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是常山人,自小习得一手好箭术。
不过他只会射箭,兵器不行,平日山间打猎,有猎物离得近了,紧张之下,便连箭也射不好了。
完全不像邻村的赵大哥,不知师从何人,学得一身精湛武艺,信手寻一根长棍,走在林子里到处敲上几下,便能将莫三无可奈何的狡猾狐狸、烦人兔子、咬人长虫都给敲晕了过去。
后来天下乱了,河北也乱了,莫三跟着韩馥到了河南,掉队之后又稀里糊涂来了许昌从军,因一手好箭术,在吕布突袭兖州的时候颇立了几分功劳,为荀彧简拔为队正,领十人。
卞夫人确实好看,莫三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美艳勾人的女人,可他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当曹砾刚刚有所动作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箭射向曹砾…
射完第一箭之后,莫三敏锐的察觉到了拉弦的声音,这一刻莫三充分恪守了一个好射手的信条,他是如此专注,专注到没有听见天子之音,侍中之声,他的脑中只有弦和箭与空气低语的声音。
这是赵大哥教给他的技巧之一,怎样在嘈杂的林中辨别出自己所需要的猎物的声音。
所以当弦声破空,莫三后发先至向声音来源处射出一箭,然而等待他的是侍中冰冷的眼神,莫三和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曹砾一起被锁拿在了当场。
荀彧拿了两人之后,所领兵马有条不紊的将曹府众人兵器衣甲收缴后送往别处,另有一队亲兵入内,一寸一寸的搜索刺客。
不出意料的,亲兵只带出来一具尸体。
荀彧拿起尸体的手,看着食指和中指上厚厚的老茧,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墙头到皇帝方才所在位置的距离后,从地上捡起射向皇帝的箭,对着阳光看去,隐约可见的,是幽幽的蓝色。
箭头淬了毒!?荀彧心中一惊,随即又平静下来,皇帝方才离开的样子并不像是中毒之人。
把箭调转过来,有半边尾羽脱落,而不曾脱落的尾羽侧有微微的血痕。
荀彧又去看刺客的尸体,只见刺客是左肩中箭,尸体上的箭矢也有半边尾羽脱落。再上前半步细看,刺客脸色发青,乃是中毒身亡。
“我不曾令弓手淬毒,刺客却毒发身亡,显是咬毒自尽,这种死士是怎么混进曹府的?指上老茧甚厚,应当是时常拉弓所致。这个位置他本不该失手的,是两箭空中相错使得各自都偏离了原本的目标。”荀彧看了莫三一眼,心中后怕不已:“若不是此人反应神速只怕皇帝已经为人刺杀了,说起来这人之前箭射曹砾,倒也不能怪他。”
示意侍卫松开莫三后,荀彧指着地上已然毙命的刺客,看向夏侯廉道:“此人是谁,又是如何执弓于曹府墙上的,夏侯将军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夏侯廉苦涩道:“此人是在下一个远亲,名叫夏侯园。三年前从家乡来投,因一手好箭术被选入府中护卫。”
“这三年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谁知今日犯下这弥天大罪。”
荀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看向生死不知的曹砾,道:“他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他引动混乱,你这个远亲不会有机会向陛下出箭。”
夏侯廉道:“这小子是个浑人,侍中你是知道的。他原本就有伤在身,又披重甲,结果支撑不住,阴差阳错之下,遂有此事。”
荀彧唤了一名老卒上前,老卒先探了探曹砾的鼻息,又扒开眼皮看了看,然后将曹砾整个翻了过来,只见背后衣甲,已为鲜血染透。
老卒回报道:“回禀侍中,确是晕了过去。”
荀彧回想了一下曹砾的动作,也颇感一阵无语,原本十拿九稳的事,险些因这混人输了个彻底。果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万幸的是,天佑汉室。
“带回去治伤,然后看押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距离曹府数街之隔的一户人家,一个小厮有节奏的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门子伸出脑袋向外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引着小厮朝门内走去。
小厮跟在门子后面,直入中堂,有一中年人在一女子的侍候下饮酒。
女子身段婀娜,面容姣好。中年人,留着三缕长髯,细长的眼睛泛着精光,见小厮进来,放下酒杯,道:“情况如何?”
小厮道:“方才皇帝已回宫了。”
中年人不悦,道:“是被人抬着回宫,走着回宫,还是骑马回宫,你一概不知?”
小厮道:“骑马回宫。”
中年人看了小厮一眼,淡淡道:“下次你再说不好话,舌头便不要要了。”
小厮赶忙道:“我等离得远,只能看到暗子有找到机会发动,但不知为何没有射杀皇帝。”
中年人道:“你下去吧,继续打探。”
小厮如蒙大赦般退了开去,屋内剩下女子和中年男人,女子轻轻环住中年男人,坐进他的腿里,道:“那个蠢货可算死了,人家再也不用肚子里塞个枕头了。”
中年人笑眯眯的将手伸进女子的衣襟道:“要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他怎么会甘心为咱们刺杀皇帝呢?”
女子“咯咯”一笑,撒娇道:“坏人,人家要生,也只给你生。”
中年男人一把将女子抱起向内屋走去,道:“你倒是无情,怎么说也和你做过几日夫妻。”
女子将脸贴在中年男人胸膛,嗔道:“你还提那个死人,蛮牛一样,就知道冲,一点也不解风情。”
中年男人乐了,道:“他若不是头蛮牛,怎么会发把你肚子里的枕头,当做自己的儿子,听说还给这枕头取了名字?”
女子娇笑道:“可不是吗,说是叫夏侯安,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中年男人把脸一板,怒斥道:“你这淫妇,刚死了男人,就来与我私通,该当何罪!”
二人此时已到床边,女子将中年男子拉倒在床上,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道:“只听说曹贼好人妻,不想你竟然也是这种败类,人家誓死不从。”
二人干柴烈火,花样百出,数街之外,有一个曾经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长大的父亲,在箭射天子,背弃宗族后,凋落在这个寒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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