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了一场大雪。
大地像是穿了件厚厚的袍子,将万物完全包裹起来,看起来很是简洁。
荀潇却忙碌了起来。
冬日,只有梅花开的很好。
然而如山茶、朱瑾等其余花株,需要好生养护。
雪实在是太大,连山后种的那片小竹林,都有不少被压弯,像垂钓般弯腰。
这样下去可不行。
若是断了枝丫,待明年春天养分便用作发新枝,能开出什么好花来?
所以,荀潇带着人,需要将枝丫叶上的积雪清扫。
典韦、王二都知道他懒,其实他感兴趣的事情上,一直做的不错。
这时,曹纯像一头豪猪般冲了进来。
“文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开口便问。
来荀府的一路上,他作了深刻总结,方才军议被主公痛骂,定然是忘了寒暄!
“子和回来了啊。”
荀潇抬头笑了笑,便又低头扫雪去了,小木棍轻轻在叶落上敲打,待冰雪破碎后,再用自制的鸡毛掸子扫落。
认真而细致。
曹纯见此,更是坚定了心中想法。
寒暄虽浪费时间,但是必要。
你看看文伯便深谙此道,不慌不乱,春秋上怎么说来着?
难怪主公如此看重他!
于是,他也若有兴趣地盯着荀潇扫雪。
看了没一会,实在觉得无趣,心里的疑惑太挠人。
“文伯,咱俩什么交情自不用说,你给我交底,那托我照顾的女子到底是谁?”
曹纯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
“谁?”
“你托我在许县照顾的女子啊!”
曹纯呼道。
荀潇这才想起,最近脑子里都是曹公和王二,倒是把貂蝉忘了,不对劲啊,于是连忙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文伯所托,自然尽心竭力!”
曹纯拍了拍胸脯,很得意。
“哦!”
荀潇点了点头,便又走向下一花株,继续扫雪。
诶!
我的问题呢?
曹纯这才醒过神来,被荀潇错开话题,自己的问题还没答。
“文伯,你就说实话,那到底是不是貂蝉?”
“你月下会不会斩错人了?”
“还有,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貂蝉已死,我方才在军议上提起,还惹得主公不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曹纯装不下去了,将心里疑问一股脑问出。
“我去泡个茶!”
王二眼皮抬了抬,决定先消失一会。
看着王二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曹纯这个好奇宝宝,荀潇实在忍不住笑了笑。
“我知道主公为什么对你发火了!”
“啊,为何?”
曹纯脑子更加懵了。
“因为你的问题太多了!”
荀潇说完便不再理他。
曹纯在旁沉思一会,想不明白又急不可耐。
难受啊!
而荀潇心里想的是王二。
最近,他已经没安排做任何事。
既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就一刀切。
如果曹公真有事情让王二办,那等那件事情出现的时候,王二定然会急。
问题也就找到了。
然而,王二并没有。
无事一生轻后,他好像过得更开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像牛皮糖一样跟在身边。
什么事也不干,就跟着。
荀潇睡觉,他在门外守着。
荀潇如厕,他也守着。
方才离开,好像也看不出问题。
荀潇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我认真看过,去许县的那女子,好像是貂蝉……”
“文伯你是真不知,还是故意放走的?”
“既然不杀,为何要假传消息?如果是真不知,为何不再去杀?”
曹纯等了一会,见荀潇不开口,又小声问道。
此时,王二正端上茶水。
人都是傻的。
天哪,还没说完?
你这么好奇做什么呢?
这一点上,荀潇和王二保持一致:“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句公道话,知道太多了确实不好!”
王二点头叹道。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曹纯,还是其它。
“你有个屁公道话!”
曹纯瞪了王二一眼,拿过茶水猛喝两口,又惊道:“文伯你不会又故意坑我吧?”
什么叫又。
在许县买的大宅子,曹纯现在还不知有何用处,反倒因此被曹仁等人好生嘲讽了一番。
然后便是那名女子,又被主公骂了一顿。
咋感觉哪里都不顺呢?
荀潇没说话,这种时候王二会接上。
果然,王二立马道:“有一说一,先生对我们自己人是极好,怎么会坑子和将军?”
解释了,又不着痕迹表忠心。
高,实在是高。
曹纯一想也是,伯文在这方面还是跟自己很像,不然为何跟他处得来呢?
“既然如此,伯文便告诉我罢,不然我出征在外还惦记此事,怕要吃败仗。”
曹纯一计不成,改为求情。
反正怎么都得弄明白才舒坦。
“子和要出征?”
“是啊,三日内启程!”
荀潇愣了楞,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曹纯皱起了眉头,心里总觉得没好事。
“你可知道主公为何让你出征?”
“为何?”
果然,曹纯还是一如既往容易被带偏。
“眼不见心不烦。”
王二恰当好处插了一句。
顿时,庭院内传出朗朗笑声,只有曹纯憋了个大红脸,一脸郁闷。
“子和也无须多想,主公虽有责罚之意,也是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况且,虎豹骑也是需要练的,再精锐的骑兵,不从战场上磨炼,便不可称之为精锐。”
“主公很看重你啊!”
荀潇见他这模样,实在不忍,劝了两句。
曹纯还是很郁闷。
不过,荀攸的到来,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我要出征,你就能躲过?
荀攸来了,自然不能继续问,而出征之路漫长,有的是时间。
我就不信你能憋一路!
曹纯顿时开朗起来,向荀攸行了个礼,便告辞去了军营。
......
“文伯叔叔!”
“公达来了啊!”
与曹纯不同的是,荀攸刚来便被迎到了庭院的亭榭中,王二又去安排茶水点心。
气得他加快了脚步,拂袖而去。
其实荀潇只是有点累了。
“公达点心可吃完了?”
荀潇笑道。
荀彧和荀攸这两叔侄,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有要事。
当然,现在多了两个理由,一个蹭点心,一个蹭烤鱼。
荀潇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自从上次荀彧来,一阵深谈之后,叔侄俩都不再劝荀潇立功劳,他也回到了浇花养马的日子。
今日的表现,想必让他们很满意。
然而,荀攸看着此情景,脸上却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荀彧其实跟他提起过,二人都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文伯,心生愧疚。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主公有要事交于我?”
“文伯叔叔果真在韬光养晦!”
荀攸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也就说明了来意。
因为荀潇没有参加军议,最后的结果便由荀攸代为传达,还带来了军令。
荀潇要出征了。
“文若不是说荀家不可为武将么,怎么没劝?”
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荀潇有些头疼。
更头疼的是,又要立功了!
荀攸无奈道:“劝过了,但是主公很坚持。”
荀潇叹道:“哦。”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二人都没开口。
半晌过后,荀攸实在心有不忍,宽慰道:“其实主公能力排众议让文伯......叔叔挂帅,也是有信任之意。”
荀潇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想了。
只是他不解的是,主公既然不怀疑我,那派王二盯着是咋回事?
如果怀疑,就不可能把兵马交给我。
想到曹纯也说要出征,此番征战想必是带着虎豹骑精锐了。
那就更说不过去。
难道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荀潇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不记得曹操在历史上有龙阳之好,这才放心了不少。
“总之,叔叔以大局为重,至于此事我同文若商议之后再找主公。”
“公达言重了。”
荀潇正容道:“出征事关千万黎明百姓,岂能因我个人而害了天下人?此番出征不论主公如何想,也不论事后招来非议,定会竭力取胜!”
打仗,会死很多人的。
打仗,也是为了今后没有战乱。
相比之下,个人立功与否,是否引来忌惮,反倒无足轻重。
大节上,荀潇还是有自己的原则。
荀攸愣了愣神,仿佛此刻才重新认识小叔,执手行了个大礼:“叔叔果真不负君子留香之名!”
这一拜,不再像以往那般拜辈分,而是拜为人。
然,荀潇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转身便递了一块点心过去。
“好嘞!”
荀攸吃的津津有味。
方才光顾着说正事,倒是忘了吃。
荀潇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其余办法。
曹公点名了要出征,军令以下,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至于立功......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不管立功与否,干了再说。
到时候在曹营实在干不下去,那就去冀州找桃儿去算了。
颍川虽无龙气,但是如今自己也不是孤零零的野草,手里有典韦有赵云,加上对今后历史的熟知,自立一方也许有难度,换个工作还难么?
重要的是,桃儿在冀州!
冀州是谁的地盘?
袁绍!
荀潇的思绪很快发散开去,如今的时间点应该是195年冬,估摸着时间天子估计快到洛阳。
到时候怕是有一场凶险的天子争夺战。
他不知道的是,天子已经到了洛阳。
从历史的结果上来看,最终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其中凶险,怕是只有曹操和天子才有体会。
袁绍,还是极有可能。
从版图上来说,洛阳离冀州也更近些,谁说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若是如此,袁绍得天子之威势,加上四世三公的招牌,定然引得大批士族投效,实力将变得更恐怖。
曹操和袁绍,最后鹿死谁手还真的难说了。
嗯......待桃儿回信之后,便立马再写一封信。
曹营待不下去了,就去冀州找她好了。
还能早日相见。
想到桃儿,荀潇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对了,此番出战,征讨的是谁?”
荀潇这才突然想起。
老曹不会脑抽,让自己去打袁绍吧?
吕布也能打,但是因为貂蝉之事,多少有点理亏。
“是袁术!”
荀攸道:“主公想必是想先收复豫州,况且最近袁术有些不安分,趁着兖州内乱,将战线缓缓往北推移,如今也不知到了何种程度。”
“袁术?”
荀潇一把站了起来。
说起打袁术,那我可就不困了!
看来上次还是抽得太轻,不长记性啊!
真要说起来,徐州没见到桃儿还全拜他所赐。
不然,现在早已是神仙眷侣好一对,哪用管那曹营洪水滔天。
不爽,就游历于江湖了!
“公达请放心,那个小盒子才是袁术永远的家,他到不了豫州,更来不了兖州!”
荀潇突然间的豪气大发,看得荀攸连连咂舌。
早有听闻文伯与袁术有仇怨,可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哪?
想到上次八百里追击,替袁术默哀.......
......
两日后,荀潇和曹纯点了万余虎豹骑,准备出征。
曹纯本为虎豹骑统帅,临时受了个讨贼将军,荀潇为行军司马,作为军中参谋。
当然,出征之后到底谁听谁的,那就无人理会。
徐州还有诸多要事善后,曹操大军要过段时间才能离开。
本来曹操是要荀潇多带些人马,胜战当然重要,但是文伯的安危同样重要。
最后荀潇一句话拒绝了。
“打袁术要那么多人作甚,浪费粮草。”
他知道,不管袁术还是黄巾余孽,都是新手副本,老曹就是要自己和虎豹骑去刷经验的。
曹操顿时也是豪气大发,满眼都是赞赏。
沙场点兵。
虎豹骑的将士面容严肃,写满了生人勿进。
整齐划一的黑色铠甲,在冬日的暖阳照射下,闪着寒光,冬日的冷风都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曹操带着荀彧等人,一路送到了门口。
“文伯,一切小心行事,切莫多想。”
城门口,曹操拉着荀潇的手如是说道。
荀潇点头称是。
这一份主臣之情,看得众人好不羡慕。
戏志才与人群中撇了撇嘴,有一丝后悔,早知道同文伯一起出征了。
不过他哪里不知道,主公这是有意抬高文伯。
从月下斩貂蝉之事开始,到出征豫州讨伐袁术,都是让荀潇立功扬名。
这是重用的开始啊!
主公的心思,简直溢于言表。
戏志才越想越是酸溜溜的,好在的是,自己与文伯的关系还不错。
如今,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难道待他凯旋,便将那新来的花魁也介绍给他,那日后便是同道中人了。
戏志才心中琢磨着,文伯声势不可争锋,得顺应大势。
其余文武自然也是明白人,哪里不明白曹操心思,纷纷上前执礼,与荀潇寒暄几乎,说了几句祝福。
曹仁倒是有意思,同荀潇讲完后,又到曹纯面前嘱托了几句。
曹纯顿时面红耳赤,闹了个大红脸。
大哥,这么多人,我不要面子的么?
曹仁交代的,自然是貂蝉之事,让他切莫再多言了。
其余人憋着笑,点破也不说破。
以子和将军的性子,这开战前的一路上,文伯怕是有够头疼的了。
“出征!”
一声大喝,曹纯一马当先,带着大军便向西去。
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都在夸赞文伯,却要取笑于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呼!”
总算是送走了。
看着荀潇离去的背影,曹操浑身一抖,大松了口气。
文伯一直在身边,就算什么不查,也让我如坐针毡啊!
谁让我理亏呢?
还是忙点好,忙着忙着就忘了。
当然,免不得要夸自己两句。
妙啊!
接下来,讨伐袁术自然不用担心,相信文伯即可。
倒是还得多管其下,不能掉以轻心!
话说,回信写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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