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晨收回视线,心中腾起一股别扭的违和感。
前台的oga还在看着她，于是敛下眼,遮住思绪,假装好奇地在大厅随意晃荡起来，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当初，颂晨询问是否需要救下23小队时,凌川在场，寻涅却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瞒过了他，直接给颂晨下达了救人的命令。
所以凌川是被排除在这场行动之外的存在。
颂晨本以为是凌川的军衔不够高,本身又是非战斗人员，无法保全自身才被隐瞒。
然而今天常火的出现,直接打破了这条猜测。
常火虽然是同辈人中金字塔尖的那一撮精英,但他也才大四,这么年轻，军衔更不用提了，要毕业才有。
但他却对这场行动知根知底。
这也是颂晨心中违和感的来源。
倒不是说她怀疑常火有问题,毕竟颂晨已经完成站队，虽然心里仍保持警惕,但如果寻涅的计划这么容易就被人识破并进行误导,那她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颂晨觉得违和，主要是因为三军的行事标准给她一种和联盟格格不入的感觉，但如果深究内层逻辑，按照这套选人标准，似乎总能在需要的时候,找到合适的人去做某一件事,也更让敌方防不胜防。
颂晨动了动脚尖,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和三军反目成仇的好。
毕竟那种防不胜防四面楚歌的精神紧绷,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确实不是特别想体验。
至于芯片方的行动么，颂晨目前也只知道对方快来了，具体时间和形式都不太能预测，毕竟首都星是他们的地盘。
不能放松警惕，但疑神疑鬼时刻提防也容易露馅，不如见招拆招，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这个偌大的空间才终于响起第二人的脚步声。
一名发际线后移严重，身材颇为圆润的研究员气喘吁吁来到大厅，环顾四周，很快锁定颂晨，连忙赶了过去道：
“哎哟小颂是吧，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在看机械没注意时间，跟我上来吧。”
颂晨停住思绪转身，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您好，今天麻烦您了。”
研究员闻言，像是听到什么恐怖发言一样，忙不迭是摆手道：“哎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些设计师的每次产品革新，都是需要小颂你这样的人才配合推动的，每次帮你们做定制产品，我们都能获得大量宝贵数据，怎么会是麻烦呢！”
颂晨没有在这件事上和研究员争论，研究中心的工作好像也挺忙的，所以研究员也没再多说，带着颂晨就进了电梯，直接到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后，入目全是半透明的玻璃墙，一间又一间不同功能的科室内，都平均有五到八名工作人员在忙碌。
此外，颂晨看到不少科室里都摆放着定制外骨骼的半成品。
这些外骨骼被装在胶囊舱中，形态和款式根据定制者的身形和选择设计，有的颜色低调沉闷，有的则被染上了大片荧光色，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格外夺目。
但由于不是装饰性服饰，主要考虑的是灵便，所以使用者的身材条件也会一览无余——腿、脖子比较短的使用者，外骨骼的腿部和颈部就会比较短，总之穿上之后站在一起，身材差的比较吃亏。
研究员见她在看，自豪地解释了几句：“外骨骼和载体武器的制作工艺复杂，需要拆成数千个制作步骤才能完工，涉及到的特殊金属分子结构也很容易变异，只有读到博士才有足够经验控制。所以我们这上上下下几十层，看着像流水线，但实际上大家都是用脑子赚钱的。”
“原来是这样。”颂晨收回目光问，“那我们今天是先看外骨骼还是先看载体武器？”
研究员：“先外骨骼，这个技术更为成熟，研究员也更多，基本只需要采集你的活动数据，然后试出最契合的精神力载体金属，再选选能量核心的用料，我们就可以出一件样衣，等你上身试了之后，再按照你的想法对关节设计进行调整，最后再加上通讯、紧急脱离等功能就完成了。”
说到这，研究员又比划了一下颂晨的身高，然后提前开始心疼了：“你们这些军校的小孩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能长个啊？给你们定制一件，得浪费好多材料哦……咱们军区本来就穷，唉。”
颂晨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是啊，还是矮一点省钱。”
就像她买个衣服，明明和之前是同款，可一米九的尺码就是要比一米八贵上十几二十联盟币，心疼死她了。
研究员：“……”
话被堵死，无话可说，于是带着颂晨来到一间数据采集室。
踏进采集室的一瞬间，颂晨就被一堆研究员围住，扒了衣服，被换上采集数据专用的连体服。
被人摸来摸去有点不习惯，颂晨稍微争取了一下自己换的机会，被以浪费时间为由驳回后，放弃出声。
该抬手就抬手，该抬腿抬腿，做个没得感情的人台。
这次轮到研究员们惊讶了。
“哟小朋友适应能力不错啊，我们这每年来定制外骨骼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脱个衣服各个都跟尖叫鸡似的，也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
“可不是么，要我看肉/体哪有机械美，谁稀罕呐。”
做科研这种事情，不是真的热爱，其实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对于研究员来说，红颜枯骨不是一种修辞，而是一种现实。
研究员们三下五除二帮颂晨穿好衣服，就把她赶到了内间，然后透过传声器说：“一会儿你就跟随提示做动作，不要害羞，动作幅度放大一点，也不要收着力明白吗？你的数据越真实，外骨骼才会越适合你。”
对于一些拿军功点来换定制的老兵，他们是不会说这句话的。
只有对着这群因为训练营成绩优秀，满脑子都是什么隐藏实力一鸣惊人的十七/八岁中二小屁孩，才会多交代一句。
颂晨对他们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几秒后，内间灯光一暗，一排排指令开始在她眼前浮现。
指令考察很全面，从日常动作到大幅度格斗、扭转、冲刺、防御，还有比较羞耻的健身操，就是扭扭屁股旋转跳跃什么的。
为了收录最准确的肌肉数据，身上的衣服挤压很紧，颂晨尽量摆出自己平时最自然的姿势，将一个个指令完成。
随着动作越做越多，幅度越来越大，颂晨的身体数据也在外面的监控屏上逐渐完善。
研究员们一刻不耽搁，开始初步筛选材料，提高效率。
“爆发力中上，但敏捷度很高，柔韧性不错，不适合硬度高的材质，但是韧性强的载体金属物理防御力会稍差，她的防御动作怎么样？”
“进攻和防御能力平均，挺强的，左右横跳的速度很快，反应力不错，我觉得可行。”
“明白了，那擅长的武器呢？”
“还没问，现在问问。”
说着，往传声器大喊一声：“小朋友你一般用什么武器啊？”
颂晨一边跳，一边大声回答：“刀，长刀。”
“这样啊……”
研究员快速输入数据：“刀的话，对腿、腰腹、双肩的力量传导要求比较高，那重量不能再往上加了，还是以灵敏轻便为主要诉求。”
“格斗动作挺舒展的，很会运用自身肌肉，但可以在四肢加一个辅助冲刺装置，让爆发力达到优等水准。”
“可能是因为腿长，所以身体核心位置比较偏上，这部分可以来一个自动充气装置，增加续航能力……”
“该说不说，身材数据挺漂亮的，这套外骨骼做出来肯定好看。”
“……”
颂晨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后，内间的灯再次亮起。
研究员喊：“可以出来啦，现在就带你去试材料。”
颂晨摘下头盔，擦去额角薄汗，跟着研究员转移阵地。
他们这边前脚刚走，采集室那边的数据就传送到了下一个目的地，材料室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根据需求将所有适合的材料挑出。
等颂晨到达的时候，所有初筛材料已经摆满一整个铁架，安安静静呆在隔离室里。
这边研究员依旧继承了那边雷厉风行的风格：“进去，释放精神力，不要收敛啊，你不会想体验随地爆衣的感受的。”
每种载体材料能够承受的精神力阈值不同，精神力弱的人如果选择了阈值高的材料，就有可能无法完美激发防御效果。同样，如果精神力强的人选择了阈值低的材料，那全力以赴时，材料很有可能直接疲劳，然后碎裂。
至于为什么颂晨在二级污染区使用的没爆，主要是因为那里外骨骼的载体材料含量太低，爆了也不知道罢了。
像这种高端定制产品，至少有85以上的用料为载体材料，一旦爆破，那一定就会裸/奔。
颂晨走进隔离室，依言照做。
她释放精神力的瞬间，铁架上将近一半的材料直接破裂。
隔离室的玻璃紧跟着一阵颤动。
外面的研究员一惊，立马将隔离室的防御等级开到最大：“卧槽，我多少年没见过破坏力这么大的精神力了……”
带颂晨来的那名研究员说：“这位可是凌老师的心尖尖，说是精神力浓度特别高，具体数值我不知道，但能让凌老师重视，估计不太简单。”
另一人一听，心疼地摇头：“那估计最终能选择的材料也就那两块这个月刚到的月金了，常规材料可能无法耐受。”
由于凌川跳槽，精神力浓度这块研究领域现在是三军一家独大，隶属其他势力的研究所没少来套近乎，但都没能问出什么。
研究员一语成谶。
十分钟后，铁架上的材料碎得七七/八八，只剩两三种还算完好。
剔除一块有些开裂的后，定下最终材料。
颂晨离开前，研究员说：“你可得悠着点用啊……月金开采真的超级难，都是从六级污染区的异变体巢穴里抠出来……要是坏的时候正好断供，你就没外骨骼用了。”
颂晨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抠？”
“啊对啊。”研究员直言不讳，“载体材料就是异变体的骨骼或者粪便嘛，再经过一点科技加工，就是外骨骼咯，不然人类哪找得到这么玄学的稀有金属。”
颂晨：“……”
想想训练营和污染区的三个月，总觉得身上怪痒的。
可能是颂晨的表情过于一言难尽，研究员看看她，又开口安慰道：“能被你们看到的都是加工好的，第一步掏粪的比你们穿的惨多了，知足吧。”
大身材料定好了，接下来是能源核心的选择。
路上，研究员给颂晨解释了一下：“能源核心比载体材料还要珍贵，原料说白了就是异变体的精神核，你也知道想要完整取下精神核的难度……这个也是当初寻上将给出方案、提供材料，我们才敢去尝试的。实验早期因为精神核的污染辐射，也折了很多研究员，能走到今天不容易的。”
“这种嵌合技术是三军的独家技术，所以只有我们能做出完全防御的外骨骼，也不是没有其他研究所花高价定制回去拆的，但是这玩意儿一拆就废，只能说他们开心就好。”说到这，研究员骄傲地挺起肚腩，“你要知道，三军将士的死亡率一向是四个军区里最低的，这套技术功不可没呢。”
有了一铁架碎渣的前车之鉴，这边的研究员干脆只挑了耐受度最好的十来种核心样本让颂晨试。
饶是如此，还是“咔嚓咔嚓”碎了大片。
最终只有两块六级精神核样本幸存。
研究员捧着晶核，拿幽怨地眼神看着颂晨，认真地问：“你是来打劫的吧？”
六级异变体难找，精神核更难拿。
当然，和它适配的战士也不多。
但是颂晨今天一来，先是把材料室的高端库存清走一半，现在又带走一块六级精神核……
重点是这还是免费的！不收钱！
研究员的心在滴血，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像个怨种。
还好颂晨这种奇葩整个联盟也找不出多少个来，不然三军真的要破产了。
颂晨挠挠脸，移开视线。
研究员要是知道她在污染区把六级精神核当枫糖浆嗦了，可能会心梗而亡。
材料问题解决后，就是样衣制作了。
地中海的研究员将颂晨带出来说：“样衣制作的时间大约在一周到半个月之间，好了之后会通知你过来试的，样衣确认之后，你就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涂装啦，定制服务每人有一次免费更改涂装的机会，腻了可以换哦。”
涂装？
颂晨福由心至地问：“涂装除了颜色外，可以加印字迹吗？”
“字迹？”研究员挠挠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个人信息一般是靠核心芯片收录，为什么要加字？”
颂晨意味深长地道：“加字好啊……”
想想看，如果颂晨在天梯赛和四校联赛里，能拥有一套自带logo和联系方式的炫酷外骨骼。
那她往镜头面前一站，简直就是最好的招商移动海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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