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桐所搭乘的那趟航班预计上午十一点十分落地东辅。夏秋白本打算独自一个人去机场接女儿, 但奈何架孟利嵩实在是太过热情,无论夏秋白怎么劝说,他都一意孤行地要陪着她一起去机场, 还要给夏黎桐置办接风宴。
其实夏秋白也和孟利嵩表明了夏黎桐会和男朋友一起回来,但孟利嵩似乎并不介意, 还很大度地表示可以给他们两个人一起办接风宴。
孟西岭自然也要带着淘淘去机场。夏秋白就算是想拦也不能拦, 毕竟桐桐是淘淘的亲妈,哪有不让儿子去看妈的道理?要是不让淘淘去, 淘淘说不定还会难过,但要是让孩子去了, 桐桐又会很难办——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怎么跟男朋友交代啊?
其实夏秋白也不知道桐桐到底有没有跟对方说过自己有孩子的事情, 也是她粗心大意,竟然忘了问了。但她猜测着,应该是没有说, 不然那个男孩还会同意跟她在一起吗?
但是淘淘又特别想去接妈妈, 孟西岭也要一起去。
一切都像是乱了套,夏秋白简直是焦头烂额。
从家前往机场的路上, 他们开了两辆车。孟利嵩开一辆, 孟西岭开一辆。夏秋白却没有坐孟利嵩的那辆车, 反而破天荒地上了孟西岭的车, 坐在了淘淘的宝宝椅旁边。
淘淘已经放了暑假,爸爸给他报的英语班还没有开课, 近期比较悠闲, 小家伙的心情甚好。上车后,爸爸还给了他一个葡萄味的棒棒糖,味道甜滋滋的, 让他变得更开心啦。随后,他一边嗦着美味的糖果,一边愉悦地欣赏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一边摇晃着两只小脚脚,一边在心里想着:等妈妈回来之后,我要让妈妈陪我去上滑板课,妈妈就会发现现在的我很酷哒!而且上节课老师还表扬我了,说我现在越来越厉害啦!
“淘淘。”
姥姥喊了他一声,淘淘立即扭脸看向了姥姥。
夏秋白温柔地笑了一下,问小家伙:“妈妈要回来了,淘淘开心么?”
淘淘点头啊点头:“超级开心!”又很自豪地说,“我还给妈妈准备了礼物呢!”
夏秋白很配合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哇,淘淘给妈妈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淘淘用白嫩嫩的小胖手拍了拍背带裤的胸口处的小口袋:“我给妈妈画了一幅画,还用自己做的信封装起来了呢!”为了去迎接妈妈,爸爸还给他穿了新衣服,红色短袖配蓝色牛仔背带裤,还有一双浅咖色的运动鞋。爸爸说这叫超级马里奥套装。他特意问了爸爸超级马里奥厉害不厉害?爸爸说很厉害,还说妈妈小时候很喜欢玩超级马里奥的游戏,每次都能一口气打通关。
“妈妈看到淘淘的礼物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夏秋白先附和了孩子一句,然后才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他说,“淘淘,姥姥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呀?”
淘淘立即点头,很慷慨地说:“可以哒!”
其实夏秋白有些于心不忍,纠结地抿了抿唇,但最终还是狠下了心:“等会见了妈妈,可不可以先不喊妈妈,喊姑姑,妈妈现在、”
孟西岭猛然抬眸看向了后视镜,当机立断、不容置疑地喝止住了夏秋白:“别跟他说这些!”
夏秋白的话被打断了,犹豫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淘淘却还是困惑地拧起了小眉毛,一脸茫然地看着姥姥:“为什么不可以喊妈妈?妈妈不是姑姑……”
他还有点委屈,不知道姥姥为什么不让他喊妈妈?
妈妈本来就是他的妈妈呀,不是姑姑,为什么要让他喊妈妈姑姑呢?
他不想喊妈妈姑姑,这样的话妈妈就不是他的妈妈了,他就没有妈妈了……他不想失去妈妈。
“没关系的,姥姥逗你玩呢。”孟西岭感受到了儿子的困惑和委屈,立即去安慰他,“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谁都抢不走。”
……
高空气流颠簸,机身飞的并不怎么平稳,夏黎桐睡得也不安慰。
机舱内的广播突然响起,开始播放飞机即将落地的提示信息。
夏黎桐再也无心睡觉,疲倦地睁开了眼睛。
接连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真的很累,浑身虚浮,有种在空中当浮尸的肿胀感。
“醒了?”
司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黎桐扬起了脑袋,看向了他。
睡觉时,她一直依靠在他的怀中。她睡得不踏实,隐约间能感受到身上披着的毯子一直往下滑落,但他每次都会贴心地帮她重新披好。
他对她的关心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因为他们现在是情侣,是一对相爱的男女。
最起码在外人眼中他们是相爱的。在司尧眼中也是。
他坚持不懈地追求了她很多年,无论她怎么拒绝,他都契而不舍。
在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她终于接受了他的追求,至今为止,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都是她第一次正式谈恋爱,她还真的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她也不得不承认,司尧确实是一个很棒的男朋友,他温柔、体贴、还懂事,唯一的缺点是有些粘人。
不过,年下弟弟嘛,粘人一点也是应该的,总比不知好歹的老男人强。
“睡得也一直不怎么好,飞得太晕了。”夏黎桐又垂下了眼眸,抬起了左手,握住了司尧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可算是要落地了。”
司尧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你的家人、都、都要来接你是么?”
夏黎桐笑了一下,再度抬眸看向了他,故意逗他:“对啊,还要请你吃饭呢,给你接风洗尘。”
司尧:“……”
司尧抿了抿唇,正色道:“这么、郑重么?”
“哈哈哈。”夏黎桐又被都笑了,“别紧张,吃顿饭而已。”
司尧反而更紧张了:“我、我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不用准备。”夏黎桐温声安抚他,“他们也是临时决定的,不会因为这种小细节责怪你。”
司尧还是惴惴不安。
夏黎桐犹豫了一下,突然说了句:“我儿子也会来,你要是介意的话,我……”
“我不介意!”司尧又反过来安慰她了,语气笃定、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我真的不介意!”
夏黎桐舒了口气,却又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会介意。虽然我早就把孩子给了我哥,但是、淘淘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不能对他不管不问。幸好我哥是个不婚族,他愿意养淘淘,也对淘淘很好,做到了视如己出,所以淘淘现在一直喊他爸爸,喊我妈妈,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家庭关系可能有些畸形,但是为了孩子,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希望你能理解。”
司尧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忐忑,立即说道:“没关系的,我真的不介意,我也可以理解,你不要多想!”
夏黎桐却没有释怀,反而长叹了一口气,再度抬眸,无奈又认真地看着司尧的眼睛:“我不是在胡思乱想,我是真的害怕,这种事情我经历了太多了,我从一出生就在被人嫌弃着。我也和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妈为了我牺牲了很多,直到现在还有人戳着她的脊梁骨指指点点,骂她是个不择手段的坏女人。我们母女的风评一直不好,尤其是在我生了淘淘之后,很多人都说淘淘是我哥的孩子,说我勾引继兄,说我和我妈一样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恶意,我能承受得起,我习惯了,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伤害。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我真的可以理解你,你不用欺骗我。”
“我没有骗你,”司尧再度向她保证,“我是真的不介意。”
夏黎桐感激却又苦涩笑了笑:“我知道你对好,我也很感谢你的包容和理解,但是人言可畏呀,人成虎,我怕你……”说到这里,她像是不敢把话说完似的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如果未来的哪一天,你承受不了了,一定要告诉我。”
“不会的。我只相信你,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信。”司尧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也不害怕那些流言蜚语,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夏黎桐看向了他们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心尖猛然一软。
说不感动是假的。
没有女人能够抵抗得了这种赤诚十足又天真无邪的感情。
她扬起了下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司尧的耳尖瞬间就红了,害羞地垂下了眼眸。
夏黎桐忍俊不禁。
年下小弟弟是真的很可爱,动不动就难为情。
她真是有点喜欢他。
但是、这点喜欢并不足以让她停下脚步。
谁都不能挡她的路。
她只是希望,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不然她一定会愧疚……她这辈子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司尧是除了小棠和小树之外,第一个愿意真心对待她的人。
……
机场来往游客众多,淘淘的超级马里奥打扮吸引了很多来人旅客的注意。爸爸还给他戴了一顶宽边的印有“字样的红帽子,让他越发的引人注目了。
还有许多小姐姐情不自禁地为他的可爱模样驻足,忍俊不禁地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围在出站口外的接机人员层层叠叠。孟西岭担心孩子跑丢,就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谁知,淘淘竟然对他说了句:“爸爸,我可不可以骑在你的脖子上?”
孟西岭:“……”
这小子现在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淘淘又说:“前面有好多叔叔阿姨举牌子,我都看不到妈妈了。”
为了满足儿子的需求,孟西岭只好用双手把他举了起来,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孟西岭的身量本就修长挺拔,淘淘骑上去之后,立即变成了人群中的佼佼者,视野再无障碍。
没过多久,“超级马里奥”小朋友就激动地举起了小手,大喊了起来:“妈妈!妈妈!我看到妈妈啦!”他还边喊边骑在他爸的脖子上蹦跶。他爸的脖子都快被他的小屁股压断了,又不得不紧紧地扶住他的小身体,生怕他掉下来。
等夏黎桐推着行李车走出出站口之后,孟西岭才把儿子放下来。淘淘刚准备朝着妈妈跑过去,夏秋白突然弯腰扶住了他的肩膀,急切地交代:“乖,别忘了姥姥跟你说的话,别喊妈妈!”
淘淘的小身体立即停顿在了原地,瞬间就不想跑去找妈妈了,小嘴一瘪,眼眶一红,又朝着爸爸跑了回去,委屈地抱住了爸爸的腿。
孟西岭叹了口气,心疼地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淘淘紧紧地抱住了爸爸的脖子,伤心地趴在爸爸的肩头哭了起来——为什么不让他喊妈妈呀?本来就是他的妈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喊妈妈,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喊妈妈?他以后会不会没有妈妈了?
夏黎桐出站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朝自己跑了过来,正准备张开双臂准备用自己的怀抱迎接他的时候,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回去。等她带着司尧推着车走过去的时候,孟西岭已经抱着孩子走远了。
“他抱着孩子去哪儿了?”夏黎桐奇怪地询问道。
孟利嵩心疼孙子,抿着唇不说话。夏秋白也心疼淘淘,心里难受又愧疚,但是当着女儿男朋友的面,她也不能说那么多,就回了句:“小孩子嘛,突然闹情绪了,抱出去哄了。”说完,就迅速把话题翻了篇,客气又周到地朝着司尧笑了一下,很亲切地说,“小司是嘛?真帅呀,比桐桐给我看的照片帅多了!”
司尧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又羞赧地挠了挠头:“还行吧,也没有那么帅。”
夏黎桐可不吃这一套,直接松开了行李车,对司尧说了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就跑着追了出去。
孟西岭已经抱着淘淘走到了机场大厅的门口。
淘淘一直在哭,爸爸怎么哄都哄不好。
他真的很委屈,超级委屈。
夏黎桐追上来之后,立即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宝宝你怎么了?”
然而在听到妈妈的声音之后,淘淘却哭得更伤心了,也不看妈妈,紧紧地把脸埋在爸爸的脖子里,呜呜呜地哭。
他的小身体还哭的一颤一颤的,看得夏黎桐心疼,更着急,盯着孟西岭质问:“到底怎么了?”
孟西岭叹了口气:“夏阿姨不让他喊你妈妈,让他喊你姑姑。”他满目无奈地看着夏黎桐,“如果这是你的意思,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夏黎桐愣了一下,终于弄明白了是她妈好心办了坏事,连声解释:“我没有!不是我交代的!我不可能那么说!”她又伸出了双手,把孩子从孟西岭的怀中抱了过来,焦急又心疼地哄道,“淘淘,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你当然可以喊妈妈。你不用听姥姥的话,姥姥逗你玩呢。”
淘淘一直低着脑袋,小嘴巴委屈地憋着,眼泪珠子不断,看样子真是受到了十足的伤害。夏黎桐持续不断地哄了好长时间,他才把小脑袋抬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妈妈,呜咽着说:“我不要喊你姑姑,我要妈妈。”
夏黎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边给儿子擦眼泪一边说:“姥姥逗你玩呢,不喊姑姑,妈妈就是妈妈,不是姑姑。”
淘淘还有些不放心:“真的嘛?”
夏黎桐信誓旦旦地向儿子保证:“当然是真的!”
淘淘那颗受了伤的小心灵这才得到了些许的治愈。但他的眼眶依旧是红彤彤的,委屈十足地对妈妈说:“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准备了好久呢。”
夏黎桐的心都要化了:“你给妈妈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淘淘这才从背带裤胸前的小兜兜里拿出来了一个被涂满了蜡笔画的信封:“我给你画了一幅画,还做了一个信封,我还在信封里面放了一颗糖。”小家伙又详细地介绍了一下糖果的来历,“爸爸说我在幼儿园表现得好,奖励我了两颗棒棒糖,我刚才自己吃掉了一颗葡萄味的,给你留了一颗草莓味的。”
“妈妈最喜欢吃草莓味的棒棒糖了。”夏黎桐先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才接过了信封,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他说,“妈妈可不可以等回到家以后再拆开信封?这里人好多呀,妈妈想单独一个人看淘淘给我画的画。”
淘淘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点了点头:“可以的,但是你一定要看哦!”
夏黎桐再度保证:“放心,妈妈一定看,看完还给你反馈。”等到淘淘点头之后,她才继续开口,“那我们现在回去找姥姥和爷爷好不好?妈妈给你带回来了一个新朋友。”
孟西岭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夏黎桐全然无视了他,只看淘淘。
淘淘好奇地问:“什么样子的新朋友?”
夏黎桐:“一个很帅的叔叔。他人很好的,我们现在去见他好不好?”
淘淘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夏黎桐终于舒了口气,立即抱着孩子回去了,丝毫没有理会身边人。
孟西岭目光暗淡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抬步跟了上去。
他们准备直接去饭店。
夏秋白想让夏黎桐和司尧一起坐孟利嵩的车,但是淘淘不愿意和妈妈分开,夏黎桐只能陪着孩子坐孟西岭的车。她还顺带着要求司尧也坐孟西岭的车,让他坐在副驾驶。
前往饭店的途中,孟西岭一直在无声地开车,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即便是朝右侧目,也是看右边的倒车镜,自始至终和坐在他身边的司尧毫无交流。
司尧本来就紧张,夏黎桐她哥还这么冷漠,弄得他更紧张了,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当乘客。
夏黎桐感受到了司尧的紧张,也感受到了孟西岭的低气压。为了缓解尴尬,她对自己儿子说了句:“淘淘,这个叔叔也很喜欢滑滑板,而且他滑得可好啦,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学习经验呀。”
司尧听闻这话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即扭脸看向了淘淘:“我我、我真的蛮厉害的!我会dolphin flip!你知道这个嘛?海豚翻!高难度动作!”
小淘淘很实诚地摇了摇脑袋:“我不知道。”
司尧:“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我当你老师!”
淘淘却拧起了小眉毛,很是惭愧地说:“可是我已经有老师了,不好意思呀。”
司尧:“……”
这算是,婉拒了?还用了“不好意思”?
小小年纪,还怪懂人情世故……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哈哈哈,淘淘,谁教你的‘不好意思’?”
淘淘:“爸爸。爸爸说如果别人让我做一件事情,我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直接拒绝。但如果那个人态度好的话,我可以选择委婉的拒绝,这样才不会伤人家的心。”
夏黎桐:“……”
学会如何拒绝别人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学会接受更重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至死都学不会拒绝二字,所以他们终其一生都很累。
孟西岭把淘淘教的很好。
夏黎桐抿住了双唇,看向了驾驶室。
然而孟西岭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夏黎桐不得不承认,孟西岭确实是一个好爸爸。
把淘淘交给他,是她至今为止做出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但他并不是一个好男人,最起码对她来说不是。他太理智也太会拒绝了,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因为他不喜欢她,或者说,并不在乎她。但是看在她态度很好的份上,他会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拒绝她,比如你去当志愿者吧,去当一个善良的好姑娘。
在他心里,她和外人没有区别。
她想要的是一份偏爱,孟西岭却从来没有给过她。
孟利嵩在某家中式高档餐厅里面定了个包厢。
这家餐厅位于郊区的一座豪华的进四合院里,每一间屋子都是一间独立的包厢。
在四合院门前的露天停车场停好车后,服务员引着他们去了二进院的东厢房。
房间内的面积宽阔,十人台的红木大圆桌对他们几个人来说可谓是绰绰有余。
孟利嵩和夏秋白一起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夏黎桐原本是挨着她妈坐的,但是淘淘一定要坐在妈妈爸爸中间,所以她只好让司尧坐在了里面,自己则坐在了司尧和淘淘的中间。
等菜之余,夏黎桐闲着无聊,就用餐巾折了一条小船。但谁知道淘淘并不喜欢小船,他想要小飞机。但夏黎桐还真是不会折飞机,司尧见状立即积极主动、自告奋勇地说:“我会!我会!”然后就抓起了餐巾,刷刷刷地折了起来。
小飞机折好,司尧递给了夏黎桐,想让她递给淘淘。但夏黎桐却没接:“直接飞过去。”转头又对淘淘说了句,“淘机长,准备接机!”
淘淘超级激动地说:“好哒!好哒!”
司尧笑了一下,将机头对准了淘淘的儿童座椅,一甩手腕扔了过去。布飞机刚刚好降落在儿童餐椅前面的小桌板上。
淘淘惊讶又惊喜:“哇!真的会飞,还会降落!”
夏黎桐满含赞赏地看了司尧一眼:“你还挺厉害的嘛!”
司尧羞赧地挠了挠头,谦虚地说:“还行吧。”
夏黎桐又被他这副明明很骄傲却又不好意思骄傲的样子逗笑了。
夏秋白也舒心地勾起了唇角。她本以为这男孩会介意桐桐生过孩子的事情,结果谁知道人家不但不介意,反而还对淘淘挺好的。说明是个好孩子,真心喜欢桐桐,不然也不能爱屋及乌……只要女儿能找个好男人,她就放心了。就是有点对不起孟西岭。但是感情这事不能强求,只能说他和桐桐有缘无份。
可能是因为于心有愧,夏秋白下意识地朝着孟西岭看了一眼。
夏黎桐和司尧在这边其乐融融,孟西岭却一直沉默寡言。他默默无声地靠在椅背上,低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盘盘凉菜逐渐上了桌。对于长期保持清淡饮食的夏黎桐来说,菜味有点儿咸,就多喝了两杯水,后果就是饭还没吃完就想去上厕所。
洗手间在一进院的西南角。
夏黎桐离开包厢后没过多久,孟西岭突然拿着手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公司有急事,我去回个电话。”然后也离开了包厢。
女厕所门口正对着一个房间。夏黎桐一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了对面半掩着的房门。
房间内黑布隆冬的,借着外界的阳光,大概能看出来屋子里面摆放着许多铁架子,横格上摆满了竹篮和纸箱。
好像是个放货的杂物间?
夏黎桐心想:杂物间正对着卫生间还怪危险的,万一有个变态藏在里面,专门埋伏从厕所出来的人呢?
啧,世界真危险——夏黎桐一边在脑子里上演着犯罪悬疑片,一边加快了脚步,谁知还没走上两步,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来人的身形挺拔,胸膛宽阔紧实;身穿干净的休闲白衬衫和整洁的黑色西装裤。
即便夏黎桐不抬头,也知道他是孟西岭。
她确实也没抬头,懒得抬头。她还以为他也是来上卫生间的,正想侧身给他让路,却听到了他冷冰冰的质问:“一个字也不想对我说是么?”
还不等夏黎桐把这句信息消化,孟西岭就揽住了她的腰,强行把她拖进了旁边的杂物间,并关上了门。
天光被隔绝在了门板之外,狭窄拥挤的房间内漆黑一片。
最初的震惊与愤怒过后,夏黎桐的内心只剩下了无奈。
她长叹了一口气,顺势将后背靠在了墙壁上:“你想干什么?”
她的语气相当的漫不经心,甚至透露着几分不屑和慵懒。
她好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他了,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孟西岭心乱如麻,越发的急切焦灼:“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算是什么?”
他的嗓音也在发颤,揭示着他内心的无助与慌乱。
夏黎桐却越发的气定神闲:“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才要和他在一起。”
喜欢他?
孟西岭突然怒不可遏:“那我呢?我算是什么?过去那么多次又算是什么?夏黎桐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音色中甚至已经透露出来了哽咽。
他在害怕么?害怕被她抛弃?
夏黎桐突然意识到了,他现在已经位于神台边沿,只要伸出手,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下去,让他跌落红尘,摔个粉身碎骨。
他也应该好好地品尝一番求而不得的滋味。
这是他应得的。
“你什么都不算了。”她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咬字轻缓,却坚决,“孟西岭,我早就不爱你了。”
犹如一把刀刺穿了胸膛,孟西岭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就连神色也跟着凝固了起来。
她说、不爱他了……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不爱他了。
年少时的陪伴来得太容易,淘淘父母的身份又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不可撼动,他习以为常地认定了她会一直在他身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会有其他可能性。
他也不接受其他可能性。
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这时,夏黎桐又很认真地说了一句:“他对我好,比你对我好得多,我想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不要他的意思了?
他不接受,也无法接受。
“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让你去爱别人”孟西岭竭力压抑着喉中的哽咽,艰难开口,向她保证:“我、我一定可以对你更好。”
夏黎桐却不为所动:“算了吧,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对我好了。我需要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出现我。”
“我可以弥补,我、我可以、用后半辈子补偿你。”漆黑的环境中,孟西岭的呼吸炽热,嗓音嘶哑,迫切的语气中带着哀求,“和他分开好吗?别和他在一起,以后我陪你,我可以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辈子。”
哦,好胜心被激发出来了才愿意陪我一辈子?
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啊,还能劳烦你这个活菩萨屈尊降贵了?
夏黎桐冷笑一声,半是讥讽半是调侃:“我的好哥哥,你疯了吧?”
孟西岭就是疯了,早就疯了。
但他总是不承认自己疯了,不承认自己会爱上继母带来的妹妹。
他明明很爱她,却又一次次地拒绝她,推开她。
他后悔了,他想要把她抢回来,又一次地疯了,却比她要平静很多:“你是怎么跟他解释的淘淘?说是我和别人的孩子、喊你妈妈么?他知道淘淘是你生的么?”
夏黎桐:“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你。”她又苦涩地笑了一下,眼神麻木地看着孟西岭,“他不介意我生过孩子,不介意我的过去。他不像你那样胆小懦弱,他比你勇敢的多,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他会把我当成独一无二的人,他会为了我不顾一切,他做到了所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和他分手?你又凭什么觉得你掉两滴眼泪、可怜地求我两句,我就会重新爱上你?你连最基本的偏爱都没有给过我,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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