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间。
那效果和两面宿傩的斩击如出一辙, 从负一层涌入的咒灵像是进入了一台全方位绞肉机,一个个被外界无形的压力碾得不成样子,它们的身躯不断拉长扭曲,最后爆体而亡, 那些碎片洋洋洒洒的飞舞在空中, 也在肉眼可见的消散着。
羂索微张着嘴, 眼看着那些“家人”上赶着送死,像是不知前方危险,直愣愣的跳下油锅的蚂蚁一样。
泥巴点子可能都是抬举它们的形容。
太弱了, 明明是收集了那么久的战力……
“你……!”羂索转头瞪向父与母,“连你也学会了欺骗!”
大意了。
不管是“赤司雅治”记忆中的父与母,还是那次海啸时的初次见面,这只咒灵都像是只会直着脑筋围着赤司雅治转,连战斗时都需要受到指示,唯一的主动性就是保护赤司雅治。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学会的。
“因为我已经失去雅治两次了。”父与母领会到他的意思, 声音干涩且坚定, “每一次我都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为什么不再强一些, 所以才能不断的进化吧……不然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自杀的咒灵。”
某种意义上, 咒术界封印它也保护了它。
羂索伏在地上的手指紧紧攥起,看上去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束手无策。
“既然输了就不要叽叽歪歪的,你已经没有什么底牌能用了吧。”
脑袋上传来压制者讽刺的声音,羂索怼道, “我认得你, 你在里世界很有名, 虽然我对那些不怎么关注, 但仍然从某些渠道听说过重力使的名号。”
“哈?”
“你像天灾一样恐怖。”
“废话这么多,你是脑子坏了要夸我?”
“不,我是想说……”羂索恶意的笑起来,“真可怜啊,让人闻风丧胆的‘强者’,却让兄弟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霎时,空气变得沉重粘稠起来。
中原中也的发丝覆上了诡谲的红光,鬓发遮掩下的神情变得极其晦暗可怖。
“你是以为仗着这幅躯体,我们不敢动你吗?”中原中也像是怒到极点,又像是冷静到极致,“一直没有暴露本体,你是有多怕啊,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就在眼前的仇人和一具死肉,根本不需要思考孰轻孰重。”
雅治在一旁忽然出声道,
“中也,打他。”
“砰!”
一声巨响。
那是地面塌陷的声音,骤然施加的重力让羂索整个嵌进了地里,他的骨骼发出了清晰到仿佛就贴在耳边的碎裂声,然后是肌肉,内脏……
痛楚让他的神经绷紧到抽搐,他大概是想发出惨叫的,但疼痛至极,喉咙反而收紧,什么哀嚎都没能泄处,连挣扎的力气都被剥走,普通的呼吸更是成了奢望。
“果然,你也是能感受到痛的吧,尤其是在附身的状态下。”
中原中也一边踩着他的背,一边让自己的视线落在他的头发上,省得被那张脸影响到,可不一会儿,他又不受控的将目光落在青年隐忍的眼睛上。
……他没见过雅治长大的样子,雅治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孩子。
在面对过达里尔,确认雅治曾有过奇特到不可思议的经历后,他问过五条悟,‘赤司雅治’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方没做什么思考,脱口而出了一句,“一个热烈的家伙。”
不是说待人处事多么热情,而是他对生命的态度认真到令人触动。
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那之后五条悟还给中原中也看了赤司雅治的照片,他手里有不少,最喜欢的是孤儿院里
的那张合照,摆到中也面前给他看后又不满意的收了回去,“不行,这张感觉没有照出他的帅啊,表情有点儿太傻了,虽然很鲜活很好看,我给你找找别的。”
除了照片,赤司雅治还有学校官方录的演讲视频,那里面的他是会动的,端着一幅从容优雅,中原中也看得次数多了,连他在第几分几秒会嘴糊都记住了。
但电子成像还是和真人有区别,所以中也此时的心情格外复杂。
有些感动,有些酸涩。
如果中原雅治平平安安的……
这么想着,中也抬头看了眼五条悟身边的孩子。
中原中也一顿:“……”
中原中也:“……你谁?”
雅治大惊:“太过分了中也!明明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中也急了,“你的头发呢!”
中原雅治天天都要打理自己的头发,可宝贝他那和中也同款的发型了。
雅治摸了摸自己的卷毛,“嗯,说来话长……”
兄弟重逢的感人戏码暂时就结束吧,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雅治走到羂索的身前,对方被疼痛洗礼了一番,还是一副不屈的神情,那双熟悉的粉色眼眸正用一种称得上是愤恨的情绪望着他,雅治垂着视线,声音有些哑,“对你来说,死亡是不可怕的吧,能活那么久,你可能早就没了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
“你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最受不了的应该是失败。”
羂索的眼神微动,他没说话,可能是没有力气,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不过我的确有些无法理解,用了我的身体,得到了我的记忆,相当于拥有了另一场人生,为什么……”雅治有些怅然,“为什么就生不出怜悯呢?”
都说人是由记忆组成的。
赤司雅治的一生都在从注视苦难挽救苦难中度过,他的记忆承载着他的思想,羂索也一定能得知。
雅治蹲下身,目光有些嘲弄,“所以你这种东西啊,是真的没有感情啊。”
“我也很可笑,跟你说这么一堆废话。”
雅治想过很多原因,很多值得怀疑的对象,究竟是谁想杀死自己,自己死后谁获利最多。
商界上的竞争对手吗,觊觎赤司财富的黑手党吗,因自己偶尔不合规矩的行事而心生不满的高层吗?但这些人物都和中原雅治没有关系,所以被雅治排除了。
所以原来,是一个密谋着要改变世界的……疯子。
“你也不要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羂索对他露出一个别扭的笑,“父与母对你的诅咒生效了,你一个月后就会按你所选的方式死亡,我的记忆里可没有反悔的可能性。”
“哦,你说那个啊。”雅治轻巧道,“你觉得父与母会要我死吗?”
“……”
羂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父与母闻言飞到雅治身后,意味不言而喻。
“显而易见,不会。”雅治站起身,轻轻抚摸着父与母的手臂,“具体如何我也不想告诉你,但我可以肯定,一个月后你在彼岸看不到我。”
羂索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呼响,“你是怎么蒙混过真人的?”
他在指不合理之处。
“蒙混?不,真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的确是他救的,也的确只诞生了不足一个月,只是你不知道我能重生而已。”雅治和留恋般看向他的中也交换了个眼神,接着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唔,是一直活着的你不知道的秘密。”
“——世界上是有地狱存在的。”
不要以为逃过了人间的惩罚,就万事大吉了。
“虽然没有提前沟通,但我
想,我的老朋友达里尔不会让你好过。”
雅治眯起眼,神情有些阴翳,
“但是现在嘛……”
“现在,我们可不想让你痛痛快快的死。”五条悟走到雅治身边,苍天之瞳染上快意和恨意,给羂索敲定了将来,“把你的本体弄出来后,你会消亡吗?”
“放心吧,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解脱的。”
“雅治说得没错,对你而言,死亡不值一提,失望和绝望才适合你。”
比如折磨,比如封印,比如看着整个世界失去咒力,变成他最不想看到的“无趣”模样。
说话间,又一人来到了安静的负二层,是乘坐咒灵直接飞下来的夏油杰,对方的衣服上有一道裂口,除此之外并无外伤。
打了一架,夏油杰反而看上去神清气爽了。
“怎么样?”他直接问道,视线在负二层昏迷的人身上扫了一圈,触及羂索时明显一顿,“……已经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咒灵都已经被祓除,改造人也是,普通人应该都无大碍,混进来的诅咒师和外面想趁机搞破坏的家伙呢?”
“解决了。”中原中也扬了扬手机,“天台有信号,他们给我发消息了。”他看向夏油杰,“你那边呢。”
“嗯……”夏油杰虚掩住唇,“一如既往的难吃。”
从杰露面就意识到不妙的羂索瞪大眼,“你把真人给……”
夏油杰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化成咒灵玉,吸收掉了。”
“……”
羂索那一刻的表情,是空白的。
比迷茫还要虚无,好像天底下最大的打击也不过如此。
“我想了想,因为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也不想好好称呼你的名字,又一定要给你个代称,所以我打算这么叫你……”
雅治一脸认真思考的正经表情,说出后半句时却转变成了露骨的嗤笑,
“你输啦,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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