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渺闻言立刻眼放精光:“当真?!”
清明点点头:“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在清明再三的保证自己一定把话带到乐游山圣尊耳朵里后,谢渺终于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护城河的尽头,清明也没了再逛花街的心情,转身便也打算回乐游山。
只是他刚一动,衣服下摆便一紧,他这才想起来身边还跟着个小屁孩。
清明拿他没辙,道:“你还想着让我给你买鸡腿呢?”
小孩倒是毫不避讳,梗着脖子道:“是你自己说的!”
这倔脾气。
眼珠一转,清明突然弯下腰道:“好啊,只要你跟我回乐游山,做我的座下弟子,我就给你买很多的鸡腿。”
听刚才这孩子的话,虽然他长得有点歪了,但是他这年纪还有机会拨乱反正。而且,最基本的对于善恶的区分,他与清明倒有几分相投。
带回山做个小徒弟,也不错!
然而这孩子却不知听没听进去清明的话。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清明因为弯腰而彻底暴露出来的脖颈处,只见那重重挽起的轻纱后,是异常优越好看的山峰。
小孩见鬼般的喃喃道:“……喉……喉结……”
糟了!
清明抬手一摸自己的脖子,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清明结巴道:“……哎……那个什么、你听我说……”
看着伸过来的手,小孩如同惊醒一般,惊恐的看着清明。就在清明来不及防备的时候,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清明的虎口,然后转身撒腿就跑,逃难似的。
额……清明现在倒是不想着把他带回乐游山做弟子了,他只求别把这孩子刺激得出什么问题才好。
铜镜里又是年华正好的女娇娥,赤红的嫁衣映得那清浅的眉眼也带了几分的娇媚。
清明坐在铜镜前,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无论看几次,还是觉得好恶心啊!
他一个大好的小伙子、大好的修士,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白龙看着面无表情对着梳妆镜的清明,嫌弃道:“啧,你是扮女人扮上瘾了吗?”
清明面无表情道:“不,我是爱上了自己。”
在白龙飞起的白眼里,清明认命的放下了梳子,他实在是梳不来嫁娘的发髻。
他道:“你看我像是开心吗?
“……没修行之前还想过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穿着赤红的嫁衣向我走来,结果现在倒好,头一次所谓的成婚居然是我穿着这身嫁衣等着花轿来接。”
啪——
清明烦躁的一拍桌子,转身道:“我怀疑我当时说那话的时候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或者那藤萝和谢渺是来诓骗我的?……要不就算了!”
白龙瞥了他一眼,显然不信清明会就此真的作罢。
这一百年来他算是看透了这人,嘴上英雄,但实际上心地软得像滩烂泥,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受委屈。
冷冷道:“我随便啊,反正凡人是死是活又跟我无关。”
清明闻言连连摇头道:“白龙你这样的思想是不行的,不可以这样冷漠。”
白龙耸耸肩:“反正死活想着要飞升的是你又不是我。乐游山上就三个人,你看看我和银月像在乎过飞升的样子吗?功德这种东西,也就你想要而已。”
清明看着他那副丝毫无所谓的态度,更烦了。
唉,自己座下这两个不争气的小崽子!
转头看看白龙手边艳丽的红布,他自暴自弃道:“啊、算了算了,把盖头给我盖上吧。”
白龙又狠狠啧了一声,一边粗手粗脚的把盖头抖开,兜头给清明盖上,一边骂骂咧咧道:“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打发走白龙,清明一个人在真正的新嫁娘唐湘儿的屋子里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听着门外锣鼓喧天,知道是花轿上门了。
“哈哈哈哈,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新姑爷上门来咯!”
喜婆的声音高声响起,迎亲的、送亲的人,全都呼啦啦一下子挤满了整间屋子。
清明被红盖头遮着,并不能看见凑到自己身边人的样子。只能透过红盖头下的一点视野,看见两双走近自己的女子双足。
一只胳膊被人轻轻握到了手里,喜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来来、小姐我们出门去,上花轿!”
这喜婆身上的脂粉味有些重,弄得清明鼻子都有些发痒。
他不能出声,只得做出小女人的样子,轻轻的点点头。
正起身间,另一只手也被人握住了,一道少女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小姐当心,我来扶着您。”
这只手不怎么光滑,虽然听这人的声音像是妙龄女子,可是这手却粗糙无比,甫一被她握住,清明甚至都觉得自己被她手上的茧子糙皮刺了下。
不过也对,这应该是这府里的下人,做女侍的,纵然声音容貌还年轻,但是长日劳作的手,却是不复细嫩的。
在一众人欢天喜地的搀扶下,清明终于坐上了花轿。
“啊、可算折腾完了。”
刚一进花轿,清明就狠狠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声抱怨。
他这辈子活了一百多年也没娶过亲,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成亲光是出门就这么麻烦。什么捧果、泼水、三跪九叩,光是从内院走到前门,都要花整整三炷香的时间。
大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迎亲主人家众人各怀心事,倒是叫他省了哭嫁这一出。否则让他这大老爷们扯着嗓子在大门口干嚎,那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起轿!”
喜婆一声喜气洋洋的高喝终于拉开了回程的序幕,小小一顶花轿摇摇晃晃而起,锣鼓唢呐之声四地而起,迎亲的队伍终于一步一步像谢府行去。
清明坐在闷红的花轿里,悄悄撩了盖头和帘子往外面看去,青瓦灰墙的长街、沿街看热闹的人群、嘻嘻哈哈喊着娶媳妇的稚童,一切的景色都有些陌生。
说起来,自从六十多年前因为一次意外被人看见了脸之后,清明就很少再以真容下乐游山了。
他只看了一会儿,怕被人发现,便索性放了轿帘和盖头,安心靠在了花轿里,眯上了眼。
这花轿走一步晃三晃,清明坐在里面,竟然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清明:!!!
也不知这花轿走了多久,恍惚间清明一个激灵,猛地睁大了眼。
着了道了!
花轿停了,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来牵他下轿,外面静悄悄的,之前仿佛要把人震聋的礼乐声消失了个干净,甚至不时还有风吹过山林的声音。
清明不禁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谢渺说花轿是一路抬到他家的,那他现在是被抬到了哪里?
疑惑间,他正打算起身出去看看。可是比这莫名其妙的环境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动了!
独自一人坐在花轿里,眼前还被红布盖头遮住,清明一时间只能无语问苍天的发起呆来。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着了道的呢?
当日听谢渺的描述,这个藤萝应该就是个执念太深的死魂,甚至连怨灵都算不上。
是以从一开始清明就不是很在意,只想着等照了面用结界困住她,然后召唤一下鬼差把她送去地府便好了。
可是看看现在,乐游山的圣尊被个还没化厉的女鬼制住了,这还真是丢脸啊!
正心底感叹着万幸这么丢脸的事没有别人知道,清明突然就感觉前方花轿的一角有了动静。
他很确信轿帘并没有被掀动,也就是说从刚刚开始,这个花轿里就不止他一个人?!
陡然间惊出一层薄汗,清明瞬间便冷静下来,他现在不能出声。
感觉着那人一步步向自己靠过来,清明刚绷起身子戒备,盖头下的缝隙间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稚嫩的、小孩的脚。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是只有一个普通的女鬼吗?怎么还多了个孩子?
一瞬间清明连故事都编好了。谢渺就是个负心汉,他负了藤萝,两个人其实在一起过,甚至还有了孩子,自己被骗了!
哗——
眼前红影一闪,盖头被掀开了,清明终于看见了这躲在自己花轿里的人。
对上一双紧张、好奇又敬畏的眼睛,清明和这人都齐齐愣住了。
“是你?!”
“你是圣尊?!”
这躲在花轿里的人不是什么藤萝和谢渺的鬼孩子,而是那天咬了清明两口之后跑掉的那个小男孩。
男孩怔怔的看着清明,手里还攥着那片红盖头。
他喃喃道:“……您是……您是圣尊大人?”
哟,这语气还挺客气。今天再见,倒是和那天炸毛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清明心底有些庆幸没有在小孩眼睛里看见失望和嫌弃,否则他真的是要呕死了。
再不敢像上次见时那样嬉皮笑脸,清明正色道:“嗯,我是乐游山的圣尊清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得到肯定的答案,小孩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了亮,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尊敬神圣起来。
他紧张的无意识捏着手里的红盖头,道:“我……我那天听见您说圣尊大人会上花轿,所以……所以就提前几个时辰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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