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连发数道圣旨。

    第一道,命叶兰亭和俞啸延亲自护送萧毓泽回京都,说是护送,实为押送——既然叶兰亭是废物,那就加上一个俞啸延,确保万无一失;叶兰亭与舞阳在京都完婚后再回西北。

    第二道,赐婚萧毓泽与苏宰辅长女苏雅,邀请北罗皇室前来观礼。

    第三道,叶兰亭与舞阳婚后,赐叶王封号,接管西北军,驻守西北三州;念叶青劳苦功高,年迈体衰,且西北气候恶劣,不宜养老,故在京都额外恩赐叶王府一座,准其回京都颐养天年。原叶王妃楚嫣、叶青之女叶千语,皆留京都陪伴。

    第四道,赐五皇子府邸一座,命景琪即刻回京都任职,为朕分担朝务,为国出力,为民谋利。

    这样的旨意一下,叶兰亭哪里还敢扣押景琪?人家要回去为国为民的好吧?

    “一去京都就肩负重任、身担要职,五殿下,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叶兰亭阴阳怪气、酸不溜丢地道,“可千万小心,别让你几个兄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景琪在湖边烤鱼,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才更应该高兴才是。叶王的封号终于拿到手了。还如愿抱得美人归。那可是舞阳哎!皇后嫡女,陛下最宠爱的公主。”

    叶兰亭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我全家都被扣在京都了。陛下就差把‘无旨不得离京’几个字刻在他们脑门上了。”

    景琪笑道:“他们留在京都,对你未必是坏事。”

    叶兰亭不虞,“此话怎讲?”

    景琪不答反问:“你在西北军的威信如何?”

    叶兰亭闻言气闷。

    景琪继续道:“但凡你爹、你娘、甚至你姐,任何一人在西北,西北军要请示的第一人,就绝对不会是你。这话你相信吧?”

    叶兰亭愈发气闷。腮帮子鼓得像景琪钓给舞阳玩耍的金鱼。

    景琪悠悠道:“所以啊,他们不在,你正好可以树立你的威信,真正地彻底地掌管西北军。”

    “何况,”景琪瞥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陛下说得也没错。西北气候恶劣,你爹征战多年,身上难免有痼疾旧伤,还是在京都休养的好。京都名医也多,还有太医。”

    叶兰亭道:“你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些。不然让人觉得我为了权势,不顾爹娘姐姐了呢!”

    景琪正色道:“即便有人这样想,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为了权势有何不对?叶家就你一个儿子,你不立起来,叶王府到你这代就完了。”

    叶兰亭沉默了。景琪递给他一条烤好的鱼,他下意识接过来,也不吃,半晌忽然道:“景琪,若有一日你为帝,你……不担心叶王府么?”

    舞阳在苏雅房里聊天。

    “谁要跟他成婚?”舞阳嘟囔道,“父皇也不知怎么,就认准了叶兰亭了。”

    “那公主不想回去了?”苏雅讶道。当初舞阳追求叶兰亭、为叶兰亭跟侍女争风吃醋的新闻她还记得呢!

    “回自然是要回的。回去正好跟父皇禀明,我不要成婚。”舞阳道。

    “对,先回去。”苏雅道,“公主在外面这么久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事,陛下和皇后娘娘该担心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你呢?”舞阳来了兴致,“父皇给你们赐婚了,你马上要跟萧毓泽成婚了,你高不高兴?”

    苏雅也不知自己是喜悦多还是伤心多,“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高不高兴的?”

    舞阳见状道:“你还责怪他回来没跟你说一声啊?不是说他被关在军营里了么?应该不方便让人传信。”

    苏雅苦笑了一下,“他何止回来没说一声,走的时候也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明明头天晚上还说得好好的,两人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舞阳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地道:“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么?”

    水三千湖畔。

    “我若在位,必赏罚分明。是你的会给你;不是你的,你也不得肖想。我不会让任何一件事逃脱我的掌控。”

    “譬如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能宁愿让你姐姐继承王位。我要我的边境是安稳的,我不会要一个尸位素餐的人占据一个这么重要的位子。”景琪道。

    叶兰亭一噎,“那你就不怕叶王府太过强大、功高盖主?”

    景琪笑着看了他一眼,“叶王府强大,我会保证叶王府是我的;而且,我不止一个叶王府。大宇也不会只有一个叶青,你去扶阳学宫看看就知道了。人才济济,各方面人才都有。包括擅长行军打仗、精通兵法谋略的。”

    “扶阳学宫占据整个扶阳山三十六峰,是为什么?其中两峰就是为了练兵演习的。当然人数不多,扶阳学宫主要培养将才。”

    “这只是区区一个学宫。扶阳学宫之外呢?叶世子,天下之大,人才之多,不要坐井观天,以为占据了西北就可以占山为王,为所欲为。”

    叶兰亭希冀地道:“所以你不会因为叶王府强大而压制叶王府?”

    景琪失笑,“叶王府再强大也是我的,也是大宇的,我为什么要压制?我害怕自己太强大了吗?不,害怕大宇强大的,只有我们的敌国,譬如虎视眈眈的北罗,譬如死灰复燃的西凉,譬如伺机而动的东滨,譬如蠢蠢欲动的南楚。而我,作为大宇的君主,我会巴不得大宇有更多的叶王府。”

    “不过,只有一种情况下我会压制。”

    叶兰亭赶忙问道:“什么?”

    景琪:“不忠君,不为国,不为民。再甚者,当诛。”

    景琪少有的郑重的神色和严肃的语气,让叶兰亭没来由一个激灵。

    景天圣旨下得一道比一道急,西北诸人很快便收拾行囊出发了。

    “要进京赶考了。夜前辈,不与我同去吗?”出发前夜,景琪对夜晞道。

    夜晞自然是要去的。此去京都,一路上他要护叶兰亭安全。护着他安全去,护着他安全回。

    虽有陛下明旨,叶兰亭即将是皇家驸马,即将是新一代叶王,但……谁知这一路上,会不会有暗箭?

    景琪自作多情多这一问,只是不想就此分别,想跟这苦瓜老头多待一阵罢了。夜晞去京都,也不会是为了他。

    好事多磨。亭儿的王位到底到了手。叶青在新王府里感慨道。

    是的。陛下雷厉风行,已经择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府邸,给他们搬家了。

    楚嫣伤感道:“倒是把我们都留下了,剩亭儿一个人孤零零在西北。”

    叶青叹一口气,“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扣在京都的是我们,不是他。只要亭儿在西北,叶王府就能一代一代传下去。”

    楚嫣黯然:“这是把我们留在这里当人质呢!亭儿在西北束手束脚的。”

    叶青:“唉,我们又不做什么背君叛国的事情,也不算束什么手脚。若陛下让他上战场,那也是应有之义。谁让他是西北军的统帅呢?”

    楚嫣揩眼泪道:“我就觉得亭儿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有我们为质,亭儿不知会受多少委屈,遭多少磋磨呢!”

    叶青也唉声叹气,“早知好好教他带兵了。这一下子统领西北三营,怕是一时适应不过来。”

    石康在一旁,一会儿看看义父义母,一会儿看看叶千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千语终于忍受不了屋内压抑的气氛,先开口道:“爹,娘,我们都不能回去,不如就让阿康回西北吧。弟弟这次来,阿康就跟他们一起回去。”

    楚嫣看看女儿,又看看石康,“唉,有康儿扶持自然好。只是你们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又要分开了。”

    是夜。

    叶千语在院子里赏月。

    “今晚的月亮真好啊!”背后传来石康的脚步声。

    叶千语没有回头。

    石康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半晌道:“你又把我推开了。”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伤感,无奈,心痛,还有一丝丝哀怨和委屈。

    叶千语的心跳了一下。

    半晌低声道:“你总归是要回去的。”

    石康猛地抬起头来,认真看向她,“你是想说什么?我回去,你在这里,你是想说我们永远没有可能了是吗?”

    叶千语缓缓抬起头来,慢慢看向他。皎洁的月光下,她看到了石康眼睛里的自己。

    两人对视良久,眼睛里慢慢泛出晶莹的泪花。

    这一夜。他们在院子里看了一夜的月亮。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选择了。数年后,依然如此。

    相聚是短暂的;分别,才是永恒的。

    人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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