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令荀给韩婆婆“针灸”后,询问病情。
韩婆婆说:“我今日觉得很好。”
令荀叹气,道出些许埋怨:“婆婆总是宽慰孩儿,只捡些好听的,从不说难受的。”
韩婆婆道:“不是,今日是真的觉得很好。”
令荀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他起身时,韩婆婆突然说道:“阿荀,出去的时候吹灭烛火,这光晃得我睡不安稳。”
令荀先是点头称是,忽地反应过来,此刻是晌午,天光大亮,屋内窗明几净,哪里来的烛火?
他遂有些惊喜地道:“婆婆,你能看到了?!”
老人家一怔忪,也才反应过来。
她这些日子头痛难眠,能睡便睡一会儿,加上目不能视,时常分不清白天夜里。令荀来时,她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傍晚,心想烛火怎如此刺眼,不想看到的竟是日光。
她目不能视已有一年,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看不见了,也因此,她至今还没能完全适应一个盲人的生活。心中郁结加上头疼,老夫人从满怀希望到逐渐放弃,甚至数度想过轻生,如今乍然窥见希望,怎能不喜悦。
她高兴地道:“我就说,今日我觉得很好,比往日都好,准是我儿医术又精进了!”
——其实并不是医术。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治病就好,令荀心中喜悦。
离开房间,令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年来被压得密实的心口似乎终于得到喘息。
青冥道:“主上才刚刚筑基,已经能灵活控制真气走向,这份天赋实在非常人所及。”
“青冥兄明知我也是铤而走险,”他这会儿似乎才真正放了心,“总算老天有眼,结果还不错。”
青冥叹息道:“确实是铤而走险,主上昨夜实在凶险万分,也亏得主上机敏,无师自通了筑基法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昨夜,青冥还觉得心有余悸。
昨夜令荀毫无征兆的发“病”,且神识不清,根本听不到青冥的声音。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将令荀血液烧得滚烫,早已超出了□□承受。
关键时刻,灵根突然自发地吸收了那血脉中的力量,顺利化为自身养分,不仅彻底冲破了原本只是有些松动的“灵根”禁制,又一举冲破了“血脉”之禁,就此稳住了态势。
而在灵根彻底成活,并得到了充分的营养之后,令荀寻着本能引导、使用这股力量,于破晓时分“筑基”成功。
功夫不负有心人,吃了这么多苦,令荀终于迈入了仙门的第一步。
“主上现在可有何不适?”青冥尚有些担忧。
“并无。”令荀摆动双臂,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体内一股上乘清气受自己控制,灵活游走全身,经络通顺无比。
“反而觉得身体轻盈无比,飘然若飞——”
他脚下微微用了用力,蹬地而起,居然一跃跳到了屋顶。
令荀:!!!
真的飞了?
令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觉得新奇无比:“只是筑基而已,就已经可以一跃这么高了?”
青冥笑道:“这算什么,等主上结丹之后,才是真能乘风而行,别说区区一个屋顶,便是山顶也能一跃而上!”
令荀虽是老实持重的性情,到底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此刻只是站在屋顶,俯视村庄,便已有天地辽阔,壮志于胸的感怀,连向来谨慎低调的他,也不禁也对未来产生了新的向往。
四重禁制已经解除一半,那解开“仙骨”和“气运”两脉也指日可待吧?
原来修仙是这么有趣的事,怪不得那么多人乐此不疲,他此刻突然觉得从前吃的苦,受得挫折都不算什么了。
“对了主上,上次‘灵根’禁制破除,便与阮姑娘有关,此番‘血脉’禁制解除,多半也与您昨日带回的血迹有关,想来阮家姑娘新收的那‘宠物’颇有来历,咱们这位阮姑娘身边,‘神奇’之处可真多呀……”青冥话里有话地提醒。
“确实,”令荀凝眉,思索片刻,“虽然你说无事,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该提醒青梅多加小心吧?”
青冥:!
我的主上哎!
青冥不禁叹息:主上人未免太实在了。
他说这些,本意是觉得令荀两次解除禁制都与阮青梅有关,太过巧合,许是那姑娘与他有什么看不见的机缘。
要他说,那小姑娘看着天真烂漫,实则精明着呢,哪里用得着他们担心?她这些日子,无论在刘家手上,还是那凶猛无比的黑犬身上,可曾失过手,可曾吃过亏?而且她口口声声喜欢主上,然而也只是每隔三日点卯似的来主上面前献殷勤,平时人影不见,一点也不走心,倒是主上把那荷包宝贝得什么似的……
青冥正想再劝,却听令荀认真地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能顺利筑基,都是青冥兄教得心法精妙,我这就去把口诀和心得写下来,送给青梅,也许对她也有用。”
青冥:“……”
没救了,剑灵放弃规劝。
算了,谁一生没遇到几个渣女呢?
男孩子总得吃一次爱情的苦,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
……
又过了几日,韩婆婆已经能在园子里自己走动,虽然还是看不见,但是能分辨白天黑夜,夜里也没有再头痛,连大夫都觉得神奇。
很快,这件事情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阮青梅也知道了。她特意去看望韩婆婆,见老人精神果然好多了,令荀也肉眼可见的起色越来越好,不似先前疲惫劳累。
阮青梅盘算着,这样一来,她和二狗子相处的时间就又多了起来,此时不刷好感更待何时?就在她准备加把劲儿的时候,才平静了没几天的杏花村又遇上“麻烦”——
东盛庄的刘管事回家了。
就是那个因为和主家三姨太牵扯不清,被沧浪世家给收监的管事——刘章的亲叔叔。
好像是说已经证明了刘管事和那位疑似野种的少爷并无关系,刘管事就被放回来了。
这位刘管事也是个妙人,劫后余生,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不是管教下人,不是重整人脉,不是关心侄子,而是叫上刘章,带上一大车的谢礼,直奔杏花村而来。
到了村门外,他也不进来,就只是设坛做法祭拜。
因为并没有真的对杏花村造成什么危害,最多就是借宝地一用,而且对方客客气气,礼数周到,村长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农时已过,村里闲人亦多,作法这天,村口的树上树下,屋顶檐下都是人,把祭坛为得水泄不通。
人群里议论纷纷——
“怎么又开坛,最近开坛有点多呀。”
“不知道,说是要请微雨山的神仙,只有咱们这块儿地才灵。”
“微雨山的神仙不是送了蛇肉就走了吗?还能请回来?这祭品也不对,那位山神我见过,只喜欢葱姜蒜!”
阮青梅听道此处“噗”地一声笑出来,又连忙捂住嘴。
“想不到渟渊那傻狗在人间留下了味道如此浓重的美名,有土豪要在山腰给他建庙了。”
那傻狗当了千年神仙都没有香火,她一来就有了,真是叫她一声再生父母都不过分啊!
系统:“……你就放过他罢。”
阮青梅不屑:“嘁,只要不挡老子仙路,谁爱管那些狗事?咱只是花季少女,也不是什么魔鬼嘛……好了,看热闹!”
她也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她明明就警告过刘章不许再来杏花村找事,如今刘管事也放出来了,难道这小子又故态复萌?
话音未落,祭坛上一声锣响。
没有冗长的念词,没有繁复的仪式,这开坛的方式相当实在,就是将许多礼物堆在一处,由家丁敲锣,扬声喊道——
“东盛庄信男刘贵、刘章,今晚子时三刻,有请铁锅仙姑驾临!”
“铁锅仙姑在上,受小人一拜!”
声音一落,众人爆笑。
“哈哈哈哈,铁锅仙姑,这是什么神仙?从未听说过。”
“既然叫‘铁锅’,那多半是灶神吧?”
“噫,我还是继续拜山神公子吧。”
“从没听说请神还约了时辰的,听着就不正经……”
在一种爆笑的人群中,唯有阮青梅一人因为实在笑不出来而显得格格不入,她脸色通红,在一片“暴言”中数次欲言又止,最后憋屈地选择沉默。
——真是的,吃瓜吃到自己家,丢死人啦!
……
夜黑风高,阮青梅黑巾掩面,足尖点地,一路疾驰出了村子。
筑基之后,她功力大增,夜里出门越发方便,不过一会儿,阮青梅轻飘飘地落在东盛庄的房顶。大概是为了“迎神”,整个东盛庄今晚都没什么人,大院内摆着供桌贡品,刘章叔侄规规矩矩地侧立。
阮青梅没急着下去,在屋顶坐下来。
房檐下,刘管事有些忐忑地问刘章:“大侄子,这方法能行吗?”
“叔叔放心,仙姑法力无边,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她肯定收到消息了。何况我们也没有进杏花村,不算违约。”刘章道,“若不是仙姑指印,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帮叔叔洗脱嫌疑。”
刘管事是个方脸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细长眼睛,看着就很精明,但是脸颊消瘦,隐隐有颓败之色,想来收监这些日子是吃了苦头。
“我虽然洗脱了嫌疑,但少爷还在外流离。如今老爷已然不信我,要帮少爷,就得另想办法。不知这位仙姑肯不肯出手相助。”
“二叔放心,这位姑奶奶很厉害,什么事都知道。”
“但愿如此。”刘管事依旧惴惴不安。
阮青梅坐在房顶,把这叔侄俩的盘算听了个大概。
“龙轻野不见了?”阮青梅问系统,“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已经寻得天缘,习得失传心法,回家拳打嫡母,脚踩一干嫡兄庶弟,让沧浪府的当家人刮目相看了吗?”
龙轻野就是【龙傲天】路线男主的大名。
系统:“他得到机缘的前提是被女主所救,如果女主不救他,他就只能靠自己从沧浪世家的牢房逃出去,一路要经历很多很多曲折,然后……嗯……”
系统继续翻阅文本。
“总之,没有女主的话,他的确要多受些磨难,逆天进程自然也就慢了。而且根据面板显示,龙轻野目前各项数值都太低了,看起来正在忍受痛苦。亲要帮忙吗?”
“小游,不能让他死!”阮青梅急切地道。
系统十分意外,并有些感动:“亲果然很善良呢!”
阮青梅:“别的无所谓,主要是痛苦!”
系统:“……”
——我的宿主是什么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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