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她揪着黑线往外扯,气势汹汹道:“你干嘛?!”
黑线变回人形,一双极美的、近似透明的眸子盯着她,眸中尽是不解。
“少装蒜!”文若气得拍了一下他的脸。
那白皙的脸被轻轻拍过后,立即染上一层绯红,惊得文若连忙收回了手,心虚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少年并未生气,只是歪着头,喃喃道:“好熟悉的味道。”
文若眨了眨眼,自己拍了他一下,算是扯平了,她问:“什么味道?”
少年朝她靠近,伸着脖子在她脖颈之处轻轻嗅着:“你的味道。”
文若闹了脸红,连忙后退两步,质问:“我身上怎么可能有你熟悉的味道?”
“真的,是一种花果的香气。”少年认真地看着她,透明的眼珠闪闪发光,不似在说谎。
文若眼神慌乱了一瞬,别开身去,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嘟囔着:“什么嘛。”
与此同时,她体内的小花听见了砰砰的心跳声。
小花有些无奈了,她和凌游相处那么长时间,也就心跳加速过一次,怎么和这小子还没见多久,就开始心砰砰跳了?
文若不知她的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如此之快,她伸出手放在心口处,暗示它停下来。
“你多大了?”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想借此来转移注意力。
少年迷茫地看着远方,他不知道自己多大,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是在某一天莫名地便开始有了意识。
“这个你也不知道?”文若有些惊奇地看着他。
“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
文若抿了抿唇:“好吧,你家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便四处漂泊,后来被人扔来了这里。”他淡淡道,似乎言语中所说的痛苦不是在描述他自己。
文若微怔,愣愣道:“他们为什么扔你来这里?”
“因为我长得恶心呀。”少年微微歪着头,眼中流露出浅浅笑意,让文若看得有些瘆得慌。
她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心里,才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心。
“可我不觉得你恶心,你长得很好看啊。”文若心被轻轻纠起。
“是吗?”少年迷惑问,他瞬间又变成了那堆黑色的线,在地上不停的涌动。
那黑线若分开来还好,可一旦聚集在一起,便像是无数涌动的虫子,让人看得犯恶心。
文若要吐了,她体内的小花也要吐了。
从前她们不理解凌游的话,现在算是明白了,尤其是小花,她觉得自己本来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但看到这团东西后,立即染上了。
“很恶心是吧?”少年笑着,一开始还是浅浅的如清泉一般的笑声,后来那笑声越来越疯狂,忽远忽近地往文若耳里钻。
文若一开始还能忍着,后来索性放弃,双手捂住了耳朵,大喊着,你别笑了别笑了。
可顽劣的少年怎么会因人求饶而心软,他只会越来越兴奋,笑得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这笑声像是恐怖片的里的配音,文若害怕极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制止了少年,他平日里只喜欢笑,最讨厌哭了,他记得有人在他耳旁曾说过,不许哭,即使再痛苦也要笑。
“不要哭了!”
他大喝一声,惊得文若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怔怔望着他,委屈道:“为什么。”
说着,一滴泪又落了下来。
少年看得烦不胜烦,粗鲁地伸手将她的眼皮给捏上,不许她再掉眼泪:“我说不许哭就是不许哭。”
“可是伤心了就是要哭啊。”文若的嘴瘪了下来,被捏住的眼缝里又落下泪来,她已经委屈的不行了,还是忍不住跟他讲道理,“哭是人最基本解决情绪的方法,难过的时候只要哭一场就会好很多。”
少年松了手,蹲下身来与她平视:“可有人告诉我,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笑着面对。”
文若破涕为笑,她擦了把泪,解释道:“那他一定是骗你的,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以后你要难过了,可以来找我哭一哭,说不定就好了。”
少年皱了皱眉,在心里反复咀嚼她的话。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他问。
文若被问住了,她可是为了消灭他才来的,她随口编了个谎话:“我一睡醒就发现自己来这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哦。”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疑心极重,可有时却又太容易过分相信别人。
听到文若心声的小花也很认可,这个美少年还真是有点奇怪。
容不得她们思考太长时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野兽的嘶吼声,将树上的叶子震得飘落。
文若无意一抖:“这是什么东西?”
“是妖兽。”少年微微绷紧了身子,警惕地巡视四周。
文若一看这架势,有些慌了,瞪大了眼珠子,跟着他身后,小心翼翼道::“会吃人吗?”
“会。”
两人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神神叨叨几息后,还是被妖兽从背后给扑了上来。
文若惊叫一声,率先被妖兽扑倒在地,她听见刺啦一声,后背的衣裳好像被划破了,不出一会儿,疼痛感也随之而来。
“救命。”她一边哭喊着,一边往前爬去,回首一看,那巨大的妖兽被无数的黑线给缠绕了起来。
她连忙爬起身来,躲在了大树后头,抄起一块石头,举起来。
“我我我要扔石头了!小心砸着你。”
话落,没有得到回应,文若手中挥舞几下,闭着眼咬着牙将石头扔了出去。
一阵痛呼:“你砸到我了!”
文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连声道歉,又捡起一块头上,瞄准了扔了出去。
这一回,石头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凶兽身上,引得它嗷嗷大叫,然而吼叫声后,是它剧烈地反击。
妖兽浑身妖力大涨,嘭得一声,黑线被撑得炸裂成无数小段。
文若被吓到失声,她很快反应过来,想喊他一声,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了,文若早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任务便是消灭他。
她脸上抽搐几下,脑中一片空白。
“若若,别怕,用你手上的灵石,它能帮忙击败妖兽。”
脑海中凌游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咬了咬唇,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抬手按照凌游所教,使用灵石一击即中。
妖兽轰然倒地,文若双腿失了力,瘫坐在地上。
“若若,别怕,现在妖兽暂时晕过去了,邪魔也被消灭了,我这就来接你一起回仙界。”
文若失神地胡乱应着,邪魔死了,刚才那个少年死了,怎么明明上一刻还在与他谈天的人,下一刻就没了呢?
她心中有些苦涩,就连小花也感受到了这种苦涩。
虽然小花也不喜欢看到有人死亡,可她不明白,文若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伤悲,不就是一个陌生人吗?再多,也只算得上是一个多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怎么就这么难舍难分了呢?
文若也无法回答,她愣愣地看着地上散落的黑色线段,爬起身来,在落叶里不停翻找,将一段段黑线捡了回来。
所有的事都还未发生,为什么仅凭一个星命书,他们便要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她捧着一堆黑线,默默掉着泪,泪水滴落在线上,将其浸湿。
“吵死了吵死了。”
难听地声音传来,文若先是一惊,而后又一喜,她捧着线站起身来:“你还没死?”
“嗯。”少年懒洋洋地应声,刹那之间,散落的无数黑线散发出淡淡的幽光,缓缓地聚集在一起,化成人形。
“你哭得好吵人。”他掏了掏耳朵,朝她走近。
“你没事吧?”文若担心地围绕他走了一圈,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复又问一遍,“你真的没事?”
少年瞥了她一眼:“没事。”
文若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死了,你很伤心?”少年忽然又变成了线,缠绕在她身上,不停地游动。
文若去抓它,却总是被它溜走:“我总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我受不了。”
黑线顿了下,被她抓在了手里,他不动了,平静道:“可我不是人。”
“但你可以变成人啊,总之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他们都说像我这样的东西,不配活在世上,所以他们把我扔来了这里。”
文若哽住了,她是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在一些偏远地带,被霸凌和欺辱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自然而然地将黑线少年联想成了,班里不受欢迎的孤僻学生,相比之下,在有法术的世界里,他受到欺负不会少只会多。
“人人皆平等,不论出身、外貌,我们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也如此。”她看着手里的黑线,郑重道。
黑线没有说话,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蹭了蹭。
文若握紧他:“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
“若若。”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两人之间的和谐。
黑线立即幻化成人形,朝来人看去,四目相接,火星四冒,他冷冷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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