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章这事一平息,村民就散了,日上三竿,他们还有各自的活计要做。
“阮二丫!”
眼见着阮青柏过来,阮青梅立即捉住令荀的袖子:“二狗哥哥,我先走了,快拦住我哥!”
“咦?青——”令荀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阮青柏怒吼已至。
“阮二丫!叫你看家你又来凑热闹!”
令荀看看逃得比兔子还快的阮青梅,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拦住盛怒的阮青柏:“青柏哥,息怒,息怒,青梅她只是路过……”
“二狗子你看她,真是越大越不叫我省心,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
“啊是是是,对对对,青梅实在不像话……”
阮青梅脚底抹油,令荀则被阮青柏拉着吐了好半天苦水,等令荀想起自己早上连家都还没回一趟,已经又过去半个时辰。
结果他一回家,就从韩婆婆处得知阮青梅刚才来了一趟,不只说了村口的热闹事,还帮着把饭热了给老人送进屋。
“这姑娘看着毛躁,做事还挺妥帖的,倒也不失为贤内助。”连青冥也说道。
不愧是能慧眼看中主上风华的姑娘,至少不是个莽撞鬼。
令荀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个小青梅如今主意实在很正,却又进退有度,行事颇有章程,越发难以琢磨了。
老人每三日需要“针灸”一次,今日正是治疗眼疾的日子。令荀没有气海,每次使用真气都得重新修炼一个时辰,索性上午便不出去了。
他先是到水缸边洗了一把脸,刘海沾水打湿成缕,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靠近发根处一抹朱砂般的印记。
令荀心中莫名的一沉。
他一生下,额头上方便有一小片红色胎记,如红梅花瓣一般,从眉上两寸始,没于发际之中。虽说不甚明显,但总归与常人不同,少年时期多少因此自卑过,便以抹额遮挡。
后来到了杏花村,村里人不兴这些饰物,他便以厚重额发遮住。
这胎记陪伴了他二十年,他早已不在意,今日不知怎么,看着水缸里的倒影,突然想起阮青梅晶亮如星子的眼睛。
他幼年被捡回来时,阮青梅是见过这胎记的,只是她那时年幼,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若是忆起,会不会厌恶……
“主上?”青冥突然出声,“身体形貌不过皮囊,主上风华无双,何必在意区区胎记?”
“……我没在意。”被点破心事,令荀有些窘迫,胡乱地拨了拨额发,将胎记重又遮住,“只是不想别人追问罢了,麻烦。”
回到室内,令荀收敛心神,默念法诀,渐渐入定。
这一入定,竟和以往不同,颇为沉溺。也不知过了多久,令荀睁开眼来,只觉得通身大汗,神清气爽,身体更是从未有过的轻盈舒适,以至久久不能回神。
而屋内的光线,竟然已经从上午的背光转为直射——他的房间是西厢房,居然已经是下午了?
“主上,您醒了?现在感觉如何?”青冥自然也感觉到令荀今日的不同,只是修炼期间不敢打扰,只能安静地护法。
“我修炼了多久?”,令荀问。
“主上已经入定两个时辰了。”
“居然过了那么久?”令荀动了动,只觉得小腹中隐隐有一道气流,随着呼吸规律旋转,竟似汇聚成了一团能量,灼热而不难奈,有力又不突兀,还挺舒服的。
“青冥,我觉得有些奇怪。”令荀摸了摸腹部,将那感觉与剑灵描述了一下。
“主人,待我探查一番。”
于是剑灵催动主仆之间的灵契,只一瞬间,竟有微弱的真气自道印溢出,使得剑灵的“身影”又清晰了些。青冥大惊,后转为大喜。
“主人,您气海已成,正式进入炼气期了!恭喜主人,贺喜主人!”
令荀自己还是晕乎乎的,青冥简直比他本人还要高兴。毕竟它是依附于主人的剑灵,令荀越强,他也就越强大。
“我……怎会如此?”青冥仔细回想今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可是他连灵根都没有,怎么会凝成气海?
“不会错的!”青冥笃定地道,“主上,您的灵根的确开始复苏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您功体的禁制似乎有所松动。”
青冥从前就说过,有人在他体内加了“四重禁制”,将他功体死死地困住,只是他从未放在心上。
所谓“四重禁制”,是分别从“灵根”、“仙骨”、“血脉”、“气运”四个方面封住了修炼者的重要“区域”,将他狠狠地限制住,动弹不得。
所以明明令荀悟性奇高一点就透,修行也不可谓不刻苦,可就是只能原地踏步,没有一点进展。甚至他好不容易炼出气来,也留不住,今天生,明天散,徒劳无功。
而今令荀气海觉醒,正是因为封锁他“灵根”的禁制松动了,虽然缓慢,但是内外真气疏通,灵根已然开始生长,这等于是为令荀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之后,一片旷野,尽是他的天地。
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真是老天有眼!
青冥兴奋不已,又立即问道:“主上今日可遇到什么异样?请务必仔细回想,不要有一丝疏漏。”
这禁制二十年未破,突然就解了四分之一,必然有原由,若能明察这关键,也许另外三重禁制也能迎刃而解,那主上恢复完整功体就不再是难事。
然而,令荀思索片刻,摇头。
他今日与昨日行动痕迹几乎完全重合,连见过的人都一样,不同的只有刘章闹事,可他也并未上前,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若说唯一不同……
令荀自怀中取出阮青梅交给他去当的玉佩。
他初初接触此物时,指尖微麻,似有异样,不过也只有十分微弱的感觉,之后就如常了。
“你看此物,可有蹊跷?”
青冥探出神识在玉佩上探索了一圈,半晌,啧啧称奇:“奇妙,当真奇妙,主上,这玉佩上竟有你一丝灵气,因为太浅,我之前也并未察觉。”
想来,就是这一丝气息为‘药引’,解开了禁制。
所谓“四重禁制”,说厉害也厉害,要破解也不难。这禁制是对内严对外松,自己若想从内部突破,那是千难万难,便是上仙也难以做到,但是若从外部解开,则是轻而易举。只要有同种真气内外呼应,禁制迎刃而解。
“怎么可能?”令荀又看看这玉佩,“这明明是青梅的,怎么会有我的灵力在呢?”
“青冥不知,但事实如此,只可惜这气息太微弱,就这么一点点,不然主上功体可大进。”
离谱。
对于这个解释,令荀满脑子就只有这两字。
“主上不妨问问青梅姑娘,这玉是从何而来。”青冥提议。
令荀沉默片刻。
“算了,她大大咧咧的,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也许就是巧合吧。”
令荀还记得,小青梅对这玉不怎么喜欢,一副想快点脱手的不耐。左右就灵这一下,这玉对他也没什么别的用。如今能有这一小撮气海,能给婆婆治病也就可以了。
不是他的,不能贪心,否则又会生出祸端,就像当年一样。
“对了,下午青梅可来过?”他问。
他一日没去田里,以小丫头最近的黏糊劲儿,怕不是要来找他。
“没有,主上,今日无人来访。”
令荀:“……”
不是要追他,讨好他吗?怎么他人不见了,都不问问?
……
好感度这玩意,日常刷完了,再腻着又不加分,没必要,不如想想正事。
散修不易,阮青梅正在研究新的“生财之道”。
此刻,她的面前摆了几本时下流行的话本子,大部分的背面印着“斗马斋”的印记。
“斗马斋”其实不是书肆,而是一家茶肆,而且是中低档连锁茶肆,主要客户是寒门学子和过路客商。茶肆里不仅卖茶水点心,还有说书先生,讲的都是老板专门聘人写的独家小故事,新奇有梗,短小精炼,引人入胜。因为这些内容比市面上的话本子更精彩跳脱,别地方又没有,逐渐成为特色。
有些故事特别受欢迎的,斋主人就干脆装订成册,在书肆和茶楼售卖,也是一笔不菲收入,这些话本也在读书人中,乃至闺阁流传甚广。
为了延续这个经营模式,每一本斗马斋的话本背后都有“征稿启事”,作者可以把手稿寄到任意一家斗马斋,由说书人甄选,试讲,若是反向好便可装订成册,作者与茶肆五五分成。
作为一名现代穿越者,“文抄公”虽然可耻,但确实是一条来钱的路数,她倒是可以试试。
问题来了,抄什么呢?
系统得知后,提醒道:“亲呐,有一件事你得知道,这个位面历史上有过穿越者而且不只一个,所以在文化方面可能要比你以为的丰富,至少四大名著这里是有的。”
“没关系,我都想好了,写点小时候看的单元剧,《康熙微服私房记》,《宰相刘罗锅》什么的,然后架空背景,他们保准喜欢。”
重点是这么老的剧,别人应该想不到。
“不行呢,”系统连忙道,“已经有人写过了,还被禁了,罪名是……呃,造谣污蔑朝廷官员。”
阮青梅:?
这倒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看来涉及官场风险太大,这个题材必须规避。阮青梅在计划书上打了个叉。
“那我写点风花雪月,嗯,青蛇白蛇倩女幽魂什么的?”阮青梅提笔欲作。
“这个也有人写,也被禁了。”
“为什么呀?这个跟官府没关系吧?”
“不是官府,是九大宗派联合禁的,说正邪不两立,这些故事有美化妖魔的嫌疑,会乱了门下年轻弟子的道心。”
阮青梅无语至极——这不就跟孩子不学好赖网络游戏一个道理吗?一部小说就能乱了道心,还修什么仙?这些大宗也真是闲的。
“那外国名著总可以吧?《简爱》我还记得一点……”
话音未落,系统便朗诵道:“我贫穷,卑微,不美丽,但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时,我们都是平等的。咳咳,正好翻到呢。”
阮青梅瞪眼:“那我到底能写什么?”
系统叹了口气:“亲呐,不是我打击你,在我这份名单里,金古武侠全军覆没,古今中外名著无有存活……哇,这个更是重量级!‘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
这是来传播进步思想的呀,敢问那满本的‘吃人’二字,古人看得懂吗?
阮青梅怒而摔笔。
无耻,无耻啊!这群文抄公,真是丝毫不给别人留活路。
难道她只能抄喜羊羊与灰太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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