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鸢闻言一脸兴奋的扒着河岸就要上来,道:“我来帮你!”
“不、不,不用了……”
这本来就是要偷偷摸摸的事,瞧他这样子,怕是要把这剩下的彼岸花全祸害个干净。
清明连忙按住他,婉言道:“不用了,我也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拾一下回去呢。”
“哦……”
厉鸢闻言有些恹恹,重又落回了忘川河里:“那你下次再需要的时候就来喊我,我来帮你。”
清明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一片赤诚,不忍拂了他的心意,便认真的点点头,道:“好,那我先提前谢谢你了。”
厉鸢闻言,又眉开眼笑起来。
他嘿嘿笑着看着清明,道:“清明仙官,你跟三头说的一样,是个了不起的仙官!长得又好看,脾气又好!”
清明:……
啊……真的好可爱呀这孩子!
清明忍着心痒抬手摸摸他嫩生生的脸蛋,笑吟吟的道:“多谢你和三头的夸奖。……好了,你去游泳吧,我也先回去了。以后有空,你和三头一起来我院子里玩。”
看着厉鸢翘翘的圆屁股蛋子在河面上一浮一沉的远去,清明心情很好的转身拿起自己的小铲子和还带着土的彼岸花,抬步往回走去。
因为手上拿着这些东西,被人看见不好,是以清明回去时沿着黄泉路饶了一段。
寂寂寥寥只有几只孤魂游鬼在飘着的黄泉路尽头,清明远远的看见了一棵长得不高却格外张牙舞爪的槐树。
那是地藏王大人的住处。
上次从红河边回来的时候,他还遇见了那个和善的老人。虽然是万佛雷音的菩萨,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壮不高甚至微微佝偻着的身子,却不自觉透着崇高和神圣。
虽然只有匆匆两面,但是清明倒是挺喜欢这位大人的。
或许是为着那一份莫名的熟悉和崇敬,也或许是为着那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爱无疆。
他停下脚步犹豫的望着不远处的那棵龙爪槐,沉吟了一会,到底还是没有走过去。
手里拿着一把破铲子和连根拔起的彼岸花、袖襟因为刚刚卷起来而显得有些凌乱,还有可能沾到了脸上的尘土,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是适合拜访。
还是下次带着成熟了的芭蕉来拜访吧。
哒——
打定主意心情愉快的清明正抬脚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远远的龙爪槐下竟幽幽传来一阵阵的诵经声。
他对佛道不是很了解,又离得远,并不能听得真切那是哪一段经文。
但是当那嗡鸣的梵音飘飘渺渺的传进耳朵里时,清明突然心神一晃,像是有什么钻进了心底里,却又归于虚无。
……不如,也去找几本经书念念吧。
心底念头一起,清明脚下便转了方向往朔白他们的住处走去。
朔白和即墨住在一殿城中无常司隔壁的一座小宅子里,进了城往左略走走便到了。
扣响刷了黑漆的大门,清明高声唤道:“朔白、即墨!你们在不在家?”
又拍了几下门,就听见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清明,你怎么来了?”
朔白看见门外的清明,微微有些诧异。
地府几座鬼城里,哪一座都是热闹非凡。赌坊、妓馆、酒肆多如牛毛,因为滞留地府的都是欲望深重的鬼,是以这些鬼城里,倒是很少有像凡世那些正经做生意、过日子的。
清明不太喜欢逛这些地方,作为地府唯一的仙官也不想进了城被像猴子一样的围观,是以一般不太经常来,多数时候都是朔白和即墨去找他。
他看着清明,阴阳怪气的开口问道:“怎么,今天不跟着你那仙侍窝在院子里孵蛋了?”
清明被问得一愣:“孵什么蛋?”
朔白给了他一个白眼,嫌弃道:“鬼知道孵什么蛋。……不,鬼都不知道。即墨还天天嚷嚷着你们洞房呢,我都懒得说你!
“两个大男人整天呆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密谋着什么时候炸了地府!”
怎么洞房的梗还没过去吗?!
清明耳尖微热,听着他天一脚地一脚的胡说八道,决定还是不予理会比较好。
他含糊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想来找你借点东西。”
“哦,先进来吧。”
朔白点点头,侧身把他让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嫌弃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一鼻子土、一脑门水的。”
清明摸摸鼻子:“嘿嘿,我去挖几株花,我院子里养的死了不少。”
说着他向朔白抬了抬手上的彼岸花。
朔白看看他一手铲子一手花,眉一挑:“忘川旁边挖的?呵、你怎么不把整条黄泉路都搬你家里去?搞那么多花花草草的,要跟你那个仙侍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吗?”
清明:……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看他言语间满满的嫌弃,清明不禁有些疑惑道:“你不喜欢凌霄?”
朔白闻言哼了一声没理他,带着他转过影壁往宅子后院走。
清明撇撇嘴觉得奇怪。
按理说不应该呀,即墨原先也不喜欢凌霄,现在却跟个小迷弟一样,怎么一直淡淡的朔白现在反倒不喜欢了呢?
况且,清明还记得即墨说过的话。
他问道:“你不是很崇拜凌霄吗?”
朔白狠狠翻了个白眼,道:“我崇拜的是九重天上的上仙凌霄,你院子那位配吗?哼,还取个一样的名字,也不怕折寿!有点三脚猫的法力很了不起吗?”
额……
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朔白知道了凌霄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心态崩溃。
眼见他越说越生气的样子,清明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借几本经书,你有吗?”
朔白和即墨有一整间屋子是用来存放各种各样的书籍。多数是一些无常司的誊录备份和外出收魂时的纪要,还有很多人间的演变历程,但是即墨是个野性子,所以里面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书籍,也占满了一面墙的书架。
朔白闻言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干嘛?你要放着好好的仙官不做,去做佛修了?”
清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摆摆手道:“不是,我刚刚路过龙爪槐,正好听见地藏王大人在诵经,觉得也想找本佛经回去看看,修身养性。你这有没有?”
朔白冷笑着咧了咧嘴,道:“有。你来的也真是巧,前两天谛听刚送来一摞,你今天就来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两在这拿我开涮呢。”
清明疑惑道:“谛听给你送经书?”
咔吱——
一边推开书房的门,朔白一边道:“嗯。你真应该跟谛听换换。她被地藏王大人念经念得头疼,前两天偷了地藏王大人的经书藏在我这。结果你倒好,上赶着要。”
拍拍书架上刚放上去还没整理的一摞书,朔白道:“喏,就这一摞,你自己找找要哪本吧,或者全拿走。”
清明看了一眼,转头问道:“我能拿回去吗?回头谛听来找你要怎么办?”
朔白摆摆手不在意道:“地藏王大人经常压着她要让她读书识字,这么多年,她藏在我这的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从来也不会拿回去。”
任由清明自己找,朔白又去书桌上往自己那风马节上扎软翎羽去了。这阵子他用风马节用得太多了,上面好多毛都秃了。
清明从书架上把那一摞书拿下来,一本一本看过。有地藏王菩萨心经、地藏王菩萨静心咒、菩萨心经什么的。
他随手翻了翻,有些用的还是梵文,他都看不懂。即便不是梵文的,对于他这样的门外汉,也看不太懂这些经文里的意义。
“嗯?”
在哗哗闪过的书页间,突然有两个字落进了他的眼里。
乐游。
书上用小楷记载着:‘世有仙山乐游,处昆仑以西三百七十里。山有桃水醴泉四时不息,自东而生向西而下,终汇于山脚稷泽之眼。山间百草千株万树,山下水中多白色玉石,玉石温则生骨鱼,鱼可食之。’
双开书页的另一边似是为了释义,还用寥寥几笔勾出了所记载的乐游山的模样。
清明看了一下扉页,是一本不知谁著的仙山游记。在这么多经书里突然出现这么一段对乐游山的记载,倒是突兀又合乎情理。
许是谛听偷书的时候随手捎上的。
他往后翻了翻,在仙山传说里看见了这么一段:
‘乐游山上曾有人间修行者被尊称圣尊,历经人世九九八十一桩善恶,终,于此山飞升。圣尊功德无量,于飞升时被万佛之祖梵天钦点成为佛子,登入万佛雷音殿。’
这说的应该就是那位梵湮城里的金禅佛子,是即墨当时说的、那个被天上那些上仙编排成为凌霄师尊的佛子大人。
虽然他觉得,这位鼎鼎有名的金禅佛子,和凌霄可能不过是刚好都在乐游山飞升,凌霄从不曾提及这位佛子,那些传说恐怕都不能信。
指尖在‘圣尊’两个小字上划过,清明的思绪有些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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