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他居然热情的道:“哟、几位客人好!”
说完笑着转身,他高声冲楼下喊道:“老板,生客四位!”
随后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好嘞!生客四位——”
清明、朔白和即墨都满脸的不知就里,只有凌霄,好像对这些事都不关心一般,只是跟在清明的身后,目光随意的在楼里扫了扫。当接收到清明投过去的目光时,便歪头回以一个‘大人好呀’的笑。
即墨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脑袋,不禁疑惑道:“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朔白皱着眉摇摇头,显然对于眼前的情况,他也搞不清楚,只得冷冷道:“先下去看看。”
清明几人一路走下水曲楠木的楼梯,这楼里人很多,或站或坐、说说笑笑,清明几人作为仅有的生面孔,也被问候了一路,这种情况一直到他们出了楼。
终于站在酒楼外,清明忍不住道:“这里的人可真热情。”
朔白瞥了他一眼:“人?这里除了你身边的这位,哪儿还有人?”
……
他说的‘身边这位’指的是一直站在清明身边的凌霄。
清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朔白的意思,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然而当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时,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
也就是说,这些来来回回走动的,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即墨撇撇嘴道:“不过这里真奇怪,这些死魂都死得比我还久了,怎么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
凌霄手下替清明擦拭着一截不知在何时弄脏的袖摆,闻言头也不抬的凉凉道:“不,是死得比你祖宗还久。”
清明原本看他给自己整理有些不好意思,想伸手自己来,闻言不由手下一顿,惊讶道:“这么久?那这些死魂不是应该早就灰飞烟灭了吗?”
近千年的时间,若是没有外力维持又迟迟不入轮回的话,早就消散成空气找都找不到了。
凌霄道:“不会,这楼里有东西在维持他们的灵体。”
清明疑惑道:“你是觉得这下面还有东西?”
“……好了。”
仔细看了看,确定手中的袖摆已经干净了,凌霄这才松开手,抬眼看向清明。
他点头道:“大人进来时不是也说这幢楼大概有五、六层吗?除去这一层双倍的高度,下面应该还有两层。”
这一层的高度,差不多是上面一层的两倍。如果把这里算作是第三、四层的话,那么他们的脚下,还有第五层和第六层。
清明沉吟道:“那我们四处去看看吧,再找找有没有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总要弄明白这幢古楼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较之上面两层的诡异,这一层真的就是一片热闹的集市,走在其中,恍惚就像是在逛人间的一座小城一般。
他们头顶遥遥而挂的,不是沉木的屋顶,而是一片高悬的、漆黑的夜空,夜空中甚至还有星子点缀着。
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是一个个小小的夜明珠。
这楼里甚至不知从何处吹来了风,带动了小商贩木车摊子上挂着的风铃,刚刚清明在上面听见的风铃声,大抵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暖黄色的灯光映亮了整个楼层,往来的人影有远有近、影影绰绰,嬉笑声在楼里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清明他们一直晃悠到集市上的行人渐少、一些摊贩都在收拾东西闭铺,也没有找到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看看街道上逐渐变得冷清下来,喧嚣声远去、澄黄的灯光黯淡,估计再找下去也没有结果。
清明停下脚步,道:“我们先回刚刚来的那个酒楼歇一晚吧,明天等人再多的时候,问问这里的人,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对于他的提议,凌霄自然没什么不可,朔白和即墨对视一眼,便也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行人,不是鬼差就是仙官,横竖没有一个是人的。
虽然不再像人一样总是日日需要睡眠,但是不管是什么生灵都一样,没有好好休整总会觉得疲惫。
这一夜清明睡得格外的沉,一直睡到外面天光大亮才自然醒来。
他在地府习惯了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是灰蒙蒙的,所以这会儿看着窗外亮堂堂的,还有些发懵。
花一点时间洗漱穿戴好衣裳,清明便推开门去隔壁找凌霄。
也不知道跟自己挤了这么多天的这位尊贵上仙,昨晚是不是一个人在硕大的拨步床上也睡得横七竖八呢?
吱呀——
看着空荡荡的客房,清明有些发呆:“难道我起得太晚,凌霄已经出去了?”
又去看了即墨和朔白的房间,居然也都不在。
清明没有多想,转身便也下楼出了酒楼。
或许凌霄他们是看自己睡的太熟,所以才没叫醒他便出去寻找下一层的入口了。
走在集市的街道上,商贩们又都开始叫卖了,各种声音让安静了一晚的集市又变得热闹起来。
他正走着,突然旁边一个商贩对他热情的招呼道:“哟,圣尊大人早啊!”
清明莫名其妙的看着脸上带笑看着自己的摊主,有些弄不清他是不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正迷惑着呢,路过另一个摊子的时候,那个摊主也热情的道:“圣尊大人早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亲自来啦?”
……
“圣尊大人,早啊!”
“圣尊大人这是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啊?”
“对、对,我看也像。前两天我可是听见世音钟响了好久,圣尊大人肯定是刚从外面回来呢!”
“啊呀呀,圣尊大人您辛苦啦!”
……
一路上,清明经过的每一处,全都受到了空前的热情,仿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看着他的时候,满脸的笑意、满眼的敬意,透着从心底里溢出的欢喜。
可是这些人真的在叫自己?
又经过一个摊位前,这个摊主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汉子。
他远远的看见清明,便热情得直招手,呼喊道:
“圣尊大人!圣尊大人!我这里刚进了几匹玄黄色的布料,您上次不是说想买这个颜色的吗?我这次进来了一些!”
清明被他的喊声吸引。
玄黄色的布料……
正好适合凌霄。
清明心底闪过念头,便在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嘿嘿,圣尊大人您看看!”
汉子见清明到来,连忙笑开了花,一边将手里一匹金须玄黄色的浮光水锦恭恭敬敬的递给清明,一边往旁边的那些摊主人飞了个得意的眼色,仿佛能让清明逗留是一件十分骄傲的事情。
这的确是一匹很好的布料,入手柔软顺滑得如水昙的花瓣,可是扯动间的却又光华暗敛、挺阔沉肃。
清明越看越喜欢,他觉得凌霄如果用这布料裁一身衣裳,一定很是好看。
抬头看向汉子,清明问道:“是很好的布料,给我包起来吧。多少钱?”
汉子闻言大喜,赶紧殷勤的从木车下面拿出黄纸,连连笑着道:
“哎呀、圣尊大人您这说得哪里话?!我怎么还能要您的钱!难得您看得上我这儿的东西,我怎么还会要您的钱呢!”
“这不合适……”
清明还要推辞,谁知汉子一脸绝对不收的决绝,道:
“大人我真的不能收!收了您的钱,那我以后肯定就没法再在这里做生意了!即便他们还让我留在这里,我自己都没脸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清明也不好再跟他拉扯,便只能感激的道声谢,站在摊前。
汉子一双手不纤细也不精巧,十根指头上也有些发黄了的老茧。
但是他格外的小心,一点一点抚平布料上的褶皱,仔仔细细的用黄纸包好。
清明就站在旁边看着,间或应答几句汉子的闲话。
“好了,大人,给您包好了!”
一脸笑意的将包裹得平平整整的布匹双手递给清明,汉子似是突然想起,问道:“对了、大人,乐游山上的血已经洗干净了吗?”
“什么?”
清明伸出去的手顿住,惊讶的看向汉子。
这样语出惊人的话让清明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汉子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诡异起来,那原本带着憨厚奉承的笑,变换成了怨毒和阴狠。
他攥紧了手里的布匹,阴森森的笑着道:“我是说大人您的剑、您剑上的血已经擦过了吗?是不是已经看不见了?”
清明震惊的看着那张诡异扭曲的脸,恐怖狰狞,他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忽然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座青山,那青山高耸入云却不陡峭,青白天光下草木葱茏的山上,转瞬间又黑云蔽日血流成河,那些从山上四面八方渗出来的鲜血,倏忽交汇流染了满山,直淌到了山脚下的稷泽里。
是乐游山……
清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个摊位的,他失魂落魄的继续往前走着,也不知又走了多远,目光突然被旁边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他拿起一个老虎头的帽子,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要是买回去给臭小子戴,他一定气得追在自己身后咬人……
……臭小子,是谁……
自己的心底徘徊着若有似无的念头,叫清明怎么也抓不住,而耳边此刻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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