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涅只说了这一句话。
而后无视多方或震惊或诧异的眼神, 淡定自若地转身,往最内部的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颂晨等他走出一步后,才抬脚跟上, 脑子里无数思绪闪过。
寻涅找她做什么?治疗?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颂晨否定了。
要是需要治疗, 凌川肯定会出现, 而且一定不会选择训练场这种地方。
也不会是发现了她身上的芯片。
因为按照这位长官的处事风格, 一旦发现,等待颂晨的只会是一颗枪子。
以她的身份地位, 三军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审问。
那么……
颂晨看了眼手中的长刀。
难道是为了要回这个?
可是如果是为了拿回长刀, 不应该是传召她去归还吗?
对于寻涅, 颂晨能够获取的情报实在太少了。
这几天,颂晨在基地也没少听其他士兵之间讨论的,关于他的话题。
然后颂晨就发现, 这些话题的内容十分单一, 除了他的性别,就只剩他出众的外形和强悍的实力。
至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出生如何, 喜好如何, 众人一无所知。
寻涅两个字对于整个联盟来说, 可以是强大且极具距离感的符号, 也可以是完美的象征,但总归不会是一个人。
想到这,颂晨掀起眼皮, 看向前方的人。
托类人种的福, 现在的颂晨比寻涅略高一些。
颂晨垂眼, 深色的瞳孔短暂停在前方之人的帽顶上, 而后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他纤长的脖颈处,目光微闪。
寻涅皮肤很白。
白到就算隔了将近两步的距离,颂晨也能清晰看到他皮下的经络,以及微微跳动的脉搏。
伊甸说的没错,人类的身体很脆弱。
比如现在,仿佛只要颂晨朝那片白色伸出手,死死扼住,这人的肌肤就会染上濒死的淡红,然后被彻底抹杀。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颂晨不会把联盟最强者当做无害的羔羊。
更何况,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个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她天然的保护伞。
寻涅的速度不慢,两人很快就到了最深处的训练室。
训练室门口,寻涅停住脚步,熟稔地打开扫描系统,进行信息录入。
智能助手:“信息已确认,请您选择战斗模式。”
颂晨闻言,瞟了一眼光屏。
就看到寻涅细长的手指在冷兵器模式上划过。
智能助手:“战斗模式已确认,训练时限:3小时,人数:2,训练室已开启。”
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就缓缓挪开,训练室中的白炽灯蓦地亮起,打在浅灰色的合金墙面与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训练室的内部空间呈圆形。
在两人跨过门槛的瞬间,身上的服装就自动变成了黑色的作战服。
颂晨感觉背部传来一股拉扯力,于是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根拳头粗细的线路,线路的延伸方向朝上。
她抬头,就看到房顶上有两条相同的线路,分别连接在她和寻涅的身上。
寻涅淡淡地解释:“这个基地设备老旧,这是旧版数据监测装置,不用在意。”
颂晨放下手,应了一声:“是。”
寻涅抬起右手,随意在身前的空气中一划。
紧接着,一道光屏凭空展开,是武器库。
寻涅快速略过可自由选择的兵器,直接跳到定制武器栏,勾选了一把刀。
下一刻,一把长刀自动在他的手中生成。
看清刀的造型后,颂晨扬了扬眉,然后低头扫了眼自己手上的长刀——
她手中这把,和寻涅手中的一模一样。
寻涅注意到她的动作,言简意赅道:“喜欢用刀,就拿下训练营的第一,可以定制。”
“定制武器会自动录入军部所有模拟训练场,无论到哪,都可以自由使用。”
颂晨眨了眨眼,识趣地回答:“是,我会努力。”
寻涅淡淡扫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他转身走到训练室的另一端,站定,架起长刀道:“三个小时内,击败我一次,那把刀就借你用到实践结束。”
颂晨闻言一顿。
众所周知,寻涅的惯用武器是长刀。
颂晨也是。
所以颂晨很好奇,这个联盟最强者的刀,会带给她怎样的惊喜。
颂晨将手中长刃拔出刀鞘,刀尖对准寻涅,漆黑的瞳孔深处是不加掩饰的战意:“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两人前脚刚进训练室,另一道身影就踏着火急火燎步伐出现在了训练场门口。
这人站在训练场门口,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还不忘用犀利的眼神扫视全场,发现目标人物不在后,直接气急大喊:
“寻涅!你特么就是生来克我的是不是?!”
凌川的声音在偌大的场地内回荡,引得众士兵侧目。
凌川沉着脸,大步走进去。
然后随意扯过一个士兵,咬牙切齿地问:“寻涅人呢?”
“呃、”士兵抬起手,指了指最深处的训练室道:“寻上将刚才……带走了颂晨,然后就进了那间训练室。”
凌川得到答案,快速松手,快步走到训练室门前,打开扫描系统,选择停止训练。
然而下一秒,智能助手出声:“终止失败,原因:您的权限不足,无法覆盖。”
“操,”凌川一拳垂在合金门上,喃喃低语:“老子特么跟你说了多少遍最近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特爹就是这么几天都忍不了,还特娘把颂晨拉进去给你当陪练……”
念到这,凌川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他现在就是很懊悔,他怎么就信了这常年把污染区当游乐园逛的好战分子,会老老实实养伤?
而且,拉谁不好,偏拉颂晨。
两个精神力浓度高到爆表的人打在一起,每一次撞击产生的反震,对寻涅那破烂的精神体而言,都是不可逆的二次创伤。
凌川根本不敢走,泄愤似地又踹了一脚门,然后蹲下,抱着头呢喃:“……我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来三军?”
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三军不够穷?
与此同时,训练场上的一名士兵,悄无声息离开了场地。
他一路快走,穿过重重走廊,登上电梯,最终来到大校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从内部打开,他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除了他和侍者外,办公室内还有两个人。
这两人肥得如出一辙,分别靠在沙发的两端,都不需要鉴定,就能确认彼此之间的血亲关系。
两人正在说话。
由于基地落后的医疗水平,恩佐的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不过,他忍着头疼,也不忘叫嚷:“叔叔!您一定要帮我杀了那个该死的贱民!我要让她在战场上被大卸八块,变成异变体的食物!”
“知道了,”尼斯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她的情况特殊,我也不好直接动她,先探探情况再说。”
说完,不等恩佐开口,就朝旁边刚进来的下属招手:“你说。”
下属低眉顺眼,快速描述经过:“抱歉大校,我没找到单独接触颂晨的机会,因为……寻上将把她带走了。”
尼斯闻言一顿,而后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寻涅?他不应该在监控台么?!”
下属低着头,没有说话。
尼斯也不需要他说话,只是独自皱眉思索。
难道……自己暗中的动作被他发现了?
寻涅突然出现,是在给他下最终通牒?
想到这种可能,尼斯的脊背上立刻浮起一层冷汗。
和联盟那群花天酒地的愚民不同,尼斯人在军部混迹的年头,甚至比寻涅还长。
所以,尼斯可以说是亲眼看着寻涅一步步爬上来,然后硬生生在已经成型的军部里,清出一块属于三军的位置,然后一直稳坐至今。
三军这种异军突起的存在,能在群狼环伺的大环境下屹立不倒,身为掌权者的寻涅,又怎么可能是善茬!
想到这,尼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六年前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夜晚……
那次,三军远征带回了新种异变体。
一军得到消息,动了心思——他们想要得到那只最新异变体,提取它的基因作为融合材料。
两军进行了谈判,最终因一军不愿付出让三军满意的筹码而以失败告终。
可一军并不愿放弃,于是,他们选择了强攻。
当时的三军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实力和地位,驻守的士兵为了守住样本,用自己的躯体硬生生挡住了兵力悬殊的偷袭,直到寻涅赶来。
一军那些士兵的下场很惨,寻涅一战成名。
那个时候,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将就此揭过。
然而两个月后,一军麾下最大的研究所竟在一夜间覆灭,损失惨重,全场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实验体活了下来,现在是一军最强战力之一。
自那天起,一军实力大减,直至今日也没能恢复。
在军部高层眼里,寻涅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修罗、疯子。
尼斯恨他,可他想保的人,尼斯没胆子动。
因为一个亲戚丢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值得。
旁边,恩佐还在叫嚣着:“寻涅又怎么样?!这是我们的地盘!他算个屁!老子就要颂晨——”
“啪——”
话未说完,恩佐就扎扎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他不可置信看向尼斯:“您在做什么?!”
“啪——”
尼斯又给了他一巴掌,眼神阴鸷,一字一句警告:“从今往后,你要是敢背着我再去找一次颂晨的麻烦,我亲自做了你。”
恩佐被他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震慑,呆在了原地。
训练室内。
寻涅朝颂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来。”
说着,手中的长刀顷刻染上绚烂的紫焰。
颂晨没有客气,眼睛紧锁目标,压低下盘,敏捷地朝寻涅冲刺而去。
奔跑过程中,黑焰逐渐缠绕上刀刃,与金属的地面接触,清脆的划嚓声顿时与灼烧的飞溅声交汇,响彻全场。
另一端,寻涅冷静地注视正在飞速奔跑的身影,双腿错开,将刀微微一横。
顷刻间,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只剩半米,寻涅的瞳孔中清晰映出颂晨的身影。
只见颂晨猛地举起刀刃,眼看就要劈下,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又凭空消失在寻涅眼前。
寻涅瞳孔微动,而后面不改色将刀往身后一横——
“锵——”
紫焰与黑焰分庭对抗,刀刃和刀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一击不成,颂晨毫不恋战,与对方拉开距离后,再次欺身而上。
寻涅琉璃般的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没有选择继续防守,一步往前,主动迎战。
一时间,训练室内铿锵声不断。
两把相同的长刀死死撕咬在一起,火花迸溅。
紫黑的火焰不断纠缠、攀升,舔舐着四周的墙壁,训练室的温度不断上升。
高温之下,两人的额头均浮起薄汗,袭向彼此的进攻却愈发猛烈。
又一轮交锋结束,两人距离骤然拉开。
颂晨微微喘息,将手中长刀握得更紧了些,毫无征兆再次暴起发难。
可在挥开长刀的那一刻,颂晨敏锐捕捉到寻涅唇角一闪而过的弧度。
下一刻,心跳突然加速,强烈的危机感萦绕心头。
来不及多想,立刻收势,向后暴退。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一瞬间,颂晨只觉头脑一重,眼中寻涅的身形蓦然涣散,一直缠绕刀刃地黑焰随之熄灭。
等颂晨的视觉恢复正常时,寻涅的进攻已经抵达眼前。
下一瞬。
“锵——”
颂晨手中的刀被挑飞。
她反应迅速将双臂交叠置于身前,不出所料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整个人倒飞出去。
直至后背撞到另一端的墙壁,才堪堪停止。
这局已败。
颂晨没有第一时间起来,而是靠着墙壁,微微扬眉。
刚才那是……
不等她想清楚,就听到极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逐渐朝她靠近。
颂晨放下手,仰头,发现寻涅已经走到她的跟前。
寻涅身体舒展地站着,单手持刀,刀尖自然下垂,指向她。
他垂眼看着她,用平静如初的清冷声线道:“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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