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箐耐着性子和苏子渊说了很久,有关于去京城治疗的事情,奈何苏子渊怎么都不愿意去。

    杜箐可算是什么方法都用尽了,软硬皆施。然而,就是拿他没办法。说不去就不去,除非将他敲晕了送上飞机,不然就是不肯挪窝。他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性格中的偏执和执拗还保留着,说一不二。

    “我不想去,我之前住在哪里?是c城吗?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去?”苏子渊冷着脸,捏着书的手很用力,手背上连青筋都炸了出来,显然是极度的不愿意。

    杜箐头痛得要命,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苏子渊。

    在他们相互纠葛的那七年里,苏子渊一直是在两人的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个。苏子渊的性格远比杜箐强势、成熟,脑子又比她转得快,向来都是他站在她身后,出谋划策,教引导她向前走。即便偶有争论,苏子渊也有办法三言两语说服她,让她顺着他的意思来。

    基本上,除了之前她从苏氏离职他无奈妥协了之外,其他时候,苏子渊都有办法将她的想法扭转到跟他同一频率。

    但是,现在苏子渊他失忆了。他保持着自己的执拗和偏执,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没办法说服杜箐。同时,杜箐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因为,在之前的相处里,她是属于被调教的哪一个!

    事情就这样僵持了下来,杜箐手头本来就没什么事情,酒店那边,即便她几个月不出现,下头的行政机构也能让酒店圆满的运转。至于苏子渊,苏百川不得不暂时接管了公司的日常工作,让儿子能够好好治疗。

    杜箐如今每天的时间都大部分花在了苏子渊身上,除此之外,她还要处理苏子渊没办法处理的合同和文件。她配合医院提出的各种治疗方案,试图唤醒苏子渊的记忆。令人沮丧的是,收效甚微。

    杜箐心里是很清楚的,这种事情是不能急的。脑子是一个人身上最为精密的部位,它不像皮外伤乃至内出血,每天都能慢慢的愈合。失忆这种事情,或许他下一秒受到什么刺激就能想起来,但是也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但是,从情感上来说,杜箐真的要急疯了。

    苏百川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问苏子渊的治疗情况。除此之外,还有形形色色的人试图从她口里探听消息。

    最后,她不胜其烦的只能将手机电板给抠出来,关机。

    如果苏子渊想不起来……

    杜箐不愿意继续往后想,因为现实太过惨淡。

    这些年,苏子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c大读书的学生了,他是c城苏家的掌门人,是苏氏集团的领导者。他背后有杜家的支持,有方氏的帮助,他有容盛这样的好友,有萧瀚这般的世交。他和国安的顾家有紧密的联系,他即将进入华夏最富盛名的企业家联合会理事会。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以自己为中心,组建了一道复杂的利益网。在他有力维持的时候,自然能动用最大的资源,为自己服务。然而,他一松,就有可能被这张网给埋得结结实实。

    没人想过,精明强干的苏子渊有朝一日会摔坏脑子。然而,谁能猜到,偏偏这个意外就发生了呢?

    夜色浓郁,杜箐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迷茫的睁开了眼睛。她这几天实在是累得够呛,今天下午竟然趴在苏子渊的病床上睡着了。

    杜箐刚刚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儿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被苏子渊一把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杜箐头晕目眩的坐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子渊。

    男人挑起一根眉,理所当然的反问她:“你躺在我床上干什么?我要睡觉了。”

    杜箐愕然,然后慢慢从他床上爬起来,为他让出了床位。

    大概是杜箐脸上的伤心实在是太明显,苏子渊甚至下意识的想要将她抱到怀里,好像他天生就应该这样做一样。但是,杜箐在他有动作之前,就已经站起身,为他铺好了被子。

    他不记得她,身体却还保持着之前的习惯。他还是有洁癖,喜欢看《格林童话》,会四门语言,甚至还记得,要在她伤心的时候拥抱她。

    但是,他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

    这一瞬间,苏子渊觉得极为别扭,觉得自己简直浑身不对劲。这个女人,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是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他隐约知道她在渴望什么,但是他给不了。

    “你干嘛摆出一副死人脸,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苏子渊坐在床上,微微抬着下巴,语气略带桀骜:“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睡在我的床上。”

    “我知道。”杜箐声音平淡:“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甚至不喜欢别人进你的卧室,对吗?”

    苏子渊没有点头,他知道她说的是他,但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人,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床铺好了,你睡吧。”杜箐看了苏子渊一眼,自己关了灯,然后躺在他旁边那张床上。

    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当白天到来的时候,杜箐从冰凉的被子里爬起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到洗漱间洗脸。脸都还没洗完,手机又响了。看着屏幕上联系人备注,她根本连电话都不想接了。

    现在的状况就是苏子渊不愿意配合治疗,她搞不定他,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吴婉的焦急,她能够理解,但是并不想纵容。

    将手机扔到一边,杜箐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水里,屏息静气好一会儿,才将头抬起来,看着镜子。男人穿着睡袍,双手抱胸倚在洗漱间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杜箐没说话,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想和苏子渊交流,她如今看到他,只觉得疲惫。

    用毛巾擦干脸,杜箐不得不侧着身子,从被苏子渊挡了大半儿的洗浴室门口过去。

    “你干什么?”

    等到苏子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她压在门框上了。他伸手握着她白皙的手腕,一手强硬的抬起了她尖尖的下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似乎就瘦了不少,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变得格外的尖,看上去让人觉得特别可怜。

    苏子渊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儿,他明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却会为她的一滴眼泪感到心疼。他觉得,自己以前一定很爱这个女人,哪怕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了,但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还停留在他心里。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能想起以前的事情?”苏子渊低头看着杜箐,他身上的气息,还是那样的冰凉、沉郁,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格外安心的感觉。

    他狭长的眼紧盯着她,瞳孔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眼神专注。这一瞬间,杜箐几乎觉得面对自己的就是那个和她相恋了七年的男人。然而,她知道不是。

    因为,那双迷人的眼里,没有她熟悉的眷恋和深情。

    “我是不是希望,有什么用呢?你能不能想起来,从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杜箐抿了抿唇,她的嘴唇很干,看上去并不可口。

    但是,下一秒,一张柔软的唇贴在她唇上。杜箐瞪大了眼睛,男人强势的将她压在门框上,固定着她的口脑勺,她只能被动的接受他给予的亲吻,唇齿交缠,缠绵不休。

    这个亲吻持续的时间极长,长到苏子渊下身几乎要起了反应。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绝对的自己以前肯定很喜欢她的身体。

    那种眼神里,有杜箐熟悉的贪婪和欲望,那是可以灼烧一切的热情和希冀。

    然而,却并没有珍惜和温情。

    杜箐用力将人推开,自己快走几步走到房间里。走动宽敞的屋子里,杜箐才觉得自己获得了呼吸的权利,从那种紧张的压迫感中解脱出来。

    苏子渊倚在门口,他身上的浴袍穿得很宽松,露出性感的锁骨和一大片饱满的胸膛。他勾了勾嘴角,问:“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吗?做这种事情,应该很平常吧?”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性冷感那种类型,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确定自己其实挺喜欢和她肢体接触,碰到哪里都好,反正觉得很舒服,没有任何的排斥感。

    杜箐转头,冷淡的看了苏子渊一眼,摇摇头:“但是你现在对我来说,更像个只认识了二十多天的陌生人。”

    “那如果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怎么办?”苏子渊问。

    杜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她会怎么样呢?大概会等他一辈子吧。她是个贪心的女人,感受过那样炙热的爱,那样优秀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其他人?不是不愿意,只是不能够。

    ——

    即便消息封锁得再严密,但是苏子渊他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在人前露面,有关他车祸的消息,还是通过各种途径流传了出去。

    苏百川能代替苏子渊管理苏氏的日常事务,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他无法代替的。苏子渊这个人,才是这张利益网的中心,他的地位,哪怕是其他人,也无法取代。

    就比如说杜家的支持,如果苏子渊没了之前的手腕和本事,杜家凭什么让杜箐嫁到苏家?就算杜箐坚持嫁给苏子渊,那杜家也不见得会因为她一个人而继续加强和苏氏集团的联系。杜家发展到今天,确实需要有合适的集团支持,苏子渊年轻、有野心,又对杜箐死心塌地,这正是再好不够的人选。

    从另一方面来说,杜珩是选择了苏子渊这个人,而并不仅仅只是苏家这个家族。苏子渊这个人,对杜珩来说,比苏家更有价值。杜箐如今很努力的从中斡旋,但是杜珩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吴婉曾经十分担忧的问过杜珩:“如果苏子渊一直没办法想起来,箐箐又不肯跟他分开,那要怎么办?”

    杜珩没回答,只是安慰吴婉:“现在时间还早呢,说不定过几个月,就想起来了呢?”

    吴婉皱着眉头:“以前觉得苏家的门第略差了一点儿,现在却觉得,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箐箐的了。”

    以苏子渊这几年的势头和本事,想取得其他家族的扶持,也并非是件难事。杜珩之前也十分庆幸,找回了女儿,还附带了一个有本事的女婿,为杜氏集团添砖加瓦。

    然而,谁能料到,世事无常。

    如果苏子渊一直无法恢复,杜箐又执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那他作为父亲,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保杜箐一生平安,至于其他的,那就没办法了。

    杜箐的性格,他已经看透了,不是不够强势,也不是不能独当一面,只是她没那个心思。她不是那种权力欲特别强的女人,比起像方茹那样成为强硬的女强人,更适合做一个站在男人身后的女人

    而除了杜家之外,在并不太遥远的c城,苏子渊的车祸,就像是一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荡出一阵波澜。

    杜箐和苏子渊在医院里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外头的世界早就已经乱套了。苏子渊他就处于一个利益网的中心点,身上牵连着数不清的事,如今他一失忆,那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观望,包括杜家,包括方茹,包括对苏家伸出橄榄枝的所有家族。

    如果苏子渊无法恢复,那苏家就是真的要垮掉了。苏百川确确实实比不上他的儿子,不仅是因为手段和能力,更因为年纪。苏子渊他如今二十七岁,从年龄来说,这正是一个男人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他的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而苏百川,他已经老了,他的身体和精力都在走下坡路。苏琴是女儿,苏子成才七岁,整个苏家看着繁华锦簇,实际上,苏子渊一倒,尽然没拿得出手的接班人。

    c城有不少豪门世家都等着看苏家的笑话,这就是为什么豪门喜欢多生儿子的原因,人生向来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会倒霉到你身上来?要是苏子渊有那么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至少现在也还有别的选择不是?

    周沁坐在周家书房,自从她和家里闹翻之后,已经很久没能再坐进周老爷的书房了。哪怕她之前一度是整个周家最令人瞩目的大小姐,但是老爷子一句话,她就只能麻溜儿的从她为之奋斗的半辈子的家里,滚出去。

    周沁如今对周家的态度,已经是很看得开了。老爷子有事找她的时候,她就回来一趟,凑个人头。然而,却什么主意也不出,什么事也不做,一问三不知。反正她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这连盆水都不如呢!

    周沁和单齐已经领了结婚证了,出于种种考量,两人并没有在国内大肆举办婚礼。婚礼举办得很简单,只是在国外的教堂简单的宣誓,没有邀请任何人出席。单齐是怕拖家带口惊动了国内的媒体,而周沁这边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出席。

    然而,即便这个婚结得无比惨淡,但是,周沁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或许她的生活比不上嫁到门当户对的家族里那样风光,但是却比那更为舒适。她不需要侍奉公婆,也不用跟妯娌小姑子争强斗胜,更不需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男人在外头找了别的女人。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哪里有比日子过得舒服,更重要的事情呢?

    周老爷子对周沁的生活如何,压根就不关心。在他看来,周沁就算过得不好,那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不听老人言呢?

    不过,在周老爷子看来,周沁哪怕嫁出去了,也是姓周的,家里有事情,她就有这个义务帮忙。

    周老爷子问:“苏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沁如今早就炼成了一张铜皮铁脸,家里有事情叫她回来,那她就回来看一眼。要是不欢迎她,那她就老实在外头呆着。单齐如今已经是国内一线的当红小生,基本上拍一集戏片酬都是三十万往上走,一年打包拿个一两千万并不困难。单齐对周沁,那是死心塌地,钱也全部上交。周沁自己手里也有不少私房,房子店铺应有尽有,够她荣华富贵的过日子。

    日子过得顺心如意,周沁自然是不愿意参合这些事情的。听着周老爷子的话,反问:“我怎么会知道?”

    周老爷子被她噎了一下,瞪她一眼:“你不是和苏子渊关系亲近吗?就一点儿消息也得不到?”

    周沁笑得没心没肺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跟他关系那里亲近了,我已经嫁人了,苏子渊那头也有杜箐呢!我跟他就是普通的朋友,一丁点儿多余的关系都没有,您可千万别再外头乱说。”

    周老爷子差点没被她气死,回想起当初周沁那副顾家的样子,对单齐也就越发的不满了。觉得自己好好一个孙女,全是因为被个戏子给带坏了,才会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儿。

    见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周沁的叔父连忙打圆场。

    “阿沁啊,我知道你心里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不高兴。”周端华一脸的和善:“但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爷爷也常常念叨着你,说要在国内给你办一次盛大的婚礼,这才是我们周家的女孩子嫁出去该有的排场。”

    周沁笑了,她今年恰好三十岁,保养得非常好,眉眼间全是成熟妩媚的风情。她将侧脸的一缕弯曲的发抚到耳后,语气里略带嘲讽:“用不着,单齐他身份比较特殊,要真在国内办一场,我至少半年以内都不得消停。”

    周端华的话说得很好听,如今有求于周沁,也愿意捧着她:“你向来都是我们周家这一辈儿里头,最有主见的。你什么时候想在国内办婚礼,跟叔父说一声,叔父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啊。”

    周沁看了他一眼,就当个笑话听了。

    “不过,阿沁啊,你虽然嫁人了,却也别忘了,你到底还是姓周的。”周端华说了半天,总算是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周沁和苏子渊的交情,那是真的很好,哪怕他自己这些年很忙,杜箐和周沁的来往,却是从来没断过的。周沁每年过生日,苏子渊都有让人备礼物,这种规格,跟他对自己的亲姐妹也差不多。

    苏子渊的事情,在港城封锁得很严密,c城这头,要不是苏百川重新出山,恐怕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周沁是整个周家跟苏子渊关系最近的人,事发之后,甚至还飞了一趟港城。要打听消息,还有哪里哪里的精准度比她口里说出来的更高呢?

    不过,周沁却压根就不愿意说。

    “叔父,您也别跟我绕弯子了。”周沁摆摆手,脸上还挂着笑,却多少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我之前确实去了一趟港城,但是我去港城也只是去买点儿东西,压根没见到苏子渊。”

    周沁这话,周端华是一万个不信的。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侄女的性格,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要说服她,只能软着来。

    不过,周老爷子可没他那么多的耐性,听着周沁这话,脾气早就上来了:“你没见着他?你是把我和你叔父都当傻子哄呢!周沁,你别忘了你姓什么!要是你真的出了点儿什么事情,除了家里,你以为还有谁会帮你?苏子渊?你向着他有什么用?他要娶的是京城杜家的千金,你跟个戏子纠缠不清,你以为别人还会高看你一眼吗?”

    周沁最烦的就是家里人拿她和苏子渊的关系说事儿,当初单齐就是因为从她某个表弟口里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一直以为她和苏子渊有一腿。那只小狼崽子差点儿没折腾死她,眼睛都红了,好不容易才说清楚。为此,她和苏子渊的联系都少了,转而和杜箐交往。

    “爷爷,我跟你说不清楚,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周沁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就是个女人,我当初想为家里做点儿什么时候,您告诉我,我是个女孩子,家里多的是男丁,用不着我管!我现在也想通了,我就是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有时间和朋友逛逛街打打牌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周沁站起身,对着周老爷子和周瑞华,掷地有声:“以后,家里要是过节办寿,给我打个电话,那我会回来的。至于其他的,我插不上手,也不愿意插手。”

    “当然,有我的地方,也要有我老公的一张椅子,不然,就不用再叫我了。”

    她这辈子,为家族活够了,到现在,只想自己过点儿安生的日子。不管苏子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出于朋友的身份,给予关心。至于所谓的争权夺利,她不愿意做,也觉得做这些毫无意义。反正她是女孩子,就是家族再好,到时候也没她的份儿,又何必呢?

    ——

    港城,方氏大楼,一对母子隔着厚重的办公桌,相对而坐。

    方茹靠在宽敞的老板凳上,右手无名指上一颗硕大的摩古鸽血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名贵的光泽,就如同她本人,凌厉又冷漠。而在她对面,坐着的是她的独生子——颜柯。颜柯的长相,集齐了他父母脸上的全部优点,挺鼻薄唇,容貌俊美,笑起来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的样子,更是给人一种俊到发邪的感觉。

    如果说方茹这个顽强的女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软肋的,那就恐怕就只有颜柯了。可惜,她这个儿子,由于从小并非在她跟前长大,跟她的感情,并不如寻常母子那般深厚。

    她眉头微微皱着,眼神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我并没有强迫你和苏琴分手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仔细权衡这件事情。”

    颜柯别过了头,略微有些不耐烦:“妈,我不需要权衡,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要娶的是苏琴,这跟苏子渊是不是失忆,根本就没有关系。”

    方茹听到这话,脸色沉了下去,她用凌厉的视线看着自己的儿子:“颜柯,我从来没有干预过你对人生的选择。但是你要记住了,你今天能够坐在这里,享受这样优越的生活,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我方茹的儿子,是整个方氏财团的继承人。”

    “我确实不会强迫你牺牲婚姻去做所谓的联姻,但是你要摆正你自己的位置!”方茹的声音略微抬高,整个空气里弥漫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你可以喜欢一个女人,但是不要因为所谓的爱情,而迷失了心智。”

    颜柯幅度很轻的点了下头,他很清楚,虽然在他心里,不管苏琴是怎样的家世,他都愿意娶他。但是,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并不止有一重身份。他是颜柯,同时也是c城颜家的颜二少,是港城方氏的唯一继承人。

    方茹对苏琴点头,除却她觉得这个姑娘温柔懂事之外,更多的是处于对家世的考量。苏家这几年的势头上涨得飞快,满地开花遍地结果。这和苏子渊是绝对分不开的。

    换言之,如果苏子渊他好好的,再有个十年的时间,苏家的声势,绝对是如日中天。然而,谁让苏子渊他偏偏运气就那么背,摔坏脑子了呢?

    方茹是个商人,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如果有一个女孩子,有着不错的家世和品行,又能让颜柯自己喜欢,那方茹自然会很满意。与之相对应的,如果家世、品行和颜柯对她的感觉,这三个必要条件中,有哪一个欠缺,方茹就会有些犹豫。毕竟颜柯也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他就遇不上更喜欢的呢?

    ——

    夜色迷蒙,清悠的月光从窗前洒落在人的脸上,杜箐看着已然睡熟的男人,为他拉了拉被子,然后站起身。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苏子渊醒来了。

    杜箐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低头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苏子渊躺在床上,英挺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反问:“你要去哪里?”

    杜箐指了指他旁边的那张床,语气里是全然的疲惫:“我很累,我要睡觉了。”

    说完,使劲挣了挣,却被苏子渊用更大的力量抓住,不肯松开。

    “还有事?”杜箐看着他,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眼前这个人,这是她爱的男人,这是爱她的男人,但是他不记得他爱她了。

    “我觉得被子里头很凉。”苏子渊的脸色有些红,但是在这片轻柔的夜色中,男人隐秘的心思被影藏得极好,看不出丝毫的踪影。

    杜箐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他的被子里头,却发现触手一片温热,那是她熟悉的温度。

    苏子渊侧躺在床上,悄悄的抓住了她放在被子里头的手,用一种充满暗示性的力度,轻轻摩裟着。他是个强壮的、健康的、正处于人生黄金时期的男人,而且,从两人吵架开始算,他已经旷了一个多月了。

    他忘记了和她之间的事情的,但是身体却有着比大脑更真实的记忆。目前,他身体的记忆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尝起来肯定很可口。

    “别想了,睡吧。”杜箐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暴露在空气中,略微有些冷。如果现在的苏子渊,是爱着她的苏子渊,她绝对不会拒绝他。她从来不觉得做那种事情肮脏,相反,取悦自己的男人,会让她觉得快乐。

    可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苏子渊吗?他还是她爱着的那个男人吗?

    一个多月了,治疗没有任何的进展,杜箐多少有些灰心。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男人略带激动的声音。

    他问她:“我们的第一次,是不是在c城的……”

    杜箐呆住了,转过头,却见男人两手抱住了头,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痛苦。

    “苏子渊,苏子渊,你是不是头痛?”杜箐蹲在他身前,紧接着就立马按了床头的按钮,大叫道:“医生!有人在吗?!”

    苏子渊住的是中心医院最高级的病房,病房外二十四小时有人轮流值班,等着为他服务。几乎是杜箐一叫,走廊间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子渊捏着杜箐的手,他的力道非常大,头上瞬间就流出了豆大的汗珠,额头上青筋暴露,英俊的脸都因为疼痛显得有些狰狞。

    苏子渊觉得简直是有人拿着一把锉刀,想要将他的头盖骨给打开,好像有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破土而出。

    “雍和公寓,是不是?”他的声音异常的虚弱,带着沙哑,嘴唇都成了不正常的青白色,却依旧格外执着而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他虚弱的问她:“我们的第一次,是在雍和公寓,是不是?”

    杜箐的眼泪都差点儿掉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值班的医生破门而出,一系列的应急措施飞快的进行。苏子渊显然疼得非常厉害,甚至不经意间将她的手腕握出了一圈青紫的痕迹。

    杜箐看着他,心中有惊有喜。雍和公寓,是的,那是他们的爱情开始的地方。

    他记起来了吗?

    ——

    苏子渊被注射的药物,在疼痛缓解之后,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杜箐趴在他床边,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嘴角带着微笑。

    她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观察过他了。其实,二十七岁的苏子渊,和他七年前,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他的皮肤变得更加健康,不再是七年前那种过度的苍白。他的五官更加成熟了,眉眼间的稚嫩已经全然褪去,留下是历经了风雨的稳重和魅力。

    看着看着,杜箐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每一天都在改变,每一天都变得更加的富有魅力,她怎么会觉得看腻了呢?她明明就可以看一辈子的。

    有一瞬间,甚至杜箐都觉得苏子渊的失忆,是上天给予她的惩罚。

    惩罚她的不知足。

    如果她厌倦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光,那么上天便让她感受,失去他的日子。让她清楚的感受到,失去他的爱,对她来说,并不是自由的开场,而是死亡的预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觉得肩上的重量几乎要压垮了她。方茹让人封锁了消息,只说苏子渊车祸后身体出了问题,所以要在医院中修养。目前知道消息的人并不多,不过是杜、方、苏三家。所有人都知道,苏子渊他就是缺胳膊断腿,影响也没有他失忆大。只要他那颗珍贵的大脑还在运转,他就是坐在轮椅上,也照样能翻云覆雨。

    但是,他确确实实是失忆了啊。

    她一边要照顾他,一边还要配合韩魏,维持着他未曾失忆的假象。苏氏集团这个巨大的机器还在运转,一部分工作由苏百川接手,剩下的,属于苏子渊个人资产的部分,几乎全部是由她和韩魏在打理。

    她是唯一能代替他签字的人。

    她签下的每一笔订单,都有可能盈利或者亏损数不清的钱。她用他教她的那些东西,维持他的商业帝国正常运转。然而,没有人知道,她模仿着他的笔迹,签下每一个名字的时候,心都在颤抖。

    她曾经是他的秘书,但是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她感受不到他身上那沉甸甸的担子,那几乎要压得人直不起腰来的压力。这个男人身上,担负着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他的家族,以及苏氏集团数千员工的未来。

    她很怕自己将一切搞砸了,他费尽心血成就的一切,如果被她毁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杜箐每天都在这样忐忑的生活中过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数着时间。

    然而,前路却似乎完全看不到尽头,她觉得自己是走在一条看不见光明的道路上。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哪个地点才会是终点。

    直到今天,她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长。或许,这对她来说,确实就是一辈子,没有他的一辈子。

    从黑夜到黎明,杜箐趴在苏子渊的床前,在一片安逸之中闭上了眼睛。

    而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男人睁开了眼睛,用手抚摸着她的侧脸,眼神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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