松开,收回去了。苏瑶松了口气,不经意地往旁边退了退,找好了便于开溜的方位。
景琪一眼看穿,阴阳怪气地道:“既有合作,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你的。放心好了。”
苏瑶赶忙道:“喏,这可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丈夫……啊啊啊,我是说啊,我是跟你说啊,让你杀叶兰亭的人必定不怀好意,拿你当枪使哪!”
“你杀了叶兰亭,西北军暴动,届时从大乱中得利的,不是皇帝的几个兄弟,就是几个成年皇子。反正没有你的份儿。你早被西北军剁成肉馅祭叶兰亭了。”
苏瑶说得对。这就是景琪犹豫的原因。他一方面对这个法子心里存疑,一方面对陪伴他多年的师父深信不疑。是以,耽搁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去问韩枫。但现在他明白了,他对韩枫的信任,裂开了一条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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