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珠世小姐眸光静静的看着雅治,“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个男人…鬼舞辻无惨竟然能收个弟子。”
雅治冷笑了声,“弟子啊……只是他兴致来了的试验品吧。”
“那个男人,就喜欢能满足他自尊心的东西。”
他说完就咳嗽起来,比以往都要剧烈,灶门炭治郎连忙顺着他的背,他身旁的粉眸少女也过来安抚性的摸着雅治的额头。
珠世垂下眸,“你的病……又严重了。”
雅治喘了口气,“……我习惯了。”
“郁结攻心,看开些比较好。”
雅治下意识扯出鬼舞辻无惨惯有的笑容弧度,“谢谢珠世小姐,我会注意的。”
说谎。
灶门炭治郎闻到了谎言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几分掐灭生意向死游走的朽味。
“雅治先生……他们不值得,您还有大把的生命和时间。”灶门炭治郎紧张道,
雅治意外的看向少年,脸颊都因为笑意多了几分血色,“你在说什么啊,我也没想怎么样。”
只是,绝对不会变成鬼了而已。
雅治在珠世那里没休息多长时间,就被愈史郎拉着躲入了地下室,因为有鬼来袭击了。
他趁乱逃了出去,也不再打算解身上的紫藤花毒,一个人悄悄回了那田蜘蛛山。
累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现身了,他的视线一分一寸的扫过雅治的身体,“你的身上有血腥味。”
雅治眸光沉沉的凝视着他,随后,他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
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雅治单膝跪下,把头埋进了累的怀里,
累被雅治从未展现过的脆弱神情吓了一跳,“雅治,你怎么了?”
雅治颤抖了一会儿,似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只是,头一回这么确定,自己看透了世界的真相。”
剩下的故事是雅治最早回忆起来的。
那田蜘蛛山遭遇了比以往还要严重的敌袭……不该说是敌袭了,那应该是天经地义的讨伐。
累在面前一点点消散,雅治拾起灶门炭治郎的日轮刀,因病弱而无力的手此时却没有抖动分毫。
“你要做什么?”炭治郎神经一紧,“你要替他报仇吗?”
“不。”雅治缓慢的回答他,甚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怎么会,我的刀是不会冲向勇敢的人类的。”
灶门炭治郎睁大眼,“勇敢的……人类?”
不详的刀光划过巩膜,
“等等,你要做什么?”灶门炭治郎奋力抬起身,他的肌肉经过刚才的战斗后已经彻底罢工,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不,不要!雅治先生——”
断掉的刀刃抵上脖子,
“住手啊——!!!”
死后的世界一片寂静,回过神来,雅治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光明的一边,而累的背后是熊熊烈火。
雅治反而轻松起来了,他不用再忍受病痛,不用再受到内心的折磨,如今——
“我们是要下地狱了,对吗?”
他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痛苦,他甚至开玩笑道,“下地狱时是不是应该要回顾一下自己的一生?但我好像也没有鬼马灯,那就由衷的感叹吧:累,很高兴遇到你。”
然而累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声音尖利,“谁让你来的!你的大脑被鬼吃了吗?!你完全能装成被我们蛊惑的受害者,在人类世界好好活着!你还,你还……”
他颤抖起来,“你还在我面前,自刎——!”
雅治顺势抱住他,歉意道,“抱歉,不小心被你看到了那一幕,只是我真的没有勇气离开你。”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累气喘吁吁道,
雅治:“你为什么胸膛起伏这么大?我们现在明明已经不需要呼吸了。”
累:“……”
累冷硬的说,“因为那样会显得我更生气一些。”
雅治笑了声。
“我们可是都死了,现在再没有其他因素打扰,这么安静的氛围可不多得,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他看着累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人,“他们是你的父母吗?真好啊,你们在彼岸团聚了,我,我可以和你们去一个地方吗?”
“不行。”累斩钉截铁道,“我,我一直感到很抱歉,我一手犯下的罪孽,一定是不可挽回的,不要再被我拖累了,雅治……”
雅治睁大眼,像是听到了比恶意中伤还令他难过的话,他眉头拧起,“什么意思?”
“我去地狱,你就去身后那个…一看就很温暖明亮的地方吧。”
累的父母站在累的身后,眼神温柔而坚定,“雅治,我们在这里等许久了,就是为了陪累一起赎罪,累有我们,你不必担心。”
什么叫不必担心?
一丝怒火爬上雅治的眼角眉梢,“那我呢!我不是累的家人吗,我不想陪着累吗——”
“因为你和爸爸妈妈是不同的,雅治。”累退出雅治的怀抱,“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变鬼之后的我和变鬼之前的我,就像是两个人,而如此恶劣的我能得到你的爱,我们之间的羁绊就像是上天对我的怜悯。”
“雅治,不要因为我的罪孽,再来地狱受苦了。”
“唯有你,我不想那样。”
“我不听。”雅治不理他的屁话,
短暂的无言后,雅治突然被累推向了光明的地方,紧接着,一股吸引力争先恐后的爬上了他的四肢,他好像能预感到那光明的尽头是什么——是转生,是和此世彻底道别。
雅治拼命往前冲,竭力和那股力较劲,“等!等等,累!难道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吗?”
他产生了浓厚的绝望,情急之下的嗓音接近于哭喊,“你也要抛下我吗——!”
这句话像是打痛了累的心,他不由自主的向前伸出了手。
雅治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累的手腕,来自身后的拉扯才骤然消失,他的声音都变得冷冽了起来,第一次像是蛮横无理道,“我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在彼岸也别想推开我,不然我会讨厌你,我讨厌以’为我好’为缘由而不顾我意愿的善做主张。”
累本来就在哭。
结果现在哭得更狠了,他妥协了,却仍然悔恨得不能自已,“对不起……雅治,对不起,我斩断了多少人的线,这份罪孽一定没有尽头——”
“家人之间是不需要说对不起的,累。”雅治抚上他的后颈,又一次将他揽在怀里,“我心甘情愿。”
然后,雅治在去往地狱的路上遇到了闲逛的达里尔。
“是你喊的那一嗓子吗?”庞然巨物漂浮在雅治的面前,就算是灵魂,雅治也觉得自己脸一下子就被吓白了,“我听到有人在吵架,觉得很有意思。”
达里尔审视着他们,“千百年来能一起下地狱的可不多,你知道这个小朋友犯了多少错吗?”
“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达里尔。”
“若说能力,其实也有一大堆,比较有用的大概就是——我掌管时间和空间。”
死神无所不知,她看穿了白发少年的想法,声音仿佛带有蛊惑性,
“要和我订个契约吗?”
“雅治。”
达里尔垂下头,细长可怖的指节心情愉悦般弹动了几下,
“我能带你逃离地狱,甚至能把你从彼岸的记录里取走,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人间逗留穿梭的灵魂。”
“记住,
一,他杀了多少人,你就要救多少人。
二,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转生的。不要太过显眼,显眼会被掌管定律的死神发现。
三,人的灵魂只能承受三次转世,多了就消散了。
同意吗?”
没有任何犹豫,雅治和死神达成了协议。
“所以……”
中原雅治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死亡的事实,他觉得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见了不同的人,“我死了?我怎么死的,被魏尔伦杀掉的?达里尔呢,死神在我第三次死后就会离开吗……可我,可我在现世……”
还有家人和朋友啊。
我才九岁。
两份记忆暂时难以磨合,雅治心情激荡到无以复加,
认清现实后,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遗憾和迷茫,
“我和松田哥约好了下周末去游乐场,和中也算了他年休的假期,他要带去冲绳…连空助都说要和我进行第一百零三次的比赛……”
雅治捂住憋闷痛苦的胸口,
“我还什么都没做!累,我没有救更多的人,没有赎清你的罪孽,这第三次转生好像一切都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我明明……”
他的嗓音逐渐喑哑,“我不知道……我……”
“我是不是连灵魂也要消散了?”
“达里尔说,人类的灵魂只能转生三次,失败了我会怎么样,再也没有去处吗?”雅治紧紧盯着身前的累,仿佛在抓着维系生命的蜘蛛丝,“消散了也没关系,无处可去魂归大地都可以,但是我是不是……”他因设想的不妙后果颤抖,语调有些哽咽,“我是不是要永远忘记你们了?”
对雅治来说,就算是注定悲剧痛苦的记忆,也无比宝贵,那些价值是不可衡量的,就算它不是标准定义的圆满,但圆满又是什么呢,圆满不过是人认知里的词,经历和所得就已经能美好到令他觉得三生有幸了。
我的世界由你们筑造,就算我们都不能得到平安幸福的结局,但心甘情愿为彼此牵挂,为彼此付出,这样心心相连的羁绊,和从没得到过的,幻想中的另一人生而言,根本没有分清或比较的必要。
“别哭了,雅治。”累伸手抚摸着雅治的头,“你是哥哥啊……”
“但我其实一直受累的庇护。”雅治说,“我难过了还是想找累倾诉,想要累的安慰,外貌再怎么变,角色再怎么变,对亲近之人的依赖都不会消失。”
“雅治,”累出奇平静道,“知道我为什么仍是这幅鬼的模样吗?”
他的头发还是张扬舞爪的灰白,拥有血红的面纹和眼白,以及诡异的眼睛。
雅治迟疑的眨了下眼睛,“因为……罪孽没有赎清?”
累唇角勾起一个浅笑,“死神不是说了,他能做到很多事吗?”
庞然巨物从累的身后凭空浮现,达里尔像是摸准了时机精准出场,她对雅治伸出了手,空洞洞的双眼闪起微光,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把我的能力,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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